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一共來過三藩幾次,但每次來都會有不一樣的發現。
2012年感恩節,從拉斯維加斯開到三藩,整個城市都在下雨。隔著濕噠噠的車窗,隱隱望到灰濛濛的城市裡廣告牌上有Jennifer Anniston,笑得很好看的模樣。
白天天氣晴朗的時候跑去金門大橋旁邊拍標準遊客照,附近的西班牙風建築上小花開得很漂亮。
那次住在一家叫做Hotel Majestic的boutique hotel,建於1902年,從牀單到浴簾都是老老的歐式範兒。
據說一百年前樓主人女兒的亡魂現在還住在hotel的牆壁裏,偶爾會在建築裏遊盪。她房間號是407,這麼久了也不願意走。這位大姐的畫像就掛在hotel大廳,據說是hotel為了跟大姐示好,當然她有沒有領情我們也就不知道了。
有一次去三藩是為了看去年的pride,全美最大的同志驕傲大遊行。市政府廣場和附近的街道全部被嬉皮士佔領,而整個城市的空氣則被滿滿的大麻與煙味佔領。
看完遊行去了傳說中的卡斯楚街Castro Street,世界聞名的同志區,街道上是各種同性戀酒吧和成人情趣用品店。當時還在電商行業混的我還特意進去比了比我司與街上店家的選品,看完也只能搖頭自愧不如,這裡的產品(從道具到小黃書)確實是達到了超越我等凡人想像力的程度。
或許是因為同志驕傲大遊行,那兩天的三藩街道上全都是張牙舞爪的妖魔鬼怪——只披一件類似軍大衣下面毛線都不穿的大爺,化得跟殭屍一樣的外國妹子,對我身邊男同事無比熱情笑容詭異甚至上下其手的白人小哥哥……
這週五因為開會,一大早從洛杉磯飛到三藩。從機場去hotel的路上,才真正有機會打量到這個城市downtown白天的真正容貌。
可能所有美國大城市的downtown都是一個樣,建築破舊,行人匆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是這裡真正的主人。而往Union Square(聯合廣場)附近開的路上,我看到了以前只在美劇中才能看到的的景象:
流浪漢的數量和密度讓洛杉磯downtown不得不自愧不如,形跡可疑的黑人小哥哥與墨西哥小哥哥不知道在做著什麼勾當,行人步伐巨快,一副完全不想在這裡多停留一秒種的樣子。
路邊偶爾會經過一堵一堵的塗鴉牆,但請相信我,沒有任何一個穿Gucci Gucci Prada Prada的網紅會願意在這裡拍照,畢竟pose還沒擺出來,可能Gucci就連個G都不剩下了……
到了hotel,Uber司機大叔居然不願意下車幫我拿箱子,我也就只好自己一瘸一拐拎著箱子和包,一秒鐘都不想多在大街上待,衝進了樓裏。
前臺阿姨的熱情直衝雲霄,當我問起來我能不能一個人安全地步行三個街區去隔壁hotel開會時,阿姨笑容頓了一下,問我是往南還是往北,聽到不是往南,阿姨恢復笑容說沒問題。我心裡瞬間很虛。
開會地點在三藩聯合廣場附近的Westin,後來才聽說這家也鬧鬼(exo me請問三藩有哪家hotel是不鬧鬼的?)...
一個(位?)是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的美帝綜藝天王,名叫Al Jolson。老哥從朝鮮勞軍歸來,據說十幾天演出了四十多場累壞了,於是要來三藩休息幾天做個馬殺雞什麼的。在Westin的1221房間約了一羣老哥們兒打牌,打著打著,大哥突然看著這羣兄弟說了一句:兄弟們,我撤了Boys, I』m going。然後因心臟病突發而離世。
另一個故事要更久遠一些。1921年,當時的好萊塢大哥Fatty Arbuckle在這家Westin開趴,請來的賓客裏有一位當時的社交花蝴蝶(放在今天應該是卡戴珊級別的)叫Virginia Rappe。
花蝴蝶喝大了,就在Fatty大哥12層的酒店房間裏昏了過去,後來她就一直沒好,沒幾天就香消玉殞。死之前,花蝴蝶控訴說Fatty強暴了她。後來雖然Fatty被法官判處無罪,但還是被好萊塢封殺了11年之久。
由於故事都發生在12樓,於是直到今天酒店的客人們都說,他們總能在12樓聽到詭異的聲響,或者感受到有奇異的事物前來打擾。
對於我這樣一個專心開會的人,自然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唯一的異常可能就是在酒店門口抽煙時,先後被幾個流浪漢/大嬸掏錢,跟我要現金。我也只能做出一副窮相,很抱歉地跟人家講說,我身上沒現金。他們也就很體貼地走開了。
會議結束後跟一個朋友打車去一個業界聚會,下車發現是在Mission Street。朋友住矽谷,但也聽過Mission的大名,跟我講說,太陽一落就不要在這附近活動了。我聽著附近酒吧傳來的音樂聲,不以為意。
聚會完打Uber回酒店,有幸碰到了一位開賓士的黑人大姐(此處疑問:為什麼我回北京的時候滴滴從來沒有碰到過你們說的瑪莎拉蒂蘭博基尼?),大姐暢聊一路,於是我才學到了無比多的關於三藩的新知識。
比如你們知道三藩的Uber司機都至少月入一萬麼?你以為你做的是什麼高端工作拿的是什麼高端收入,你以為你年薪$100k+就牛逼了,不好意思你的Uber司機比你賺得多太多了。
Uber為了留住老司機,給他們提供了各種福利,什麼載人多少趟就有三五百刀的bonus,什麼五險一金,人家一樣不差。
談話中大姐提到了自己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三番市民,對於有些地方的單子是絕對不接的,比如金州勇士所在Oakland的某些區域(大姐原話是bad areas):no no no, Im not going there driving this car. Theyll cut your throat!
