各、各位好久不見^^...
其實我沒想過自己今年會發文,不過突然想起有篇一年多前寫到剩兩段(就坑著)的繪姬文,便心血來潮地填完了它
許久沒動筆,整個生疏ry

這篇曾經在繪姬合本以短篇登場過,現在的版本是無限加長+修改後的,所以故事線可能不完全相同(?
靈感來自一年多前半夜開車到紐約、經過百老匯時那震撼的浮誇與繁華(???
(雖然這篇文應該不太浮誇繁華就是#
(比起浮誇繁華我感覺更多的是中二

話說,昨天久違地打開 SIF 抽 KKE 生日的 step up,
自從第三次開始連續30連每次都出一張UR,嚇得我以為保底 UR 還是改過機率#
話雖如此,三張 UR 有兩張是我以前就有的 ^q^...
只好拿去變貼紙,等帥帥的海盜 KKE 出交換之後來換個#

那麼,繪裏生日快樂 (*ˊ艸ˋ*)
雖然遲了點但在美國她的生日還沒有過!
我剩一個多月畢業、發完文得繼續面對期中ry

 

 

 

【繪姬】Broadway

 

 

燈紅酒綠。

 

瞥向玻璃窗外的光影,街道中五顏六色的霓虹在藤紫眼底明滅,她卻未曾染上屬於這座都市的狂顛。嗤之以鼻地冷哼了聲,女人一把拉上窗簾,阻絕外頭喧囂的繁華,兩手輕理燕尾服領口、再正了正繫於上方的領結。

 

「西木野小姐,接下來輪到妳了。」

 

「──我明白了。」

 

 

紐約市,作為美國經濟中心的同時,卻也匯聚世界上最廣為人知的各式表演。儼如一名深知自身魅力的性感女人,總愛趁夜幕低垂之時更加肆無忌憚地展露自己不同流俗的美艷,勾引不甘睡眠的男男女女於此處流連忘返。

 

在「百老匯」這條街上、林立無數間絢麗奪目的劇院,其中第44至第53街之間更是唯有最受歡迎、票房極佳的表演纔有資格上演。這裡有著最完善的設備、最浮誇的效果、最瘋狂的觀眾……身為一位以取悅觀眾為業的魔術師,踏上這個舞臺的同時也代表著自身的名氣與實力,是絕大多數人一生也無法進入的殿堂。

 

呼──

 

深吸口氣,被稱作「Inferno Manipulator」的西木野真姬換上招牌笑容,狂妄而美麗得令人移不開目光。以燃燒的焰火作為演出核心,炙熱的赤紅在昏暗舞臺躍動、彷彿操縱者那頭微捲髮絲,優雅卻散發一股不得褻玩的冷傲。

 

她與她的表演總是如此燦爛、如此耀眼,身為曾被譽為傳說的魔術師之女,她早在正式進入這行業之初便成為鎂光燈焦點。壓力與期望並沒有擊垮她,反而更早將她推上了魔術界的顛峯。

 

 

登臺。昂首。

 

Welcome to Broadway.

 

 

***

 

 

嘩啦──

 

將雙手貼在一塊、放到水龍頭底下接水將臉沖淨,她輕輕洗掉較為濃豔的舞臺妝、再熟練地化上淡妝。才剛收拾好、打算早點回旅館休息為隔天的公演做準備,紫色目光便撞見靠在門口等著自己的同事正往這邊笑得曖昧。

 

作為同行,對方能出現在這裡自然也是萬中選一的頂尖魔術師,美國人過於奔放的個性卻讓她成為自己最不擅長相處的類型。懶得與人打交道卻又必須維持表面上的友好,赤紅只能偷偷在心底嘆氣,預測著接下來大概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吶吶、真姬等會要一起去酒吧喝幾杯嗎?」穿著一身性感便服的淺棕色長髮女性見自己梳裝完畢,邊做著喝酒的手勢邊朝她走來。

 

「抱歉,莎萊娜,妳們自己去吧。我有點累了,想直接回旅館休息。」微笑。

 

「欸──都來紐約兩週了還不去玩玩?這附近有間酒吧相當有名哦!是在地朋友推薦的。」

 

「這樣啊,但是我並沒有上酒吧的習……」

 

「聽說有很多性感小鮮肉哦!」沒等對方說完便迫不及待地拉高分貝打斷句子,彷彿如此一來就能變得更加吸引人。

 

「真的不要緊,我對這樣的不怎麼感興趣,妳們自己去就行了。」

 

「唔……

 

眼見對方皺眉遲疑了一會,還以為終於令她打退堂鼓,女人卻在安靜數秒後眨著那雙同為棕色的眼眸、偏頭道:「也有很多性感的美女?」

 

