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監製及導演谷德昭回憶起彭浩翔時說道:

他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他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都是希望能夠往電影導演這個崗位再接近一點點。

彭浩翔

在彭浩翔的少年時期,他的母親為家裡購置了一臺攝影機。但購置這臺攝影機的初衷,僅僅是這位母親想讓兒子將自己日常生活中唱歌跳舞的小片段拍攝下來而已。

「這種東西拍多了,會影響我的成長」,彭浩翔笑著說道。

於是乎,彭浩翔用這臺攝影機,拍攝了自己的第一部小打小鬧的攝影作品《智勇三熊》。

二十歲出頭的他,剛剛大學畢業,到了一家平面雜誌的生活版工作。

雖說是個初哥,但他在雜誌社卻任著編輯一職。那時候他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短篇小說——《進攻女生宿舍》。

之後彭浩翔報讀了香港著名編劇林超榮任教的編劇訓練班,因為才華出眾,他被林超榮形容為「少年莫扎特」,即是少年天才的意思。

「不如你來幫手,跟我做編劇啦。」

就這樣,彭浩翔算是被林超榮正式帶入了行。

來到了亞視擔任喜劇綜藝科的節目編劇之後,彭浩翔的表現用林超榮的話來說就是,「喫得苦、趕稿快、水平高」,所以他很快就在一羣編劇當中脫穎而出。那時,他同時也在報紙與雜誌設有專欄,撰寫影視評論與小說。

香港回歸這一年,彭浩翔輾轉來到了香港商業電臺,擔任節目主持。而商臺這個藏龍臥虎的地方,就如同TVB藝員訓練班這個「木人巷」一樣,學者梁文道、歌手黃耀明還有著名填詞人黃偉文都先後在這裡主持過節目。

彭浩翔主持的是一檔名為「無字頭七八九」的脫口秀欄目。這檔節目每期都會請來一些藝人與他搭檔主持,舌燦蓮花,無所不談。彭浩翔慢慢地也與他們熟識,在這羣人當中,其中就有一位對他來講意義重大的人——谷德昭。

谷德昭

這兩個年輕人因為愛好相近,脾氣相投,所以無話不談,結為知己。到後來,谷德昭放話:如果哪一天,我有能力,我有機會的話,看看有沒有可能,實現你當導演的夢想。

在此期間,他出版了長篇小說《全職殺手》。這部小說在當時引起了轟動,銷量十分可觀。若干年之後,這部小說改編成了同名電影,由銀河映像的杜琪峯和韋家輝擔任導演,並請來了劉德華與反町隆史出任主演。彭浩翔在這部電影中,也擔任了編劇一職。

與此同時,彭浩翔的導演夢也開始按捺不住,他從銀行取出所有積蓄,自費拍攝了一部獨立短片——《暑期作業》。這部短片具有強烈的彭氏風格,可謂是天馬行空。擔任短片特效師的王英豪說:「他給我非常大的創作範圍,無論你怎麼玩,都沒有問題。」

而《暑期作業》在當年的臺灣金馬獎上獲得最佳短片提名,在國內外各大影展中均有展出,這對於頭回做導演的彭浩翔來講,算是相當不錯的成績。

這個破釜沉舟似的舉動,打動了谷德昭本身就在嘉禾公司佔有一席之地的谷德昭也沒有食言,他擔任了彭浩翔的正式處女作的監製。

據說每個導演或者是作家,首部作品都會不同程度地把自己的經歷甚至是靈魂投入到某個角色的創作當中。

例如吳宇森《英雄本色》中小馬哥那段經典的自白,便是吳導借周潤發之口,來爭自己的一口氣。

而彭浩翔也不例外,他本人表示,《買兇拍人》中張達明所扮演的角色,就很像他本人。

這部2001年上映的電影用誇張的手法,講述了一個荒誕的故事。

一位鬱鬱不得志的三級片副導演,因製作組拖欠工資,只能拿毒品相抵,而他只好前去酒吧販毒。沒曾想到,副導演在酒吧遇到了一個殺手。

而這個殺手,為拓展業務,提供了「買兇拍人」服務,即是:拍下行兇過程,讓甲方在買兇殺死仇家之餘,更能欣賞到整個犯案過程。因為殺手並沒有拍攝經驗,所以他對導演威逼利誘。

