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人類羅X非人娜美,雷者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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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相遇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無數的別離。

他和她的初次見面是在急診室的手術房中。

氧氣罩下的面容恬靜姣好,如瀑布般橫瀉一床的橘色長髮讓她原本就蒼白的臉龐更加沒有血色。

活不久了,羅心想,就算這女孩這次能挺過去,她也活不久了。

「還有六個月。」他對著醒來的女孩說。

女孩愣愣地看著自己的主治醫生,眼神旋即變得溫柔而平靜,這樣的她蒼白的像是一縷隨時會消逝的幽魂。

羅知道得知自己命不久已的病人都會需要時間來平復情緒,於是安靜地站在她的病床旁等待即將到來的眼淚和崩潰。

但她沒有哭,甚至沒有變動她臉上那張空洞的表情。

「真的沒有救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換心,但等到合適的心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我知道,我會一直等到那一天。」

等到死神來接走我的那一天。

羅不知道為什麼就讀懂了她的眼神,而且莫名的為這個女孩感到心碎。

那個女孩沒有家人,甚至趕走每一個來探望她的朋友,她每天就只是空洞的望著醫院窗外的天空。

他第一次遇見這種病人,既不吵也不鬧,沒有笑容沒有淚水,似乎就連死亡對她而言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他甚至看見她平靜安定的一個字一個字寫下遺囑。

她似乎從她朋友那裡拿了一盆小小的千日紅,她非常珍惜那鮮豔的像小球一樣可愛的花朵,常常看著它出神,嘴邊掛著一抹平時絕對不可能在她臉上看到的笑容。

「我很好奇,妳都不懼怕死亡嗎?

女孩的眼神從花朵上移開,對上醫師的眼睛。

「死亡和寂寞有什麼不同呢,醫生?

「或許……死亡是好了一點。」

羅第一次在女孩看向除了花以外的地方露出笑容「是啊,」她笑的眉眼彎彎,笑進了羅的心裡「我就是那麼想的。」

「但妳有朋友,她們都會來看妳。」

「孤單和寂寞是不一樣的,醫生。」

她的聲音清清淡淡的,充滿了歷經滄桑的老人那種成熟的智慧。

她怎會有這樣悲傷的嗓音?

羅過了很久以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叫我羅吧,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年輕的醫師伸出自己的右手與病人交握。

「叫我娜美,謝謝。」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我一直在找你。

你躺在我懷中死去三次,在我沒有注意到時失去呼吸兩次。

而這次,終於輪到我擁有這項權利了。

之後羅便養成了每天找娜美聊天的習慣。

「妳的體溫、血壓、心率都偏低,妳應該多注意保暖的。」

「別再說啦,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有嗎?

「喔,抱歉,」她露出了一個有點困擾的笑容「應該是護士們跟我說的。」

「把大衣穿上!」

「不要!我又不會怕冷!」

「穿上!」

「喔羅你別像個老媽子一樣行不行~」

「這是誰逼的啊!快穿上!」

 

你總是讓我多穿幾件衣服。

你說了很多很多次了,但我一次也沒有做到。

如果心是暖的,外在的溫度又有什麼問題呢?

「為什麼那麼喜歡千日紅?」羅問道。

娜美閉上眼睛,歪著頭像在傾聽什麼「它的花語是『永恆的愛』,我丈夫和我最喜歡的花。」

……妳結婚了?」可是她的配偶欄上明明……

「他還活著,但曾經死亡。」

羅不太懂她的意思,但大抵他的丈夫是永遠活在她心中的吧。

心中莫名有股酸澀,羅才發現了自己那萌芽的愛戀。

「千日紅?」

「『永恆的愛』,最適合我們的花語。」

「都白髮蒼蒼了還這麼喜歡甜言蜜語。」

「妳依然年輕啊,一如當年我們初見。」

「羅,你知道我不喜歡聽這個……」

「妳就像當年那樣美麗,而我是這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其實我才是最幸運的那個人。

一次又一次,你永遠如同初見時那樣善良英俊那樣充滿吸引力。

那種美麗,連我也沒有資格比擬。

「沒有合適的心臟。」

見過無數需要換心的病人,羅卻只為了娜美感到心碎。

「羅,你該知道的,」她的手輕輕附上他的手背「我從不畏懼自身的死亡。」

「但我害怕,我害怕妳會死。」

明明見慣了死亡,明明看過那麼多生離死別,為什麼就只有妳讓我放不下,只有妳生命的消逝令我無法接受?