……哈?」

 

 

 

……」結果堂堂的西木野大魔術師終究敵不過對方,被半拖半就地拉來了酒吧。

 

當然,來這邊的原因絕對與對方口中的「美女」沒有任何關連。

 

 

單手托住下巴,留著一頭醒目紅髮的女人獨自坐在吧檯啜飲手中那杯橘紅色的柯夢波丹,指尖捲著髮梢瞥向早已在別桌玩得不亦樂乎的同事,又無趣掃視四周那五彩斑斕的霓虹照明下、男人女人觥籌交錯間的曖昧。捏起吸管戳了戳泡在酒液裡的鮮紅櫻桃,她輕輕打了呵欠、密閉空間內的刺鼻菸味卻令她不由得擰起那對好看的眉。

 

「哎呀、看來我們店裡的調酒似乎不太合乎您的口味呢?」

 

……欸?」

 

一片嘈雜之中,輕佻的嗓音卻乾淨的像是未受任何干擾般從不遠處響起。出乎意料的日語令赤紅一愣,急忙抬起眼尋找聲音源頭。很快、她便望見一名即使身穿白色襯衫、鐵灰色西裝背心、胸前繫著領帶也絲毫不減其女性魅力的調酒師、揣著玩味笑意朝自己走來,燦金秀髮被一絲不苟地整齊束在腦後。

 

與那雙通透的天藍明眸對上目光時,西木野真姬確信自己的心臟狠狠漏了一拍,湧上腦門的血流讓她有些頭暈目眩。她認識這個人──曾經在魔術上和自己實力相當的前輩,雖然個性是她所厭惡的類型。

 

 

「絢瀨……繪裏?」

 

咀嚼這許久未脫口而出、卻仍舊如此熟悉的五個音節,焰紅皺起了眉。

 

她從沒想過會再次遇見這人、更沒想過再次相見的地點竟然會在紐約。

 

「西木野大魔術師竟然還記得我的名字,真是令人備感榮幸。」燦金挑眉輕笑,「沒想到會遇見妳呢,像妳這樣的人也會上酒吧嗎?」

 

「哼,那妳又在這裡做什麼了?明明有更多選擇,卻跑來這種地方調酒?」

 

「沒什麼特別的,只不過是現在剛好迷上調酒而已。」句尾剛落即憑空變出一隻抹了巖鹽的馬丁尼杯、放到吧檯上,「妳也別扳著一張臉嘛?好不容易見面了,就讓我請妳喝杯酒、順便敘敘舊如何?」

 

扯開自信又張狂的笑,這抹笑容熟悉到令真姬止不住一擁而上的回憶。她看著她依序徒手變出龍舌蘭酒、君度橙酒及剛擠好的瓶裝檸檬汁。金髮調酒師熟練拋弄起酒瓶與雪克杯,久違地全神貫注於眼前表演時,彷彿再次回到了當年的舞臺。

 

──而此刻唯一的觀眾,卻是那名舉世聞名的「Inferno Manipulator」,西木野真姬。

 

 

「多年沒見,妳的戲法還是一樣純熟。」輕捏杯頸小啜一口剛完成的瑪格麗特,女人托住下巴、語調平淡地評論。濃鬱又帶點清鮮果香的酒液滑入喉中,酸甜口感相當清爽,卻仍無法使在看見對面那名金髮女人的臉蛋後變得鬱悶的心情好轉。

 

「話說回來,我去看過妳的表演了。上星期。」突然將話題轉了個彎,燦金隨口說道。

 

「哦?」查覺到對方話中有話,紅髮女人放下了酒杯。

 

「就外人看來或許是場很棒的表演,但……每日與火焰作伴的妳,心裡卻連一絲火苗也沒有,難道不覺得自己像是在欺騙觀眾?」

 

……

 

寒冰色視線豪不客氣瞅著自己,猶如要將她從裡到外全都看穿。這讓高傲的西木野有些動搖,然而她不可能在任何場合下率先示弱。

 

「就憑妳一個早就不玩魔術的人,也好意思說我?」

 

「還真是嚴苛呢。即使到了現在、我仍算是魔術師哦?姑且能稱為……『酒精魔術師』?」

 

「少在那邊跟我咬文嚼字。」對於嘴上功夫顯然不感興趣,女人嗤之以鼻,「算了,看來繼續待在這邊也不過是掃興,我先回去了。至於酒也用不著妳請,多出的部分就當作剛才的表演費吧。」

 

在桌上豪爽地放張百元紙鈔,打算離開、卻被那道清冷嗓音打斷了動作。

 