最終二人成為了最佳拍檔,實現了雙贏:殺手的新業務在市場上佔據了一席之地,而導演也實現了自己獨立拍攝的夢想。

這部電影除了找來葛民輝和張達明這兩個非主流電影演員擔任男主角之外,戲中許多客串角色也都是港片中的熟臉,其中還有部分前來客串的演員便是他在商臺結交到的朋友。

在最後一場戲當中,他請來了詹瑞文一人分飾兩角,大飆演技。而詹瑞文也不負所望,憑藉這場戲在影壇,也慢慢有了名頭。

「可以說是彭浩翔發掘了我。」

在彭浩翔後來的多部電影中,他都扮演了類似的「戲精」角色,並且每次都少不了他的那些招牌動作。

影片中,有這樣一幕場景耐人尋味。

之前一直鬱鬱不得志的副導演,被前來買兇的富婆們圍住,眾人豎起大拇指稱讚他:「這套片的剪輯簡直是天衣無縫,你簡直是勁過馬丁·斯科塞斯」,「馬丁·斯科塞斯跟你比起來都算差勁。」

這何嘗不是彭浩翔自己內心的一點小意淫。多年來的夢想,終於有機會實現。而且這部戲也算是打響了他在業界的名聲,當年也因此提名了金像獎最佳編劇,這也為他之後打入主流市場奠定了基礎。

八十年代電影市道比較好的那陣子,一些大老闆通常都會帶一些編劇去夜總會遊玩。而彭浩翔自打入行起,一直都聽到這類故事。用他的話來講,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也是促使他入行的一個很大的誘因。

位於灣仔的杜老誌道的「杜老志舞廳」,創立於1948年。1984年,「杜老志舞廳」改名為「杜老志夜總會」。2002年,「杜老志夜總會」宣佈結業。

「直到有一天,我在報紙上看到,杜老志夜總會結業,我覺得好傷心,我一世人都未去過。」

因此,彭浩翔打算拍一部關於「歡場尋樂」的電影。為了區別於舊時諸如吳宇森、林嶺東這些導演依靠江湖打殺烘托的男兒情誼,彭浩翔更想透過男人的夜生活和「鬼混」來象徵大丈夫間的情義。

《大丈夫》本是香港70年代同名電視劇的主題曲,歌曲抒發一種壯志豪情之感。而彭浩翔將此拿來作為他的這部講述男人鬼混的電影片名,可謂是反差極大。

而這種反差,是貫穿於影片始終的。

《大丈夫》上映前一年,也就是2002年,《無間道》大熱。所以彭浩翔找來了《無間道》中的演員,好友杜汶澤,還有曾志偉擔任主要演員。其中曾志偉也多次在片中致敬/惡搞了《無間道》中警匪較量的經典片段。

除此之外,影片又名《大丈夫之暗戰男女》,這裡本身就是在惡搞另外一部經典警匪片《暗戰》。整體看來,影片中致敬/惡搞的片段也是數不勝數,而這也正是彭浩翔早期作品中拼貼主義的一種表現。

這部電影,當年斬獲千萬票房,榮獲臺灣金馬獎四項提名,彭浩翔也因此奪得了香港金像獎新晉導演獎項。而其中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便是梁家輝在本片中客串七分鐘,他憑藉精湛的演出,擊敗眾多勁敵,最終奪得了金像獎最佳男配角獎項。

如此優異的成績,令彭浩翔一度躋身賣座導演的行列。之後就有片商找到他,想要追拍第二部。但彭浩翔表示,自己不願意重複以往,而這也正是當初的彭浩翔難能可貴的地方。

「有時候我會想,一個過了三十歲的人,可能某一天自己之前的女朋友有了自己的骨肉,而且根本沒有告訴你,你會否一直蒙在鼓裡。」

後來,彭浩翔將這個想法拍成了電影。

不願重複自己的彭浩翔,在2006年拍了一部名為《伊莎貝拉》的電影。

影片的背景設置在澳門。講述了一個澳門司警,在誤打誤撞的情況下睡了一個女孩,而這個女孩卻是他的親生骨肉。往後他開始反思自己,想要彌補自己作為父親的責任,而二人的相處,也讓各自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變。

彭浩翔在這部影片中放棄了過往信手拈來的黑色喜劇風格,而選擇了一種比較文藝的格調。整部戲取景澳門,使用了大量的近景,凸顯了人物個性。而冷峻的攝影風格,還使得電影有著較為強烈的壓抑感。