「每個生命都必須面對死亡。」她的聲音輕柔的像是春風,用溫柔籠罩住他。

「但我愛……

「不,羅,不要說出來,」娜美輕柔的握住他的手「我知道的,但你值得更好。」

「妳已經是最好的了。」

「你對我來說也是,所以你值得更好。」

羅。」

「羅……」

「羅、羅、羅!!!」

她一次又一次的呼喊著他的名字,她將唇附上他已經失去溫度與血色的唇上,卻他卻沒有像之前一樣或溫柔或狂野的回應她的愛。

血液浸染了兩人的衣服,也麻痺了她的大腦。

那是她第一次碰觸到他的死亡。

而之後的每一次都令她如初次的心碎。

 

我從不畏懼自身的死亡,但我害怕你生命的消亡。

羅,不要死,我每一次都這樣朝你呼喊。

但你一次也沒有回應過我,直到百年後再次出現在我面前。

從那次告白開始,他每晚都做了很多夢。

每一個夢都是悲傷與快樂交織,而夢裡都有他和娜美的身影。

他們相遇,然後別離,再相遇,再別離。

夢中每一滴淚水都灼傷他的肌膚,他感到像是蝕刻骨頭那般痛苦。

他忍不住的哭泣出聲,夢裡娜美最後的一句話是那樣清晰明確。

吸血鬼總是死於心臟病,我們活太久了,歷經太多次心碎,到最後心臟就再也不能跳動了。

「你想起來了。」

「其實我是夢見的。」

「說不定一切都是一場夢啊。」

「即使如此,我還是想要愛妳,娜美。」

 

真實,夢中一切如此真實。

而我這次醒來與妳卻只剩下四個月了,娜美、娜美、娜美……

拜託妳,別死。

娜美定定的看向站在她病床旁已久的男人「你夢到了?

他走近她,用每一世都相同溫柔的語氣呼喊她的名字「娜美、娜美、娜美……

「我在這呢。」

「妳說血族都會死於心臟病,但我不會讓妳死的。」

「羅,」她悶悶的聲音從他懷中傳出來,像是喪鐘一樣低沉緩慢的逐字說出「但我很累了。」

「娜美,我好累……」

「你就休息吧,別擔心,有我呢。」她摟緊他逐漸失去溫度的身體,愛憐的輕吻他的額頭。

「真抱歉……」

「沒關係,事實證明黑死病對吸血鬼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

羅的聲音一如以往的溫厚低沉,這聲音足以讓她沉淪千年「那我先睡了,妳也早點休息。」

「我會的,晚安親愛的。」

我們百年之後再見了。

「晚安,親愛的。」

「羅,這是命運。」

有了誕生必有消亡,輪迴不止就是宇宙運行的真理。

「我不信命運,妳為什麼這麼堅持?再等一等,妳很快就會有一顆新的心臟。」

「羅,」娜美直起她孱弱的身子,橘色的眼眸望向醫生「命運讓我們一次次的相遇、別離,我不知道它是好是壞,但你不能否定它,你不能不相信它,它給了我們最美好的一切,你這樣說根本是在否定我們之間的一切。」

「那為什麼它要讓我夢見一切記起一切以後,再讓我親自送妳離去!這不公平!」白大褂在空中飄揚,隨著他高昂憤怒的語氣起舞。

「這世界從來不曾公平!!!」一直以來平靜蒼白的她現在卻像突然冒出火焰的蠟燭一樣熊熊燃燒,骨節分明的雙拳緊緊握住白色的被單,那些深沉的皺褶彷彿繩索一樣縛住羅的呼吸。

