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冬梅　第四、五章

小說名稱: 冬梅

作者: 方塊酥(小漾)、陳健元、彭瑀文、魏欣俞、趙旻

附註：「冬梅」名字參考自臺灣電視劇《春梅》，但內容與《春梅》完全不相關。

感謝大家這陣子對《冬梅》的支持，這篇文章就是完結篇囉！

好不捨喔......

P.s. 雖然我的部落格裡沒什麼人XD 但我知道還是有一兩位格友在follow我的小說，謝謝你們！我都有看到喔！

§第四章　甜蜜
　　1943年，昭和十八年，夏。
　　四年過去，終於到了學成回國的這一天。搭船回台灣的航程上，冬梅遠眺一望無際的太平洋，雀躍又有些害怕地想著，「這幾年，台北的一切不知道都有了什麼變化？那和泰呢？」
　　大船越駛越接近台灣，從婆娑汪洋到遠處的美麗島嶼，再至那熟悉的基隆港，還有幾個模糊的身影。
　　「嗚嗚──」船笛聲鳴響，冬梅迫不及待地在甲板上和家人們招手，還有站在一旁的那個他。看著眼前思慕已久的人，熟悉的笑容一如以往沒有改變，那顆忐忑的心化為喜樂，笑了，哭了，「我回來了！」冬梅開心地吶喊。

　　正當冬梅與和泰都以為，屬於彼此的美好時光終要來臨時，一場家庭談話卻又打破了冬梅憧憬的未來。

　　一個看似平靜的早晨，冬梅被父母叫到大廳。
　　「冬梅，差不多也該談談你和王少爺的婚事了吧！」林老闆隨意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阿爸，四年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的人生我自己決定。這婚事我是不會答應的。」
　　「上次我已經讓步了，這次不許有異議！」林老闆怒然拍桌。
　　「為什麼你們都不先問我，就替我決定我未來的人生呢？我有選擇的權力，我要自己決定我的未來，決定我結婚的對象。」冬梅堅定地說。
　　「為什麼女人就要委屈成全，默默接受別人安排好的人生？我有我的人生和目標。在日本那幾年，我看到好多女生可以獨立堅強地在社會上做個成功的人，她們可以勇敢選擇自己的人生並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真的很羨慕！以前的我不懂，但我現在已經不一樣了！我不會再沉默地讓你們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了！」

　　林老闆被冬梅的這番話和態度嚇到，一方面驚訝眼前的女兒已成熟長大，不再是過去百依百順的冬梅；另方面憤怒冬梅竟用這種違背的語氣對他說話。
　　「我是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干預我的未來。阿爸、阿母，我很感謝你們的養育之恩，但我已經長大，我要自己選擇我要走的路！」冬梅更加堅定地說。語畢便一路走到和泰的家。看見和泰，冬梅強忍的淚水終於潰堤。和泰拉著冬梅到了那個充滿兩人甜蜜回憶的小山丘，心疼地緊緊將冬梅擁入懷中，靜靜聽著她傾瀉滿腹委屈。
　　「沒事，我會盡全力讓妳阿爸阿母認同我們。相信我，給我一段時日，我會準備給妳好的一切。」和泰那真誠的眼神徹底溫暖了冬梅的心。

　　這段期間，冬梅不僅持續被林老闆安排和王少爺的會面以及各式各樣的相親，但她以沉默取代行動，即使出席卻不肯與任何相親對象交談，態度強硬地讓林老闆生氣著急，卻也無可奈何。
　　和泰努力工作賺錢，欲證明自己有能力照顧冬梅，期望獲得冬梅父母的認同，雖然過程艱辛，也少不了被冷言冷語惡意傷害，但為了守住對冬梅的承諾，再苦，和泰也拚下去。就這樣，倒也相安無事地過了一年。當冬梅與和泰的感情穩定到了高點，冬梅父母的態度有開始軟化的跡象，相信一切的堅持終於要有成果的時候，一封徵召令卻再次粉碎了冬梅的夢......。