「想逃跑?」燦金輕挑地笑了笑,語氣滿是挑釁,「不是證明自己而是逃跑嗎?原來妳是這麼沒有骨氣的人啊?真是讓我重新認知到了呢。」

 

看見對方明顯沉下來的臉色,她更是變本加厲地瞇起眼、帶著點藐視地聳了聳肩:「要是對我所說的話感到不滿,不妨讓我為妳獻上幾齣表演,就能明白我是不是正在吹噓了?」

 

「這可是妳說的。」回過身同時挑起眉頭,西木野真姬的自尊從來就不允許她受了嘲諷還默默接受,「但在那之前我得先提醒妳,當酒精遇上火焰時,可是會灼傷的哦?」

 

瞇起那雙狐狸般狡詐的冰藍瞳仁,調酒師笑著傾身貼近赤紅耳邊:「哎呀。現在的妳,還能算是火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

 

 

西木野真姬至今仍記得與絢瀨繪裏的初次相遇。

 

 

那是她還在就讀小學的時候,剛隨著父母由俄羅斯搬遷至日本的對方前來向父親拜師、成為了西木野門下的弟子。

 

雖然年紀尚輕,整團中僅年長於自己,卻擁有對魔術的高敏感度與天分。其中造就她純熟戲法的莫過於沒日沒夜的勤奮練習,這讓原本就有一定基礎的絢瀨繪裏在接受父親指導後、技巧突飛猛進,即使面對年長者也毫不遜色 。

 

而身為西木野家的獨生女,一直以來在同齡魔術師間無可匹敵、而未把任何同儕看在眼裡的她首次感到了威脅。

 

兩人在不知不覺間成為彼此最大的競爭對手,卻也說不上是無話不談的朋友。關係要說差、是信口雌黃,關係要說佳、也是無中生有。只不過同樣以職業魔術師為目標的兩人、要想儘快在這風險高競爭也激烈的業界中成為金字塔頂尖的佼佼者,便已用盡全力。

 

 

當年的她們,曾經單純地為相同目標努力著。

 

而絢瀨繪裏,則是西木野真姬所憧憬的對象。

 

 

***

 

 

「所以呢?這次又想表演什麼給我看?」

 

回到原本的座位,西木野真姬翹起腿、瞇眼看著絢瀨繪裏遊刃有餘地又調了杯藍色夏威夷。面帶微笑地將雞尾酒置於吧檯上,她輕輕朝自己說聲「請用」後,才從容地轉身離開。

 

被獨自留下的真姬、則凝視起調酒中自己的赤紅倒影。與那名混血女性雙眸相同顏色的冰藍酒液使她忍不住擰眉,想到自己事到如今竟還要接受這人的嘲諷、她便十分不是滋味。

 

說到底,既然當時都毅然決然離開魔術界了,現在又憑什麼以前輩的語氣朝自己說教?

 

 

「哎呀,真姬。臉色很難看哦?剛剛看妳還跟店長聊得十分起勁,該不會是被甩了心情不好?」

 

不曉得在酒吧內交誼過幾圈的同事終於回到身旁,她將早已喝乾的酒杯放在桌上、撐著下巴朝自己看了過來:「我等等倒是想找人出去共度良宵呢。」

 

「哈?誰會對那種傢伙產生好感。」

 

「是嗎,我倒還滿欣賞她那張臉的?如果是她的話、即使是女人我或許也可以哦?」

 

……這樣啊。」原本心情就並非太好,還要聽別人誇獎那位罪魁禍首。只要一想起那囂張的臉蛋,西木野真姬便毫不避諱地將嫌惡表露於外。

 

自討沒趣的同事則聳聳肩,改變了話題。

 

 

「話說回來,我們今天似乎滿幸運的。」女人朝經過的酒保小哥拋了媚眼並點了杯暗示性濃厚的情慾海灘,這種高酒精濃度的女性調酒意味著什麼自然不在話下。

 

對於深究她人私生活不感興趣的西木野真姬則未對此有所表示,優雅地以指尖輕捏杯頸,粉脣湊近杯緣小酌一口清澈美麗的藍色夏威夷。現榨的檸檬汁及鳳梨汁的酸、搭上藍柑橘香酒的甜,在蘭姆酒及碳酸汽水的包覆下清爽而順口。

 

如同夏日海岸的碎浪、又宛如輕拂過耳邊的微風,即使不願意誇獎對方、卻無法不認可這名調酒師的品味確實十分符合自己喜好。

 

「向我推薦這間酒吧的朋友曾表示過店長是世界花式調酒冠軍,偶爾會在店裡演出,卻可遇不可求。還以為沒機會了,沒想到似乎能一探究竟呢!」

 

喜悅完全顯露於外的同事興奮說道,西木野真姬卻若有所思地挑眉。

 

