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裡的小旅行─狄波頓第五航站日記》by Alain de Botton
四月廿八日我在政大的政大書城買下它
在研究大樓八樓外的陌生沙發上讀它的第一章〈進場〉
等待著老師修復完家中破裂的水管趕來

  準時雖然是我們對旅行的基本要求,我卻經常希望自己的班機能夠誤點
  ──這樣才能被迫在機場裡多待一點時間。

指引我論文旅途的柯氏班機那天誤點了半小時
但這本小書卻意外成了我時時刻刻的出境大廳

我在等待與移動的時間裡讀它
在捷運車廂的照明燈下讀它
一邊觀察著日常行人與書中旅人同樣急速的步伐、同樣戒備的臉龐
但他們卻只是要去這個城市的另一處角落,並未有遠行的計畫

這城市內的交通工具能帶你進行蜘蛛網般的微幅旅行
不需要使用護照與簽證通關,只要一張扁平的悠遊卡或是一枚深藍色的圓形感應幣
紅藍綠黃交織成的路線圖不能承諾人們另一種人生型態
相反地,它的便捷促使人們規律且快速地完成自己的日常生活
想到這裡,我不免認同機場能給予的想像較捷運站更富魅力
即使它們都是科技美學下的龐大產物。

  寬闊的出境大廳一如現代世界的所有交通樞紐,
  能夠讓人謹慎地觀察他人,讓人在人群中遺忘自我,
  任由想像力自由馳騁於眼睛和耳朵所接收到的片斷訊息上。
   ...... ......
 在這些燈光明亮的鐵條建築裡望著四面八方的洶湧人潮,
  人類數量的龐大與面貌的紛雜就此成為眼前具體的景象,
  不再只是腦中抽象的認知。

即使內心充滿了面向世界的勇氣與決心
有時要在城市裡進行一趟小小的旅行也實屬不易

今日難得從台北盆地出城,搭乘紅線到了關渡自然公園
坐看幾架飛機直線穿越關渡平原的時間
火車大概已從基隆跑到屏東
夕陽西下時分告別白鷺絲與小水鴨,還有我的受訪者Loca
站在「往新店」一端的月台,還有七分鐘
我有一股衝動要到另一端月台搭乘「往淡水」的捷運
想像吹往八里與淡水河口的晚風吹拂在身上會有多麼愜意
但我終究只是站在斜射的陽光下
讀著狄波頓訪問英國航空公司執行長威利‧華許的篇章
邊分心思考著坐在淡水河畔看觀音山於我沉重的眼皮是否負荷太重
七分鐘轉瞬即過,從左側駛入月台的列車幫我作好了決定──上車、回家。

到達頂溪捷運站意味著我距離家門口只剩下兩百公尺和五層樓梯
不幸地在此時狄波頓描述到了入境大廳
讓我在一列站滿下班回家人潮的電動手扶梯上幾乎崩潰落淚

  任何人,不論多麼孤獨寂寞,不論對人類多麼悲觀,
  不論多麼抱持著金錢至上的想法,
  終究都不免盼望自己重視的人會在入境大廳迎接自己。
  ...... ......
  因此,我們走向接機區的時候,實在很難決定自己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我們如果就此拋棄自己平時走在陌生環境裡的那種嚴肅又充滿戒備的神情,
  未免太過莽撞,但至少應該讓臉部保有露出微笑的可能性。
  ...... ......
  所以,我們一旦在穿越入境走道的十二秒間掃視了兩旁的群眾,
  結果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確是孤獨一人,
  唯一的去處只有希斯洛機場快捷列車售票機前的購票隊伍,
  這時我們必須具備多麼強烈的自尊,才能夠不顯露出一點點的遲疑。

原來,台北於我是異鄉。
原來,平日在我身旁來來去去的行人都是入境大廳裡的家屬與親友,別人的。
原來,我暫時租賃的家對我而言還是個旅館。
原來,這兩百公尺的距離是如此孤獨而漫長。

我要用盡全力才能在7-11的冷藏櫃前挑選平日會喝的飲料
在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識到
即使我走完了兩百公尺爬上五層樓而回到這張書桌前
我還是沒有回家。

我想我一定是用嚴肅又充滿戒備的神情在這裡生活
終有一天,入境大廳裡迎接你的熟悉臉龐會一一消失
而長大成人的孩子,只能用滿到溢出來卻只是包裝用途的強烈自尊
假裝孤獨一人也能過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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