「托拉法爾加羅,你怎麼能這樣抱怨!我承受那麼多失去你的痛苦,熬過幾百年才能再見你一面,我有多少次想要將你轉化成血族你知道嗎?但我只要一想到你以後再也不能站在陽光下對我笑、必須去吸食曾經是你同類的血液,我就做不到!但是你、但是你……」娜美幾近崩潰的大吼,彷彿要將她將近千年所受到的所有委屈通通吐出「但是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為什麼變的這麼自私!難道你眼中只有你自己的痛苦嗎?難道你以為我就願意讓你承受嗎?!」每一句她所說的話都像刀子一樣割在羅的臉上,他覺得自己像是要失血過多而死亡了。

「我……」一向充滿自信的嗓音裡竟然夾雜著不確定和懊悔,但娜美沒有時間去安撫他,也沒有心思去安慰他,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太需要一場安穩的睡眠來安定她亂顫的心臟。

娜美撇過頭不去看她手足無措的愛人,「我累了,其他事明天再說。」

「這不公平!」娜美歇斯底里的砸壞一切她所能接觸到的物品,她的悲傷甚至外放到連一公里外的血族都能共鳴到她的心的破碎。

昂貴的瓷器匡郎一聲裂成了無數碎片,就像是她的思緒和她的靈魂。

「因為妳愛他,愛情和命運從來都不公平。」羅賓淡淡的說,「妳愛他所以妳做不到讓他成為跟妳一樣的種族,但人類的生命太短暫了,妳只能不停地等待他再次的輪迴,記得你母親說過的話嗎?永遠別愛上人類,他們很美好但卻會使你沉浸在痛苦中不可自拔。」

「可是羅賓,我就是、我就是陷進去了啊。」

「血族一生中不可能只有一個伴侶,妳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三次相遇,三次別離,娜美,血族的一生那麼漫長,難道妳要花一輩子的時間不停等待?這並不公平,就像妳剛剛說的。」

那麼,也就認了吧。

「那我就等吧,血族總是習慣於浪費所有事物。」

包括我們的生命我們的靈魂我們的愛情。

我把它們都浪費在你身上了。

「我很,我很抱歉。」他又抱來了一盆千日紅。

「我知道的,羅,」娜美伸出手將他拉靠近病床「你還太年輕,你有資格可以對我任性。」

羅露出了一種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我昨天夢到了,我們……曾經有過孩子。」

「是啊,他們是上蒼給我的恩賜,」娜美垂下眼簾,語氣哀傷神聖如同在歌詠世界上最美好卻也最悲哀的詩篇「瓦特爾和米婭,我們的,可愛的瓦特爾和米婭。」

「瓦特爾的眼睛真的很美,橘色的頭髮橘色的眼睛,但他的笑容像極了你,米婭簡直跟你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就像你聰明又富有英氣,盡管她是女孩子,但她長大了一定會非常帥氣,就像你一樣。」

羅緊緊的抱住流淚的娜美,她依然帶著虛弱的笑容,眼淚不停從她澄澈的橘色眼眸中溢出,流過她上揚的嘴角,最後匯聚到線條柔和的下巴落下,消失在白色的被單之中,染濕了整間病房。

「他們真是我們的驕傲。」

「是啊,不須說謊,但他們真的是全世界最棒的孩子。」

血族和人類的孩子通常都有缺陷……我們的瓦特爾有人類的身體,血族的天賦,他的心臟不夠強壯不夠支撐他擁有那些吸血鬼特有的能力。

他橘色的頭髮能夠反射出陽光的微笑,因為他擁有人類的身體,所以他可以跟羅一起到草原上散步,然後朝在屋子裡的我揮揮手,兩父子一起大笑在草堆中滾來滾去,回來的時候笑的傻兮兮的全身都是草屑,被我大罵了一頓。

他靠著我的血液活到了五歲,同年羅死於十字軍東征。

後來的米婭在羅因第一次世界大戰去世後八個月誕生,她擁有血族強壯的身體,還有其他吸血鬼小孩都還厲害的能力,她那麼聰明,那麼美麗,笑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像是在發光。