或許是酒精的錯也說不定。她感到一股熱流朝大腦擁上,輕笑著啟口的語調似是嘆息,隱約挾著幾縷慨嘆:「花式調酒?結果妳終究還是成為世界冠軍了嘛……

 

 

紫堇色目光停在酒吧最深處的小小舞臺,當年的光景恍如昨日才發生般一幕幕飛過眼前。

 

──空曠的舞臺上卻早已沒了妳耀眼的燦金色身影。

 

 

***

 

 

改變兩人關係的,是西木野真姬十六歲那年的世界魔術大賽。

 

從入門第三年開始鑽研白鴿魔術的絢瀨繪裏報名了「一般魔術部門」,一直以大型舞臺表演為主的自己則選擇報名「舞臺幻術部門」。

 

那一年的比賽於英格蘭黑潭區舉辦,身為傳奇魔術師的親生女兒以及其直傳弟子,年紀尚輕卻技巧純熟的兩人早在魔術界中備受關注。她們也不負眾望一路順利晉級決賽,成為當年度各組別中最年輕的出賽者。

 

其中,十八歲的絢瀨繪裏更被認為是最具奪冠潛力的熱門人選之一。倘若她真的成功,那便是刷新自大會開辦以來、近七十年的紀錄,成為史上最年輕「世界魔術冠軍」稱號持有者的大新聞。

 

採訪與報導接續不斷,就連平時不怎麼關心魔術界的普羅大眾也湊熱鬧般跟著起鬨。所有人都想見證歷史,然而面對旁人熾熱的目光及期待、絢瀨繪裏卻未曾表露想法,僅只是一次次地一笑置之。

                                                                      

 

決賽前一晚,住在某間五星級飯店頂層的兩人於各自的牀上做著自己的事,繪裏因為將白鴿帶進客房訓練而讓室內充滿牠們展翅的拍打聲。早已換上睡衣的真姬則趴著、懷裡抱了一個枕頭,朝仍在努力的金髮魔術師慵懶笑道:「還真是勤奮呢,像我的魔術可沒辦法在這種小房間裡練習。」

 

「哪裡,畢竟明天是關鍵,得好好確認牠們的狀態呢。」輕撫鴿子小巧的頭,她剛完成最後一隻的訓練、將其裝回籠內掛到旁邊架子上。天藍視線這才轉向赤紅,不自然地躊躇數秒:「倒是真姬,會緊張嗎?」

 

總感覺說著這話的對方眼神有些遊移,當時年紀尚輕的赤髮魔術師卻沒能看出背後的原因。思考數秒,她老實回答:「或許……有一點點?」

 

西木野真姬可不常示弱,卻罕見地選擇在絢瀨繪裏面前展現真實的自己。

 

 

「那麼,由我變個魔術來緩解妳的緊張?」聽見答案,繪裏走到真姬面前、沿著牀緣坐下。她笑著從尚未換下的靛藍色西裝外套中抽出白色紙張,在手裡熟練地捏成一朵花的形狀:「知道這是什麼嗎?」

 

「莫非是在挑釁?」揚起赤眉如此答道,面對可以說是火焰類魔術專家的自己提出等同於幼兒園程度的問題、西木野真姬感到有些想笑。

 

「別這麼沒情調嘛,這種時候應該回答『玫瑰』纔是正確答案哦?」由口袋中取出打火機,她甩開蓋子,聳了聳肩。

 

「閃火紙玫瑰。」火焰魔術專家刻意補充。

 

 

下一秒,絢瀨繪裏點燃紙張。隨著白紙轟轟烈烈的瞬間燃燒,焰火消散後徒留金髮魔術師指間的是一朵艷麗的鮮紅玫瑰。她將玫瑰遞到紅髮觀眾面前、自信滿滿地笑著,彷彿這其實是什麼值得誇耀的魔術般:「聞聞看?」

 

「噗哧、妳是認真在我面前變這個魔術的……?」同為天才魔術師的後輩卻不領情地笑了出來,出言挖苦:「由我來做可會比這個要華麗十倍。不過,妳竟然會隨身攜帶真正的玫瑰,真令人意外。我還以為妳的口袋裡只有滿滿的鴿子。」

 

「真失禮呢,隨時做好充分準備可是身為專家的自覺。」指腹輕捏早已去除尖刺的花柄,她將那朵玫瑰上下晃了晃,企圖吸引藤紫目光的注意:「別說這麼多了,快聞聞看?接下來纔是重頭戲哦。」

 

「哦?」不疑有他而湊近,赤紅閉上眼嗅了嗅,然而比起花香、更明顯的卻是這名金髮魔術師身上的香水:「這明明……

 