這部影片最令人驚喜的絕對是金培達的配樂。由於臺詞並不是那麼密集,所以音樂就替代了部分功能。

金培達也算是彭浩翔的御用配樂人,在之前的幾部彭氏作品中,都採用了很多詼諧的曲調。

而在這部中,金培達用到了葡萄牙的十二絃吉他,樂曲輕柔又微微傷感,如同將一把聽診器貼住了少女的內心,把她的衷心,竭盡訴出。

戲中的男主角杜汶澤算是彭浩翔的御用演員了,而年僅19歲的女主角梁洛施可謂是初出茅廬,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新人,但她卻憑藉此片在當年獲得了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最重要的是,這部電影當年也打入了國際市場,在德國柏林電影節提名了最佳影片,而配樂榮獲了銀熊獎最佳配樂。

雖然彭浩翔是一個不喜歡重複的人,但是有一些特質,確是貫穿在他作品其中的。

彭浩翔的很多電影夥伴都說過他是一個樂於觀察生活的人。他的電影中的許多臺詞,或者是一些橋段,都是非常生活化的,甚至有一些都是取材於自身的經歷。

就如同谷德昭所描述的那樣,彭浩翔願意將生活中的某一句話,或者是某一類小事,抽離出來,放在電影當中,無限上綱上線。

分歧終端機

在《青春夢工廠》中,一羣大學生撞見同學以拍攝電影的名義,請來校花做女主,藉此喫豆腐,故有了靈感,大夥用盡辦法集資,最後還是請來了日本女優,開始自製成人電影。

這部影片中,彭浩翔將一羣大學生的歪心思,描繪成一番壯舉,而影片中那些隱隱約約的小念頭,可能他自己在若干年以前也有過。

影片上映後,彭浩翔給片中扮演AV女優的演員天宮真奈美寫過一封信,與其說是一封信,不如說是一封沒有表白的情書。而這,也是他性格中細膩的一部分。少年時期的懵懂憧憬,在若干年之後用另外一種方式實現了。

除去這些戲劇化的內容,在《志明與春嬌》當中,講述的卻是由於「全民禁煙」運動而被迫展開的一段愛情故事。

在寫字樓狹小的後巷過煙癮,是一種非常生活化的片段,而彭浩翔卻能將其小題大做,延伸出一部電影,這十足難能可貴。

片中主角志明,在馬桶內放上乾冰,講求的是一種煙霧繚繞中排泄的享受,這個行為被女主春嬌形容為「在天堂屙屎」。

這個橋段也來自於彭浩翔自身的經歷,而他卻非常善於挖掘這些,也樂於展示這些橋段。甚至到了後來,他沉迷於這種段子式的堆砌。

香港電影業低迷持續已久,而彭浩翔2012年的電影《低俗喜劇》卻以小成本,獲得了當年本土電影票房第二的好成績。

影片由杜汶澤所飾演的監製在大學講座中的回憶而開始,穿插了他在為電影拉投資的過程中,種種離奇的經歷。

這部電影的確是通篇笑料,也正如片名所指的那樣低俗。之後彭浩翔放出一番高論曰「港片的核心價值就是低俗」,一時引起一眾電影人的不滿。

到後面,他甚至是連同杜汶澤,參與了一系列訪談,言論不斷挑動著兩岸人的神經,直至杜汶澤被封殺。

片中諸如一些「爆炸糖」等笑料,也並非其原創,剩下的一些奇談怪論乍一聽很有道理,但實則並沒有他之前的作品那樣耐人尋味。

其後,彭浩翔又如法炮製,拍攝了《飛虎出征》,故事圍繞著幾個香港飛虎隊員過澳門尋歡展開,內核照搬了之前的《大丈夫》,甚至片中前來客串的詹瑞文,也扮演了一個與《大丈夫》中同類的角色。

這些年彭浩翔除了《春嬌救志明》之外,一直沒有一部拿的出手的作品,而他最近新上映的賀歲影片《恭喜八婆》,在豆瓣僅僅只有5.6分的評分。據說這部電影是為了賀歲檔,僅僅花了十四天就趕出工來。

近年來的彭浩翔,頗具雄心,開始進軍大陸。但我們已經難以看到當初那個風格凌厲的電影人了,或許其中有審核制度的原因,但最大的改變可能還是他本人。現在除了電影導演這個頭銜以外,彭浩翔還兼有製片人這個身份,需要顧及的範圍也越來越大了。

而根據資料顯示,彭浩翔正在籌備一部名為《鹿鼎記》的電影,而且計劃拍攝三部曲。傳聞每部預算暫定8000萬美金。

《鹿鼎記》

「像我這一代,九七之後才進入電影圈工作,我會覺得有一點生不逢時。為什麼在這個舞臺上一出場,便已經是謝幕的時候。」

參考來源:

彭浩翔 「賭徒」兇猛.南方人物週刊

影視處開綠燈時代變遷 港產粗口電影不列三級.蘋果日報.

圖片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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