至於三藩市裡,大姐特意提到了Tenderloin區,告訴我這裡基本就是個open-air drug market(戶外毒品交易市場),精神失常的流浪漢簡直可以說是這裡最單純可愛的人,毒販子什麼的就直接在大馬路上開始交易,賣的也不只是大麻這麼簡單,什麼可卡因海洛因都上。地上扔的都是各種針頭,腳指頭想想都知道是幹嘛的。這裡雖然靠近Union Square這種遊客區,但是因為治安問題,很多高端酒店都往北邊搬了。
想起有個做相關工作的朋友曾給我講過一件奇事:三藩downtown街頭的毒品問題已經讓人頭疼到無藥可救的地步,為了至少對這些流浪漢和癮君子做出一丟丟的保護,有慈善組織(還是政府組織)居然想出了無計可施的辦法——給他們發放乾淨的一次性針頭......
我問大姐,這裡這樣政府就不管管麼,為什麼沒有美劇裏那種懲惡揚善的FBI和警察蜀黍出來拯救世界。大姐憤然告訴我,這旁邊就是一家警局(放國內可能是街道派出所級別),然而警局門口這羣人還是該幹嘛幹嘛,畢竟他們早就被毒販子收買了。而至於流浪漢,原本就是很多其他地方政府的人給送進三藩市裡的,就直接趕到一輛開往三藩市裡的巴士上說,喏你們去吧,在市裡你們「會有更多資源」。
大姐連聲罵腐敗,而我目瞪口呆,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回什麼好。
過了會兒大姐特意囑咐,你一小姑娘家,千萬離這個鬼地兒遠一些。然而隨著我離hotel越來越近,大姐的神色也變了,最後忍不住說:girl you live right by Tenderloin。
電石火光之間我才明白了,為什麼從機場打車過來碰到那種景象,為什麼剛到的時候Uber司機大叔不肯下車幫我拿箱子(當然也有可能大叔心情不太好),為什麼我問到治安問題時前臺阿姨的臉色都變了,為什麼我一路從hotel溜達到開會的場地時心裡那麼慌張...
下車時大姐說,我給你停到正門口,你就哪兒也別去直接進酒店就好,出門一定打車,讓Uber司機到門口接你,沒事兒就別瞎溜達了。
這裡是美國我最喜歡的城市之一,它甚至比我生活了四年的洛杉磯更有腔調更有內容,嬉皮精神永遠不死永遠不滅;
這裡是世界上最有錢的城市之一,一塊廣告牌倒下來砸到的有錢人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這裡是世界上生活成本最高的城市之一,城裡的公寓稍微能入得了眼的絕對不下四五千美金一個月;
這裡是世界上最有名的旅遊城市之一,來美國的遊客都想看看金門大橋,走走九曲花街,逛逛聯合廣場……
然而這裡,你走著走著就能走到最危險、最骯髒、最複雜的街區。
這就是舊金山咯。
對了,這裡有個老牌搖滾樂隊叫Train,我們這代人最熟悉的一首歌可能是Hey, Soul Sister。
他們有一首歌我每次來三藩都要聽,叫Save Me, San Francisco:
I used to love the tenderloin
Dont know what I was on,
Every day so caffeinated
I never knew all that I had,
Ive been high, Ive been low,
To tell you the truth
Ive been stop, Ive been go
Ive been up, Ive been down,
最後,以上純屬一個洛杉磯人民舊金山一夜後的體驗和感受,歡迎舊金山local多多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