 

話還沒說完,某種柔軟而溫暖的觸感便蜻蜓點水般擦過了額頭。這讓尚未反應過來的西木野真姬下意識睜開眼,整個視野卻不巧被某人無限放大的胸口給擋住。

 

終於明白方纔額頭上的奇妙觸感來自哪裡,面對無數大場面也臨危不亂的魔術師竟一時慌了陣腳。她在寬敞的大牀上向後退了整整一公尺,驚恐瞪視此刻笑得歡愉的某隻金毛狐狸:「妳、妳做什麼?」

 

「嗯……在變魔術?雖然說是『魔法』可能更恰當一些。」絲毫不見悔意,她反而自豪地昂起下巴誇耀:「這可是奶奶以前教我的。如何,是不是比較不緊張了?」

 

……笨蛋。」

 

硬是吞下滿腔挫敗感,當年還小的「Inferno Manipulator」只能拼命用手臂遮掩如玫瑰通紅的雙頰,她立刻將臉埋入枕頭之中,悶悶地開口:「少以為用初階魔術就能唬住我。」

 

「哈哈哈,好嘛,抱歉抱歉。下次絕對第一個向妳表演我的自信之作?」

 

「一言為定?」偷瞄。

 

「一言為定。」微笑。

 

 

──然而西木野真姬整整等了九年,卻再也沒機會等到那人實現諾言的一天。

 

 

***

 

 

「吶吶,好像要開始囉!」

 

被坐在左方的褐髮同事用手肘輕抵幾下,不小心陷入回憶的赤紅這纔回神,同時,原先流露慵懶氣息的酒吧也響起一陣不相稱的歡呼。首先出現的是數名穿著整齊的酒保,將花式調酒所需之工作檯及器具全搬上中央。待所有人退場,酒吧音樂被替換為輕吟的爵士曲,優雅卻性感的旋律飄揚於耳邊,猶如搔癢般悄悄撩撥著男人女人的心絃。

 

過沒太久,將一頭燦金髮絲束在腦後的主角才翩然登場。她將袖口捲至手肘高度,朝臺下觀眾們微微欠身,俊美而自信的臉龐總是如此迷人。待她於樂曲的某個拍點輕彈指示意表演正式開始,理應十分笨重的酒瓶與雪克杯全像被施了違抗地心引力的魔法般、輕盈躍動於調酒師的雙手間。

 

即使換了領域,她與生俱來的天分及才華仍如此令人稱羨。

 

 

絢瀨繪裏的第一段表演是純粹的花式調酒。她跟隨音樂節奏與旋律盡可能賣弄著技巧,高難度動作被毫無保留地串在一塊、彷彿將一頓豐盛到令人瞠目結舌的視覺饗宴以喫到飽形式獻給所有觀眾。

 

待剛完成的橘紅色雞尾酒被放至前方桌面,她將握在手中的酒瓶仔細擺回原處,隨後又笑著取出藍色庫拉索酒、紅石榴糖漿、伏特加、鳳梨汁及碎冰。修長指尖捏著烈酒杯身、將七個杯子整齊劃一地依序排列於桌上。

 

第二段表演與第一段風格不同,浮誇的花式調酒並非重點,甩酒瓶及拋雪克杯等動作退為畫龍點睛的配角。她在維持表演華麗同時、小心翼翼拿捏各液體的比例,再一一倒入亮銀色的雪克杯中。最後,她加入了庫拉索酒、接著立刻將杯體傾斜、由最左邊的烈酒杯均速向右移動──很快,原先的七個空杯便化為一排漸變色的彩虹,於酒館的昏黃照明下隱隱透著微光。

 

……真美。」西木野真姬瞇起眼、忍不住讓由衷的讚嘆脫口而出。

 

 

舞臺上的金髮調酒師正笑得自信,她刻意讓天藍視線落到藤紫上,在確定對方也注視著自己後、迅速地眨了單邊眼睛。這個在他人眼裡看來與挑逗並無二致的媚眼不出意料獲得許多觀眾的尖叫,感覺被挑釁的西木野真姬卻愣了一下、揚起赤眉。

 

進行下一段演出前,室內照明被調暗少許,調酒師直接在神燈狀的銀器皿中倒入咖啡、龍舌蘭及咖啡力嬌酒。接著她取出長頭打火機將其點燃,天藍色焰火瞬間於其中熊熊燃燒。

 

「雖然並不像在場『某人』一樣是火焰魔術的專家,不過論『酒精魔術』、可是沒有人敢在我面前稱第一的唷?」

 

