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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 danza de la realidad  

 

导演: 亚历山卓尤杜洛斯基(Alejandro Jodorowsky)
剧本: 亚历山卓尤杜洛斯基(Alejandro Jodorowsk )
演员: 布朗提斯尤杜洛斯基(Brontis Jodorowsky)

导演Alejandro Jodorowsky在60年代以鼹鼠(El Topo)、圣山(The Holy Mountain)与圣血(Santa Sangre)合为”亵渎三部曲”在CULT film与午夜电影地位立于不败地位,不但被同为导演好友的约翰蓝侬视为最喜爱电影,大导演David Lynch也深受其影响。

 

<童年幻舞>是Jodorowsky睽违电影大银幕数十年后2013年的新作,并与从6岁就客串他电影长大的演员儿子Brontis Jodorowsky饰演男主角Jaime Jodorowsky—导演的爸爸,也就是主角演员的爷爷。Jodorowsky以过去一贯嘲讽的叙事手法描绘著童年时期对严厉父亲的记忆,将许多黑暗残酷的经验透过黑色幽默进而升华,重新塑造的人物形象与后续情节,也让这部片圆满了每个人的期待和梦想。虽然讲述的是一个有点悲惨的童年,但恶搞热闹的的氛围、轻快的音乐和缤纷的画面,也让观众与”痛苦”保持了一种距离。根据Brontis转述父亲导演的想法,”他努力保持距离,并不希望观众身历其境”。 Jodorowsky的父母是东欧犹太裔,移民到智利托科皮亚定居,当时遇到经济大萧条,智利的经济也受到严重影响。身为共产党员的父亲,一心一意想打倒法西斯独裁主义。犹太裔身分不论是在社经地位的落差,或是文化上的差异,都让Jodorowsky的童年总是在同侪间受到排挤。故事开始在一个马戏团,父亲遇到以前一起在马戏团的好友,吹嘘著当年勇。画面穿过马戏团象征著一个奇幻之旅的开始。

 

<父亲的专制跋扈>

 

童年时期的Jodorowsky总是活在父亲严厉的教育底下,父亲崇拜共产主义,厌恶法西斯集权统治者,是个无神论者,但是自己的行为却极度专制而且法西斯。当时居住的小镇有很多外来移民,附近还有很多因工作致残的矿工们,父亲禁止他与那些人来往,并用许多荒谬的手段教育他”成为勇敢的男人”,例如搔痒不准笑、要他自己请求父亲大力掴巴掌,以证明自己可以忍痛、结果打断了牙齿,去看牙医不准打麻醉、要他代替猝死的狗狗当消防队的吉祥物、出任务的时候逼迫他直视著焦尸…。除此之外,对母亲强势的掌控、跋扈的口气和情欲的专制,还有和他一群共产朋友之间相处也是。

 

<母亲的爱与温柔>

 

母亲在电影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无时无刻都以女高音方式唱自己的台词。这不但有强烈的娱乐效果,也是Jodorowsky替母亲实现自小成为歌剧演员的梦想。一头金色卷发,拥有丰满身材,电影里面母亲总是穿著非常凸显傲人上围的衣著,以视觉强调了导演心目中她强烈的”母亲”与”女人”并存的形象。

 

母亲一直活在她父亲(导演的外公)早年离去的未竟遗憾里,所以饰演导演本人的小男孩在电影前十分钟总是戴著金色大卷的假发,直到父亲带他到华人理发店强制脱掉那顶假发,同时象征著脱去母亲对祖国、对父亲的投射情感。 不改喜欢赤裸裸地揭露情欲的本色,中间穿插了一段父亲在自营的丝袜店意淫穿了丝袜的假腿、闻女性内裤、母亲对水烟斗的性幻想,以及两人不平等的性关系(母亲在作爱过程还是保持女高音的唱腔也是笑点之一)等等。

 

<为父亲改写的超展开人生剧情>

 

虽然这部片是我觉得Jodorowsky最平易近人的一部,不过剧情超展开以致于不怎么平易近人的长度还是一样可见。剧情前半会以为小男孩是主角。但其实由于是描述Jodorowsky印象中的”父亲”,所以其实后半剧情已经离开了小男孩的视角,甚至脱离了现实,电影的虚幻让父亲踏入刺杀法西斯独裁者之路。

 

和他一同上路的是打扮跟约翰蓝侬一模一样的共产党员,当然片中的时代离约翰蓝侬差了数十年,这个设计明显导演为向其好友致敬。但父亲为独揽功劳,在小狗变装大赛上约翰蓝侬即将杀死独裁者之时突然跳出来挡子弹,受到独裁者赏识,进而用他当驯马师(他出发前查到独裁者非常爱马),希望先擒马再擒王。没想到这一番大费周章却在马死了独裁者崩溃欲绝,父亲掏出手枪要结束一切之时双手因为太紧张突然麻痺不能动而功亏一篑,被独裁者拿去结束马的生命,还感谢他的体谅,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离开。 父亲打击甚大,心灰意冷之下失去记忆了数个月,遇到一个畸形的妇人照顾他(畸形是Jodorowsky电影里非常爱用的梗)。遇到他给妇人活下去的力量,但母亲传递的思念使他清醒后却遗忘了妇人,妇人因此心碎自杀。遭到村民指责只好离去的父亲流浪到一位好心的木匠家,木匠秉著上帝爱所有人的信仰,不但包容他、给他工作,也带他走出伤痛,让他赚取一笔回乡的经费。没想到大好人送他的爱心木椅到教会之后竟然因为福音唱唱跳跳暴毙死了。他把钱都给教会替老木匠下葬后,游走在街上却遇到纳粹。 纳粹不相信他蜷曲的手指是因为麻痺,坚持认为他故意反纳粹,本来想打他一顿,却被他用金钢狼的招数击倒。愤怒绝望之余他大喊了老木匠的名字万岁,结果被当成反叛者抓起来逼问那是谁,进行一连串令人发噱的刑求,直到革命军攻下基地才被救出来,送回家乡。