§第五章　破碎
　　1944年，昭和十九年，秋。
　　「什麼！你要被徵召到南洋作戰？」冬梅震驚地說。「還有多久要出發？」
　　「一個星期後、基隆港......。自從美國加入戰事後，同盟國在亞洲屢次告捷，日軍南洋的勢力已大不如前，如今也以命在旦夕，只得徵召更多台灣人......。」和泰凝重地回答。
　　空氣凝結於此刻，兩人緊緊相擁，靜默不語。冬梅終於止不住淚水，儘管不願相信卻只能接受，她明白和泰必須遵從徵召，否則逃兵的後果，只有死路一條。

　　「你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冬梅故作堅強地說。

　　道別後和泰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思考並疑惑著，自己到底是台灣人，還是日本人？說日本語、穿日本服飾、參拜神社，而現在要為了日本去作戰，但自己的根本，應該還是台灣人啊！如果自己是台灣人，為什麼要犧牲生命去為日本作戰？和泰內心百般掙扎。這一個星期，和泰與冬梅終日膩在一起，珍惜著離別前的分分秒秒，一點也不想浪費，但時光飛逝，終究到了離別的那一天…...。

　　冷冽的基隆港口，兩人緊緊相擁而泣。回想曾經的甜蜜種種，努力爭取的一切，如今卻看不到未來。在離別前的時候，和泰承諾冬梅，自己一定會平安歸來，並在回來之後會不顧一切束縛和她結婚。
　　深情地一吻冬梅的額頭，和泰不捨地踏上前往南洋的船艦。冬梅噙著淚水目送逐漸遠去的船，久久無法離去，直到一切鳴笛聲和煙霧歸於寧靜…...。

　　戰爭期間，和泰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與冬梅通信，說說在南洋生活的不適，差勁的伙食、戰場的殘忍、日本人和台灣人之間仍有的不平等待遇，後不忘承諾冬梅，一定會平安盡快地回來台灣，期待重逢的那一刻。然而，幾個月後，冬梅卻再也沒有收到和泰的信，她安慰自己，一定是因為戰事忙碌，沒有時間寫信回來，依然痴痴地等待新的信件。

　　那年冬天，冬梅覺得異常地寒冷。

　　1945年，昭和二十年，夏。
　　一日早晨，冬梅一如往常去和泰家打掃。和泰的母親已於半年前感染風寒而逝世了。

　　「打擾了，有人在嗎？」一位軍人上前敲門，遞上一封來自南洋的信。冬梅已近一年沒有收到來自南洋的信了！滿心歡喜地迅速拆開了信件，大大的五個字「死亡告知書」將她重重地震跪於地。冬梅的視線瞬間轉為模糊，掩面痛哭，完全無法接受和泰死亡的事實就這樣無情地擺在眼前。除了哭，還是只能哭。冬梅的靈魂彷彿已被掏空殆盡，憔悴不堪。

　　回想兩人過去種種，溪邊相遇、意外重逢、偷偷幽會、父母逼婚與反抗、在日本唸書時兩人的通信和歸來時的相擁，到最後父母態度軟化，幸福就在不遠處時卻突然出現的徵召令…...，這一切好似電影，一幕幕在冬梅腦海裡放映著。

　　緩緩地，行屍走肉般的冬梅來到了過去重逢與離別的基隆港。望向海面一艘艘遠去的軍艦，彷彿都在告訴她和泰已死的無情事實。當苦楚靈魂佇於風底，顫慄是不存在的。一生過得崎嶇，看透人世一切的冬梅，萬念俱灰下決意孤寂地關上生命的大門......。

　　1945年8月6日上午8時15分（日本時間），美軍在日本廣島投下震驚全世界的原子彈，在彈落毀滅廣島之際，一個女子同時也縱身一跳，帶著絕望的人生，墜入冰冷的汪洋裡...。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