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問我,13歲之前,在遇見你之前,我的生活是什麼模樣?

那段日子就像晦暗蒙塵的夢境,就像雜亂無章的幻影,就像你記憶中我的樣子。

那時候我瘦小沉默,父親早已去世,我跟母親日子過得拮据,她總是鬱鬱寡歡,我們並不親近。

她不許我跟鄰居家粗野的孩子玩,所以那些孩子看見我,總會在我背後說髒話。

學校裏的女同學喜歡吹噓自己的戀愛經歷,就像男孩吹噓自己第一次抽煙一樣,那樣子真是蠢透了。

我的身邊一直沒有什麼人,所以當我遇見你的時候,孤獨中積蓄的熱情全部傾注給了你。

你知道嗎,你搬進這棟樓的那天,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你是有雙重性格的人:一面是沉迷玩樂、活潑開朗的帥氣男孩;一面是學識淵博、無比嚴肅的作家。

我像著了魔一樣,被這兩種相互矛盾的個性深深吸引。

某一天我替你開門,你看向我的眼神溫柔含情,讓我從一個小女孩一下變成了女人。13歲的小姑娘怎麼會懂呢,那只是你看向所有女性時的本能,確實很有魅力,卻沒有含義。

但世界彷彿在那一瞬間被點亮了,除了跟你有關的一切,所有的意義和價值都消失了。

你知道迷戀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嗎?我的整個生活都圍著你打轉,也做了不少傻事。

我瘋狂地念了很多書,成績陡然變成了第一名,因為我知道你喜歡書;我近乎固執、持之以恆地練起了鋼琴,因為我猜你是喜歡音樂的;我把針線活做得乾淨仔細,每次上樓的時候,總是用書包擋住衣服上的補丁,怕你看見了會瞧不起我,嚇得直打哆嗦。

我整日坐在冰冷的門廊裏等你,透過小孔觀察你,只要一有你的動靜,我的心臟都要炸了。你經常帶不同的女人回家,我並不感到驚訝,但我對你太好奇了。

到了晚上,我會找藉口反覆下樓,確認你在哪個房間亮著燈。我甚至把你扔掉的煙頭當做聖物,因為你的嘴脣曾觸碰過它。當你要出趟遠門,我便雖生猶死。

我童年時代最美好的一個瞬間,就是幫你的僕人把地毯拖進你家裡。我懷著虔誠的敬意,把這個房間裏的一切畫面和氣氛都印在我的腦子裡,讓我無論在醒著或者睡著時,都有足夠的動力想著你。

這份癡迷太過強勢,每分每秒都佔據著我的腦海,連我自己也無法控制。就像那些染上毒癮的人,就算前路萬劫不復,我也還是會奮不顧身。畢竟生活裏若沒有你,實在太難熬了。

所以你應該能明白,當我得知母親準備再婚,要帶我離開這裡時,我為什麼會暈倒了吧。我盡了最大的努力撒潑反對,但我沒辦法說出真相,這種無理取鬧讓我顯得非常幼稚。

我想要不顧一切地衝到你的腳下,苦苦哀求你收我做你的婢女。按下門鈴,我的血液都凝固了,卻沒有人來開門。

臨行前夜,我小睡在冰冷的地上等你回來,也不敢拿毛毯,生怕睡太沉聽不到你的腳步聲。我凍得渾身疼痛,直到你上樓的聲音驅散了寒意。但你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我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