一片漆黑裡、它的光芒格外冶豔,如同澄澈的海水般嫵媚輕柔、卻擁有其所缺乏的熾熱溫度。裝著酒精及火焰的銀器被調酒師單手舉高,由上方朝下面的同款器皿傾瀉而入。這使得部分高溫的火焰得以降溫,轉而形成橘紅色火花,又同時和其餘的藍色火光混雜在一塊。

 

兩個器皿同時燒著,液體與火焰被來回傾倒,水柱儼如燃燒中的瀑布、美麗得使人移不開目光。終於、完成的咖啡雞尾酒被平均倒入兩個威士忌杯裡,調酒師這才放下手中的神燈狀器皿、朝杯內加了點肉桂粉,灑入時再次噴發的亮白火花彷彿隨時都可能燒到她的手。

 

這款雞尾酒要做到如此華麗的效果,不僅考驗調酒師的酒精比例拿捏、膽識,尚需足夠的技術與練習纔可以完成。

 

 

西木野真姬託著下巴,凝視燦金修長指間細膩而優雅的每個動作,不小心出了神。

 

──她回想起「魔術師」絢瀨繪裏當年的最後一場表演。

 

 

***

 

 

「如果魔術師是靠欺騙他人來生活,那麼他們又該如何欺騙自己呢?」

 

一般魔術組別決賽開始前的準備時間,絢瀨繪裏突然向西木野真姬拋出如此意義不明的問句。這令後者不解地蹙眉,下意識反問:「哈?妳是指什麼?」

 

「沒什麼。只不過……嗯,算了。」

 

話還沒出口便吞了回去,天藍很快又掛上平時的自信表情,彷彿方纔一閃而逝的苦笑只是場錯覺。而當下滿腦子充斥競賽的焰紅、不過偏頭納悶數秒,眨了眨眼,便將這句話拋諸腦後、並沒有放在心裏。

 

事後想想,倘若當時查覺到對方的心思,一切是否就會有所改變?

 

 

絢瀨繪裏上半場的表演堪稱萬無一失。

 

穿著純白燕尾服、胸前繫了領結的燦金身影優雅地穿梭於舞臺中央。身為出鴿體系魔術的專家,一隻隻白鴿搭配音樂旋律、隨著她純熟的戲法接二連三憑空出現,流暢節奏與新穎的表現手法使臺下評審和觀眾無不瞪大雙眼。

 

這種易學難精的表演不只要投入大量時間與鴿子們培養默契,也需要魔術師獨到的敏銳度及創意才能使人耳目一新。前半場的演出,無論是編排、技巧、表現力、抑或娛樂性,絲毫沒辜負任何人的期許,毫無疑問具備當屆冠軍候選資格──然而當第一段表演告一段落,原先播放的歌曲逐漸淡出,隨之出現的卻不是西木野真姬印象中理當播放的比賽曲。

 

「欸……?」

 

焰紅蹙起雙眉,不可思議瞅著臺上一動也不動的金髮魔術師。與之前排練時過於不同的內容令她頓時錯愕到說不出話,她原以為這是對方反常的失誤,然而絢瀨繪裏仍舊從容的表情卻徹底否定了這個假設。

 

 

──表演就從這裡開始脫序。

 

 

魔術師傲然地笑了開來、敞開雙臂, 讓鴿子們一隻隻停駐於她的全身。原先並非在舞臺上、不知從何而來的白鴿也接二連三出現,鳥兒拍打翅膀的啪噠聲響頓時不絕於耳,自然得彷彿全是早已計劃好的流程。

 

縱使與預期不同,藤紫目光卻仍像被施了魔法般、凝冱於亮眼的燦金之上。

 

最後,絢瀨繪裏口裡唸唸有詞地說了幾句話,昂起頭,輕輕彈指。舞臺上霎時火光飛濺,過於絢爛的效果使人看不清發生了什麼,然而待火焰散去──臺上卻早已空無一人。

 

 

「絢瀨繪裏」這位年輕的天才魔術師從此便由舞臺徹底消失。

 

而「西木野真姬」則在下一屆大賽中,取得了世界冠軍。

 

 

***

 

 

「請問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請兩位美女喝一杯呢?」

 

演出結束後的酒館再次恢復喧囂,猶如性感低吟的慢爵士縈繞耳際。打在女人臉上的昏黃光線絲毫無法減損她與生俱來的魅力。

 

剛從舞臺下來的金髮調酒師兩手各拿杯咖啡雞尾酒、朝坐在吧檯的她們走來。

 

「少在那裡裝模作樣。」紅髮魔術師對此卻嗤之以鼻,毫不留情地將嫌惡表露於外:「抱歉,莎萊娜……能讓我跟她單獨談談嗎?」

 