但她的精神世界太脆弱了,她還太小,不能承受共鳴能力帶給她的衝擊,她常常在睡夢中尖叫著醒來,夜晚時那群嗑著毒品享受犯罪般食慾的的吸血鬼帶給米婭的震撼和痛苦太過強烈。

五歲,一樣是五歲,她自殺了。

她死的時候全身都是蒼白的,毒藥並沒有帶給他太大的痛苦,帶給她最多苦難的是這個世界,她就那樣安靜的躺在那哩,真好,她再也不會因為噩夢而醒來,米婭的身體好冷,就連以吸血鬼的溫度而言,她還是太冷了。

是啊,儘管我們的種族高貴但全身都是罪惡,我和羅的愛情竟然為我們的女兒和兒子帶來如此巨大的痛苦,以愛為名傷害他們。

 

吸血鬼和人類的愛情永遠都是悲劇。

我能夠清楚感受到生命力在一點一滴地從我的身體中流逝,這使我更加珍惜與羅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大部分時間我們都還是快樂的,但偶爾,我快要睡著的時候,我會看見他站在窗旁哀傷的看著我。

他不該露出那樣的表情,他適合站在陽光下笑的又精明又帥氣,然後捧著一堆傻的要命的花跑回屋子裡。

那些花都有陽光的味道。

她其實並不是不能待在陽光之下,但如果不把身體全部包的嚴嚴實實,站在陽光下超過五分鐘就會嚴重灼傷,而為了不讓鄰居發現異狀,她只好在夏天時避免出門。

「娜美,」他突然出聲叫她。

「怎麼了?

他的語氣略帶保留,有點小心翼翼的意味在「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羅賓跟你說了什麼?」娜美皺眉,不禁想到了那個七百多歲的好友,畢竟她找羅談話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

「不,我是自己想問的。」他握住她幾乎只剩下骨頭的雙手,動作輕柔的像是要握住世界上最珍貴最易碎的寶物「為什麼是我?比我還好的血族一定很多,而且妳也不必一次又一次的等待戀人。」

「比你好的當然很多,」她反握住他的手,儘管現在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但我只愛你,你就是我心目中那個最好的男人。」

「如果妳願意的話,娜美,你可以成為我的后。」新登基的血族之王笑嘻嘻的說「我喜歡妳很久了喔。」

娜美和魯夫自小一起長大,兩人之間的情誼非同一般,但絕非愛情。

「魯夫,我在等他。」

「喔~托拉男到底哪裡好了啦!他每次都只能陪妳一下下啊。」

「魯夫,你不懂,你還沒經歷過愛情,所以你不知道。」娜美看向遠處,血族宮殿的深處盤伏著暗不可見的血紅,她從未渴望永恆,要的僅是當下「即使多久我都願意等。」

「你可以把我當作他啊,你不總說我跟托拉男很像的嗎!」

「那對你並不公平,魯夫,你值得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女孩」娜美走向她的王,她心中永遠的弟弟「但那女孩絕對不會是我。」她為他扶正皇冠,拉緊披風。

我的心早已獻祭給那個聰明英挺的男人,祈禱他每一世的愛。

「羅,我……不要急救,絕對不要,我想要美麗的死去。」

「娜美……

「我想要像米婭一樣,穿上我最美的衣服走向死亡,我不想要電擊在我胸前留下那些醜陋的急救痕跡。」

他拂開她汗濕的瀏海,貼上他充滿感情的一吻「好。」

「我愛你。」

「我也愛妳。」

第一次,他死於肺病。

第二次,他死於十字軍東征。

第三次,他死於黑死病。

第四次,他死於第一次世界大戰。

第五次,他死於癌症。

第六次,她死於幸福的心碎。

 

也許他們自故事開始便注定了無數等待和思念。

但他們的故事還未完,永遠未完。

 

 

FIN

 

 

 

我終於在四月的最後一天把他完成了!!!

天啊竟然是虐文(而且還是吸血鬼AU!!!!),簡直不敢直視我自己了

 

最近天氣真是反反覆覆,亂紅本人也挺反反覆覆

本來打算將我家冰山給寫一寫放上來,結果突然一個靈光乍現的生出了這篇故事

水水妳家冰山要在再等等啦~~

耶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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