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人滿爲患。站在人羣中，她焦慮地張望着；終於，她的眼光在我的對面落了下來——那裏，還有兩個空座位。

　　抱着孩子，她徑直走了過來。衝我點點頭後，她坐了下去，開始逗孩子玩。孩子還小，也就一歲左右吧。不知爲何，孩子顯得非常煩躁，在她的懷裏扭來扭去。

　　很快，一碗蛋花玉米羹端到了她的面前。拿起勺子，她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後，將勺子送到孩子的嘴邊：“來，寶貝，喝湯了。”可她的寶貝卻扭過臉去，一把抓起桌上的牙籤。她一驚，趕緊放下勺子，去哄孩子：“寶貝乖，牙籤不能玩，過會媽媽帶你去坐搖椅。”可孩子對她的話毫不理會，只是抓緊牙籤上下揮舞，差一點兒就扎到了自己的小臉。她急了，動手將牙籤奪了過來。

　　孩子大哭起來，儘管她又哄又勸，可孩子依然哭得小臉通紅，甚至還咳了起來。她的臉上，很快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寶貝喝湯吧，喝完湯媽媽帶你去看動畫片。”她試着舀了一勺玉米羹送到孩子嘴邊，卻被孩子一手打翻了……

　　望着疲憊不堪的她與哭鬧不止的孩子，我想起剛給兒子買下的玩具小熊，那隻塑料“小熊”高不足兩寸，非常精緻，有一張笑嘻嘻的大嘴，還有能夠轉動三百六十度的四肢；尤其是四肢的顏色，非常鮮亮，紅黃藍綠各不相同。打開手袋，我拿出“小熊”，舉到孩子的面前：“寶貝，‘小熊’來了！”孩子馬上不哭了，閃亮的眼睛緊盯着“小熊”，然後伸出了小手，咧嘴笑了，嘴裏露出三四顆小牙。

　　“快謝謝阿姨！”她說着，長鬆了一口氣，重又拿起勺子，這一次，孩子乖乖地張開嘴。一勺又一勺，一碗玉米羹眼看就到底了。“太謝謝你了，孩子病了好幾天，剛掛過水，一整天沒喫一口飯。”一邊喂孩子，她一邊輕聲地說着，然後試着勸說孩子：“寶寶，咱們喫完飯了，把‘小熊’還給阿姨好嗎？”誰知，聽了她的話，孩子把“小熊”抓得更緊了。“就讓孩子玩吧，‘小熊’送給他了。”我笑着說，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那怎麼好意思？‘小熊’多少錢，我拿錢給你。”她迫不及待地說着，伸手去掏錢包。“沒多少錢，就當禮物送給孩子吧。”說完，我起身離去；在我的身後，是她一連聲的道謝。

　　走在路上，我不時想起孩子的笑臉；那個笑臉，讓我感到特別欣慰。從小到大，我不知給多少人送過禮物：家人、朋友、同學、老師……但所有的人，都是我的熟人。唯有“小熊”，送給了一個陌生的孩子。而那一份送給陌生人的禮物，帶給我的，是由衷的快樂。

　　作者：葦笛 來源：揚子晚報　編輯：華明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