「這倒不是什麼問題。」平常總喜歡熱鬧的同事倒還算懂得讀空氣,並未堅持留下。拾起酒杯,她含著一抹曖昧的笑、噘起豐滿紅脣親了口玻璃杯緣,朝天藍拋完媚眼才嫣然離去。

 

而繪裏也禮貌地報以微笑後,轉頭望著真姬。

 

 

「這杯叫做 Flaming Waterfall,因為酒精揮發得差不多了所以喝起來會跟咖啡很像。如何呢,我剛才的『魔術』?」

 

「……雖然我認可妳的表演,但這種東西可不能稱為魔術。」西木野真姬皺起眉,越想越感到不悅。

 

分明是對方答應要用魔術證明自己並非吹噓、她才特意留下來觀看,如今卻搬出完全無關的調酒表演。即使以欣賞角度而言、這場秀無可挑剔,然而在這種場合下、卻是最令人無法接受的答案。

 

「說得好像很懂我似的,其實,妳纔是只會逃避的那方吧?」

 

剛準備在旁邊的高腳椅入座,意料外的回答使絢瀨繪裏愣在原處。這句話彷彿直戳她埋藏已久的傷痕,原先遊刃有餘的調酒師臉上瞬間失去從容、變得一語不發。

 

同時她也終於明白,眼前這名早立於頂點的大魔術師、事到如今竟還對自己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

 

 

「妳到底憑什麼對我品頭論足,絢瀨繪裏?」

 

「我不過是……想讓妳看看『現在』的絢瀨繪裏罷了。」感覺難以直視那映倒在藤紫眼底的難堪而避開目光,繪裏露出苦笑,才又將眼神給移了回來:「但如果妳所期望的、是那所謂『正統』的魔術,我自然也辦得到……倘若妳願意移駕他處的話。」

 

「他處?」半信半疑。

 

「畢竟誰也沒料到會演變成這種局面,魔術所需要的道具並不在店裡。如何,是否願意賞個臉呢、『大魔術師』?」

 

「如果妳又再次讓我失望的話?」

 

「那就由妳隨意提個要求,無論是什麼我都答應。即使是要我放棄此刻的調酒師身分也行。」

 

天藍終於變得堅定,這讓西木野真姬愣了一下,才皺著眉頭詢問:「不惜做到這種程度也想讓我看錶演的原因……是什麼?」

 

「――因為這是我們曾經的約定。」

 

 

***

 

 

「嗯?我可沒聽說是要跟妳回家。」

 

在某棟明顯為高級住宅的地下停車場下車後,西木野真姬挑眉、朝身旁那名若無其事的金髮女性投以複雜眼光。明明因為「某人」自作主張的緣故而好些年沒見、突然間卻又把人帶回自宅這種相較隱私的場所……

 

即使到了現在,果然還是難以跟上這傢伙的思維。

 

「不回家的話,難不成大魔術師打算變出道具給我使用?」輕笑。

 

「想得美。」聳肩。

 

 

 

踏入家門,真姬環顧四周,似乎是個整齊舒適的中型套房。繪裏則邊用單手鬆開領帶及靠近領口的兩顆鈕扣、邊請客人在大廳沙發入座,接著才消失於某間房內。

 

經過十數分鐘,出現在赤紅面前的她換上了與當年如出一轍的服裝──

 

「天才魔術師」絢瀨繪裏於一般魔術組別決賽時穿過的那套純白燕尾服。西木野真姬無法忘記、至此以後她便再也沒於魔術舞臺見過那耀眼的燦金身影。

 

 

「妳說得沒錯,當時的我面對肩上過於沉重的壓力、選擇了逃避。」

 

事到如今才終於能夠直面並向他人承認當年的軟弱,繪裏認為這或許與那雙經過多年依舊率真直視自己的眼神有關。深吸口氣、她做足心理準備才繼續說道:「所以、現在我決定要跨越它──在妳面前。」

 

音樂彷彿設定好般隨著句尾落下而響起。很快地第一、二、三隻白鴿便搭配旋律、於魔術師的純熟戲法下接連出現,表演節奏之流暢令人產生她其實昨天才剛登過臺的錯覺。

 

這是和當初決賽時一模一樣的魔術。極為完美、絲毫不見半點累贅與失誤。

 

但正因如此才使冷靜的西木野真姬感到萬分驚訝。

 

「出、出鴿魔術……?」

 

 

這是就連她也始料未及的演出。照理說,飼養與訓練魔術用鴿是件極花費金錢與時間的事。對於早已離開舞臺近十年的人而言,沒道理持續這般喫力不討好的行為。

 

