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沒有對她開口，但我心裡確實是這樣想的。

她的手輕撫我的胸口，像小時候母親當我做了惡夢後會這樣憐惜的安撫動作。

我將她的手舉起，輕輕的靠近嘴邊親吻著。

該如何對她說，別擔心那不是惡夢，那是我在想著妳，想念妳，卻因為沒辦法伸手拉一把我們的愛情，而感到的遺憾和心痛。

 

相同的夢 全都是妳
它夜夜提醒我
嘲笑自己的脆弱

 

妳總是坐在我的旁邊，教室這麼大，準時上課的學生就我們兩個，就好像同伴一樣，可能在冬天上課已經很冷了，不靠近一點取暖，冷漠便會將整個上課的氣氛凍得更像冰，尤其是當老師的講課又那麼令人想睡的時候，我卻捨不得闔眼，怕一打瞌睡，就會錯過看見妳朝我笑的樣子。

「你為什麼要穿西裝上課？」剛開始認識時妳這樣問我。

「我下班直接趕過來，沒時間換衣服。」我收著電腦，邊看妳納悶的臉。

「你年紀很大了？生意做很大？」

妳問問題的臉跟小學生一樣，直率單純。

我搖謠頭，告訴妳答案。

「你很喜歡唸書？」

「只是補個學歷。」事後妳說就是因為這句話妳才開始欣賞我的。

妳說，做事總是要有目標，前進總要有目的地，「喜歡」是燃料，燃料會用盡，有目標才實際，妳欣賞我沒有假文青的實際。

我沒有想要吸引妳，妳卻吸引了我。

 

「兩杯冰拿鐵。」我總是帶客戶到妳工作的店家談公事，我喜歡看妳招呼客人的神采，清理桌面的專注。

妳說妳喜歡看我跟客戶解說的認真，喜歡我電話接不完，離座時的抱歉表情。

妳說我很有目標，很多目標，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也虛榮的以為我是妳說的那樣永遠知道自己該往那裡去的人。

起碼，遇見妳以前我是那樣的。

補完這個學歷，我便可以順利升職，然後結婚生子，成為別人羨慕的那樣。

但，我卻不由自主的愛上妳。

妳的活力、妳單純卻不天真的個性，還有妳從不佔別人便宜的獨立。

一行同學去喫飯，總有人愛明示暗示我該買單，妳卻總是搶先當收錢算帳的人，不讓任何人厚著臉皮要佔我便宜。

妳開心的朝我笑，看著他們戰敗的表情，我覺得我欠妳很多，不知如何還妳。

「陪我看電影吧！」

每次上課妳都在我桌上放一杯拿鐵咖啡，說是免費招待，我要回報妳，妳卻只要我陪妳，連電影票的錢都不願讓我付。

「妳要什麼？」電影散場後，我們逛著快要打烊的夜市，我忍不想要問妳。

妳搖搖頭，喝著剛買的青蛙撞奶，手一邊翻著攤位上的小飾品。

妳和老闆談笑著，最後卻沒有買下任何東西。

我從不知道妳要什麼，別人上班累了一天下班都在約會的時候，妳在上課，妳說只是喜歡，妳沒有目的。妳只是想充實自己，用知識裝滿頭腦，勝過去追逐一些抓不住的東西。

我也是其中之一？

妳逕直往前走了，突然我想否定妳，我不想服輸。

我想給妳，即使是一剎那，卻也是片刻完整的承諾。

跑向前，我追上妳，牽起妳的手，妳驚訝的轉頭，同時納悶著掌心感到的奇怪觸感。

「送妳。」我尷尬的傻笑著，多久沒有因為鱉腳的舉動感到彆扭的不安。

我在等妳接受或拒絕。

妳默默張開手掌，看到我遞給妳的手環。

一瞬間我看到妳眉眼的笑，很短暫卻很真心。妳沒有激動的抱著我，也沒有拒絕我，妳什麼都沒說，靜靜的讓我送妳回家。

下堂課，我們默默的坐在彼此的身旁，我一直看妳拿著筆的手腕上閃動著我送妳的手環。

我很驕傲，因為妳。

 

「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妳拉著我的手，帶我坐上妳的機車，載著我。

從大馬路轉進小巷，再到鄉間小路，我待在妳的身後聞著妳的髮香，不認路。這輩子唯一的迷失，因為有妳的指引我才知道目的地。

全部都是綠色的稻田，眼前的開闊都被綠佔滿了。

「電影裡的地方，很像吧！」妳記得我那天看電影時說的，我從來沒在鄉下生活過，我也想要享受在田間騎車的感覺。

把機車停在一個三合院，妳牽了一輛腳踏車出來，「換你載我了，應該會騎吧！」

我生澀的踏上腳踏車，先試騎了一下，左搖右擺的，太久沒騎了。

沒想到妳完全不害怕，妳說妳相信我，妳說最壞就是我們一起摔倒。

妳摟著我的腰，我完全的安心，愈騎愈順，甚至還敢放手。

或許我們跌進綠油油的稻田中，也是一次令人難忘的回憶。

其實，我不想要留下回憶，我不想要妳只是回憶。

 

記得嗎 兩個人的愛情
就算失去一切也不後悔

我幾乎要對她開口了，卻總在最後一秒時發不出聲音。

我和她的這一路，太長太多，我的目的地曾經是她，我真能全部拋下，一切？

來不及猶豫，是我的自私讓妳無從選擇。

那天我坐在吧臺，懶懶的望著妳，妳手上擦著杯子，不時朝我做鬼臉的樣子，我們在自己的世界裡還以為這一秒能夠延續一輩子。

下一秒我起身去洗手間，回來時一切已經不同。

妳不再衝著我笑，妳不見了，吧臺後的人換成是他。

他瞪著我，要把我大卸八塊的樣子，我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無從追問妳去了那裡，妳從此離開我的生命。

 

妳給過的溫柔 我留著變成痛
我愛妳才迷路
怎麼走 找不到盡頭

 

我還會想起妳，躺在她身邊時也一樣。

每次接著她的電話，我都會很氣，我氣自己讓妳看到了一切，我恨自己無法下定決心離開她。

現在的我沒有目標，沒有目的地。

妳休學後，我總是盯著那空缺的座位，沒有人再坐我的隔壁，準時上課的只剩我和老師面面相覷。

沒有妳，時間很難熬。

考試考得一蹋糊塗，於是我學妳，離開了。

妳還會回來嗎？回到學校，回到妳喜歡的一切？還是妳也討厭這裡的記憶有我，這欺騙者的我？

 

妳擁抱了自由 我擁有了寂寞
學不會放棄
假裝忘記妳 好難

唯一的迷失，變成永久的迷路，我找不回那片綠油油的稻田，找不回陪我搖搖晃晃一路顛簸的妳。

「最壞是我們一起摔倒」，但妳是飛走了，而我陷在泥淖裡拔不出洗不淨對妳的思念。

 

「怎麼了？」她最常問我的話，我無言以對。

我還在她身邊，很諷刺吧！這卻是我折磨自己的方式。

如果她是我的目的地，讓我準確的生活，慢慢往人生的目標前進；而妳，我總是不知道妳要什麼，也不知道能給妳什麼，卻寧願一直這樣嗑破頭的愛著。

就讓我一直迷路吧！不知道妳在那裡，找不到妳，沒有線索，我會一直迷路，當做救贖，我會離開她，拋下所有的準確，執著於對妳的喜歡，苦苦等待燃料用盡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