到了新家,我給自己造了一座「監獄」,過著苦行一般的生活。

哪怕繼父很好,母親對我言聽計從,哪怕我成了富家小姐,年輕人都想結識我,我卻很固執地拒人千里。除了你,跟任何人談戀愛,對我而言都難以想像,這種念頭就是犯罪。

我無法忍受自己在遠離你的地方快樂地生活,我幾乎足不出戶,沉浸在陰森的世界裡自我折磨,腦海里一遍遍上演著關於你的每一個細節,你寫的書我全都倒背如流。

就這樣熬過了兩年,我終於說服家人讓我回到你的城市做工。我終於能再次來到你的窗下,默默守著你、等著你,就像我這一生的宿命。我們就隔著薄薄的玻璃,我們的心相隔萬裏。

你從來都不曾記得我,可我還是等到了盡情擁抱你、親吻你的一夜。

你邀請我共進晚餐,問我要不要上樓坐坐。我很痛快地答應了,這讓你很驚訝,也提起了你的興趣。

我的整個童年、我的全部激情如今都如願以償了,我沒有表現出任何羞怯和遲疑,怕讓你覺察我愛你的祕密。

你真正喜歡的是輕鬆自在、遊戲人生,你害怕幹預到他人的命運,害怕要做出犧牲。如果你知道我愛你,你會嚇一跳的。

我永遠都不會埋怨你,帶給我人生中最幸福快樂的夜晚。

我們一起共度了三晚,你說你要出趟遠門,一回來就告訴我,還把你桌上的白色玫瑰花送給了我。

後來,我並沒等來你的一行迴音,卻等來了你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那個從未在你面前出現過的孩子,那個現在躺在他的小牀上,已經去往天堂的孩子,生得跟你一樣聰明帥氣。

他功課很好,說起法語來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長相也英俊,無論走到哪裡都吸引著人們寵愛的目光。

他也繼承了你的雙重性格——時而沉浸在自己天馬行空的遊戲裏,時而一本正經地坐在那裡看書。

這是一個重生的「你」,一個我隨時都能擁抱親吻,需要我來養育的「你」。

每年在你生日的時候,我都會匿名給你寄一束白玫瑰花,我跟兒子會像慶祝節日一樣,慶祝這個神祕的日子。

陶醉在他的笑容裏,我幾乎忘了分娩時孤零零躺在骯髒救助站的痛苦和絕望,也似乎擺脫了對你的朝思暮想。我命運的枷鎖,在那孩子的陪伴下解開了。

也許你會問,為什麼不告訴你孩子的事情,我知道只要我開口,你一定會給我們母子富裕無憂的生活。但你一定會在心裡暗暗猜疑,我想讓你這個有錢人來養我跟別人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你最討厭束縛了不是嗎,如果我們成了你的負擔,也許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你會怨恨我、討厭我吧?哪怕只有一秒,我也承受不起。

但我不能讓我們的孩子在貧窮的底層長大,他原本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的一切,他應當進入你的階層和圈子。

也許你注意到了,我是個美人。只要對方真心愛我,我就可以出賣我自己。他們中有很多人想跟我結婚,其中有個託關係把你兒子送進私立學校的伯爵,還請求我做他的伯爵夫人。可我不能給自己這樣的束縛,萬一哪天你想約我喝杯咖啡呢?

只要你呼喚我,我就能拋下一切奔向你,哪怕你永遠都不曾記得我。

我知道,這些男人對我都很好,他們寵愛我、尊重我,就像我對你一樣;可我始終無動於衷,就像你對我一樣。

我們後來每一次碰面,對你來說,我都只是一個美麗的陌生女人。哪怕我們在舞廳偶遇,再一次度過難忘的夜晚,你還是不記得我。我從未見過一個男人如此溫柔多情,全神貫注於瞬間的享樂,又能在恢復平靜之後不留一點記憶。

我又聽到你說,你要出趟遠門,在你悄悄塞錢給我的時候,我明白了,我在你眼裡,永遠都只是一次獵艷。

我不求你愛我,甚至已經不求你認出我,但你這樣做真的太傷害我了。

我即將跟我的孩子一起離開,如果我在這場惡疾中活下來,絕不會把這封信寄給你。

如果你收到了這封信,不用擔心,這世上沒有人需要你答覆,沒有人會破壞你瀟灑自在的生活,因為這個女人已經不在了。

如果說我還有什麼請求的話,只有一件,每年你過生日的時候,買一束白玫瑰放在那個花瓶裏好嗎?每年只有一天,請讓我回到你身邊。

謝謝你,此生帶給我的一切。

寫在最後:

女主自我毀滅式的迷戀,跟她的成長環境和性格特點不無關係。但跟一般陷入迷戀的人不同的是,她已經清楚的意識到了男主的一些缺點,也從未不管不顧地糾纏對方。這份感情可能已經成為了一種不可動搖的「信仰」,讓她可以像信徒一樣無條件地犧牲和奉獻。

但不管怎麼說,這種過度的迷戀終究是不健康、不可取的,如果硬要說這是強大意志和高貴信念的體現,我覺得肯定說不過去。

故事的整體節奏和情感起伏的刻畫都是不錯的,大家有興趣可以看一看原著。

以上,

月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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