過於錯愕而發不出話,西木野真姬一面瞪大雙眼、不願錯過任何瞬間地將這引頸期盼多年的表演刻入腦中,一面努力組織此刻的紊亂思緒。而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困惑,那名在臺上總是格外有魅力的金髮魔術師以不為人所見的弧度揚起脣角、這場秀同時進入後半段──

 

 

「為什麼、」

 

「吶、真姬。雖然我不太明白妳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就我上星期在百老匯觀看的那場表演而言……」稍作停頓拿捏著合適的措辭,她半試探地詢問:「妳有多久沒因為魔術而感到『快樂』了?」

 

「什麼?」

 

「從前我印象中妳的魔術,總能讓觀眾窺見隱藏在冷傲面具下、如同烈火般炙熱的情感。那是除去所有技巧後,最能抓住人心的魔術,也是曾經的我所欠缺……

 

「少在那邊自說自話。」打斷對方發言,西木野真姬突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不悅:「這種事是由他人評斷的,別妄下定論。在我眼裡,妳的魔術一直──」

 

 

沒能說完、後半段音樂便響起。這次並非當年那場脫序演出所使用的曲子、而是自己記憶中、曾在賽前於練習階段聽過無數次的樂曲。過於熟悉卻又陌生的一切使她將話語硬生生吞了回去,捏緊的拳頭因如同熱流蔓延全身的激動而止不住顫抖。

 

此時此刻,她不想浪費任何一秒鐘地全神貫注於金髮魔術師的個人秀上。

 

那雙修長指間純熟、細膩、流暢、沒有絲毫冗贅的戲法比起當年的「準世界冠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美麗的純白鴿子跟隨她優雅自信的動作配合著演出飛舞於臺上。

 

外行或許會被這華麗的一切給奪去目光,而忽略某些更重要的事物。好比那藏在魔術師靈巧雙手與炫目技巧後方、僅屬於魔術師同行間的獨特暗語。

 

 

這場不為人所知、在小套房內上演的魔術秀,比起西木野真姬於任何大型舞臺見過的表演都要來得精彩。

 

即使到了現在,魔術師「絢瀨繪裏」果然仍是自己所憧憬的唯一對象,也是──

 

 

她認輸般地嘆了口氣,嘴邊漾起的笑容再真摯不過。

 

「不介意的話,妳是否願意和我共同登臺演出呢?」

 

 

***

 

 

如果說雙人共演的魔術就像是在跳華爾茲,呈現給觀眾的是魔術的美,留給彼此的則是屬於兩人間的默契與浪漫。

 

本季於百老匯的巡演終於告一段落,最後這場表演她罕見地作為驚喜請來曾經的同門前輩當嘉賓。或許臺下的人從來就不認識「絢瀨繪裏」這名魔術師,但兩人於臺上完美無缺的配合卻無疑讓所有觀眾享用了一頓豐盛的視覺饗宴。

 

 

回到後臺,西木野真姬凝視著久未進行舞臺魔術而有些脫力的燦金身影,忍不住輕笑出聲:「會緊張嗎?」

 

「嗯?表演都結束了才問?」無奈。

 

「那麼……『知道這是什麼嗎』?」她笑著從尚未換下的燕尾服外套中抽出白色紙張,在手裡熟練地捏成一朵花的形狀,朝坐在椅子上的對方走去。

 

一切是如此似曾相識,這讓天藍眼底跟著浮起笑意:「『閃火紙玫瑰』。」

 

「什麼時候換妳變得如此『沒情調』了?」輕輕聳肩,她由口袋取出打火機、甩開蓋子。下一秒,真姬點燃了紙張。隨著白紙燃燒殆盡,火光消散後徒留修長指間的是一朵與她髮色相近的鮮紅玫瑰。魔術師將玫瑰遞到觀眾面前、臉上的狂妄與自信讓人產生這其實是什麼厲害魔術的錯覺:「『聞聞看』?」

 

「我對『Inferno Manipulator』的魔術可是抱有很高期望的哦?」不明白對方此刻正在玩什麼花招,絢瀨繪裏一邊笑著地配合演出。

 

然而對方卻沒給她湊近玫瑰的機會、花朵不知何時從眼前消失無蹤──緊接而來的、是覆上雙脣的柔軟觸感。

 

 

「什、什麼……

 

「『與其說是魔術,不如說是魔法可能更恰當一些』。如何,失望了嗎?」

 

西木野真姬用指尖將因前傾動作而垂落的赤紅髮絲撩至耳後,藤紫眼眸即使到了此刻依舊如此耀眼、如此美麗。

 

「哈,怎麼可能,開心都來不及了。」

 

 

最終奪去兩名頂尖魔術師氣息與言語的、並非什麼驚為天人的演出。而是那再單純不過、任何人都能辦到的──簡單魔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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