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大家都在熱議發改委的加快落戶政策——《2019年新型城鎮化建設重點任務》。這裏面提到，城區常住人口100—300萬的Ⅱ型大城市全面取消落戶限制；城區常住人口300—500萬的Ⅰ型大城市要全面放開放寬落戶條件，並全面取消重點羣體落戶限制

　　好了，大城市，甚至超大城市，對於某些“漂”們來說，不再遙不可及了。不過，對於三四線小城市來說，這恐怕就不是什麼利好了。

　　人才，或者說人口，從來都是城市間爭搶的重點，如果有機會去大城市，那些小城市還能留住多少人呢？

　　01

　　和別人介紹自己的時候，總是習慣籠統地說自己的家鄉是廊坊。而對方一般也會用一種近乎驚訝的語氣配合我，“哦，環京的廊坊，真好。”每當這個時候我也會極力解釋到，“不是市裏，只是廊坊最南部的縣。”

　　廊坊環京，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但不是所有縣城都是北三縣，廊坊南部的縣市，和北部比起來差距不小。

　　我的家鄉就在廊坊的最南邊，和滄州接壤，離北京最遠，似乎這也直接造成了我們這裏的經濟水平總是排在廊坊末尾，近幾年雖然增速比較快，但是和廊坊北邊的縣市比起來，還是有比較大的差距。

　　不過，我們這裏比較重視教育，在我上學的那個時代，我們縣裏的一中（省重點），幾乎每年的高考成績，都會排在廊坊前列，甚至會超過廊坊市裏的學校，也因此，那時候所有初中生的夢想就是進入一中，而在家長心中，一中的地位基本上等同於重點大學。

　　可是最近幾年，情況似乎發生了變化，去年回家參加同學聚會時，聽同學們說，一中當年的中考招生一共招了兩次，錄取分數線更是降到了300多分，可依然沒有招滿學生。我還清楚地記得，當年我參加中考時一中的錄取分數是574分。

　　我從一中畢業也僅僅十多年時間，關於一中招生難，我也一直將信將疑，並沒有直觀的感受。直到今年，我侄子即將要參加中考。

　　02

　　我侄子今年要參加中考，從今年下半學期開始，他就頻繁地參加各種考試。除了學校的一系列月考、期中考之外，我哥嫂還給他報名了不少衡水市以及市裏學校的單獨考試。而我每次回家，關於侄子考試，也總會成爲中心話題。

　　衡水市，這些年因爲某中學的成功，成爲全國爲數不多以教育聞名的城市。而在河北人心中，那裏也成爲所有高中的典範。單單一個衡水市，就吸引了幾乎吸引了全省的優質生源，尤其是像我們這樣的小縣城，這裏的家長人人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去衡水讀高中，更有甚者，從初中就把孩子送去衡水讀書。

　　在和家人聊天的過程中我得知，最近這幾年，衡水一些學校，都會提前來我們這裏進行招生考試，我侄子算了下，從開學到現在，他已經參加了不少於5次這樣的考試，而且每個學校還不止一次考試機會。

　　侄子從小學習就好，每年都是學校的三好學生，初中時候，我哥嫂特意把他送到了我們縣裏的一傢俬立學校，每年光學費就有5000多。侄子也爭氣，連續三年都拿到了學校的獎學金。他和我說，在他們學校能連續三年都拿獎學金的沒有幾個。

　　也因此，選擇去哪裏的高中，就成了我們家的大事。

　　而我哥嫂一心想把侄子送去衡水讀書。

　　嫂子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在家長羣裏活躍過，每天忙完之後，總會盯着家長羣里老師發佈的考試信息，任何一個衡水的學校她都不會錯過。

　　我哥嫂的態度，幾乎代表了我們現在這個小縣城所有家長的心態，現在的一中，已經成了一種底線，總不能讓孩子沒有書讀吧。

　　聽我侄子說，他們學校兩個重點班，基本上所有學生都報名了衡水以及廊坊市裏的學校，就現在的情況來看，絕大多數學生都已經提前錄取，我侄子也在衡水和廊坊之間搖擺，廊坊畢竟是家，衡水畢竟隔着幾百公里。

　　聽侄子說，今年一中的招生肯定更加困難，全縣的尖子生，幾乎都提前被外面的學校錄取。而中考後，還會有一批學生被市裏錄取，留給一中的空間越來越小了。

　　當我們談論小城市人口流失的時候，我們通常理解爲大學生畢業後多留在一二線城市。但事實上，向我老家這樣的小縣城，人口流失從高中就開始了。這些從高中就開始在外讀書的孩子，他們外出的決心是堅定的，他們大學畢業後，又有幾個人能夠回來呢？

　　03

　　其實真不能埋怨家長這些做法，就我老家的小縣城來說，經濟發展雖然與廊坊北部的縣市差距很大，但是房價的漲幅一點也不差。

　　我記憶中極爲深刻的是，2017年雄安新區提出規劃，當年我們這裏的房價就從4000多直接漲到了6000多，而現在我們這裏的期房均價在8000左右，和廊坊市裏的房子差距不大，尤其是前幾年，廊坊的房價還沒有漲起來，我們縣裏很多人都放棄在縣城買房，直接到廊坊買房。

　　另一方面，每年有不少農村人口迫於結婚的壓力，或者小孩讀書的需求，紛紛在縣城買房，這幾乎已經成了縣城房價最強的支撐，不過這樣的人口流入速度，對比縣城的人口流出，可謂杯水車薪。

　　儘管這樣，在很多家鄉人的眼中，我們這個小縣城的房價始終是上漲的，前段時間，我在我爸的朋友圈裏看到他轉發了一條我們縣城房價的信息，上面寫到，在某個房產網站上顯示的數據，我們縣房齡較輕的二手房賣到了1.2萬/平米，我被這個數字驚到了，立刻給我哥發了微信問我們縣城的情況。

　　我哥告訴我像這樣的房子一般都是現房，網站上顯示的二手房，其實都是新交付，沒有裝修的新房。我恍然大悟，這麼小的一個市場，怎麼會有二手房市場？顯示這麼高的價格，肯定是有人在惡意炒作。

　　小縣城的房地產市場亂象，比那些大城市來的似乎更加簡單粗暴。不過沒有成交，一切都是零。

　　人口在不斷流失，房價卻一直在上漲，房地產亂象愈加頻繁，這樣一個縣城，又能留下多少人爲之拼搏呢？

　　寫到這裏，我突然理解了哥嫂的焦慮，理解了縈繞在我們這個小縣城的焦慮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