 

这一大段父亲的奇幻冒险其实让我们快忘了这部片本来是想讲Jodorowsky对童年的诠释,但其实多了这一段的故事剧情,除了也是导演想圆满父亲的革命情怀,整段虚构的旅程也隐藏了许多传递导演思想的恶搞情节,以及嘲讽人类历史上与信仰上的荒诞、矛盾情结。

 

<不忘”亵渎”本色的宗教观>

 

 

 

从电影中的描述看出父亲原是个无神论者。

 

小男孩在海边遇到的奇妙智者,教他奇怪的咒语,给了他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图腾,告诉他只要信仰耶路萨冷,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以很开放的心胸看著宗教的本质、追求心灵的愉悦与释放,以及寻找生命从何而来、往何处去。但开开心心带著三个雕像回去的Alejandro却遭到父亲严厉教训,不但把雕像全丢进马桶冲掉,还要求他”只相信父亲”,打倒偶像崇拜者却也是塑造创造偶像的人,其实是很讽刺的。

 

同时Jodorowsky还是承袭了他亵渎三部曲一贯对基督教的伪善和仪式面的嘲讽,像是片中他父亲为拯救难民,结果自己的驴子却被难民杀来生吞活剥,还感染疟疾。担忧的母亲坐在他身上向上帝祈祷,请求上帝的河流穿过她为河道的身体,将祂的圣水透过她身体传给重病将死的父亲,然后就掀起裙摆将”圣水”排在倒地的父亲身上…用充满性暗示的内容毫不留情”亵渎”了一番神圣的宗教信仰。 另外父亲流落异乡时受到有虔诚信仰的老木匠帮忙,因为老木匠他相信了信仰给人善心和生存的力量。

 

但跟著老木匠因可笑的宗教仪式猝死,牧师为他募款下葬时,每个人又一面哭得不能自已,一面都掏零钱,真正关心他的父亲只好把自己作木工好不容易存到的返家积蓄全掏出来给了教会,黯然离去。荒谬的黑色幽默也调侃了教会团体一番。 父亲流浪数年回到家,母亲见到骨瘦嶙峋憔悴不堪的他,突然将他新娘抱起,复制耶稣死时圣母玛利亚哀恸的经典动作,许多CULT的象征性动作、符号在Jodorowsky的电影里不时出现,也实为观赏时的乐趣之一。

 

最后母亲拯救了失去不论对自己、对共产主义、对上帝信仰的父亲,唤起他对家庭温暖的感受,唤起他对家人的情感,三个人离开托科皮亚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这个结局根据导演所述当然不是真的,事实上他到成年之后甚至与父亲几乎断绝关系,所以身为男主角的导演儿子其实只见过他爷爷两个下午。但透过”由自己的儿子诠释自己的爸爸”微妙的关系,Jodorowsky感受到经由儿子演绎父亲种种经历之后,渐渐转化了自己对父亲的怨恨,反而可以用一种充满情感与谅解的方式看待过去悲惨的童年。

 

同时导演本人在片中经常以本人身分出现,在故事的平行世界中抽离地看著小男孩发生的故事,并适时抚慰小男孩的心灵。对小男孩而言他正在经历这些痛苦,并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对身后的老人–导演本人—而言,他理解男孩的感受,却也已经超然解脱、升华、并拥有属于自己的成就与价值。

 

<其他轶事>

 

导演两度在故事里质疑了对弱势的同情,一是前面提到父亲带了水想去帮助禁止入境的难民,骑去的驴子却被饥饿贪婪的难民生吃了,自己还染上疟疾;一是饰演导演小时候的小男孩,有个擦鞋的穷人朋友。他穿著爸爸给他的红鞋去找朋友的时候,朋友哭著说从没有穿过这样的好鞋。小男孩善良地将鞋子脱了给他,他却丢下擦鞋盒带著鞋子跑了。

 

两段剧情都有点隐藏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讽刺意味。有趣的是后来穿红鞋的穷孩子跑去海边滑倒死了,被用推车抬回来的时候低对比的画面颜色与被亮化强调的红鞋子,立刻引发观众想到<辛德勒的名单>里的红衣女孩。

 

身为台湾观众,在看这部片一定会发现一个大惊喜—小男孩在华人理发厅被脱下金色卷发的时候,旁边的华裔客人突然用著浓厚的西文口音唱起了中华民国国歌! 其实该华裔客人只是拍片现场的路人找来当临演,当时导演希望完全重现他记忆里的模样,所以要求临演在这神圣的一刻随便找首中文歌唱。拍片的当时没有人知道这是国歌,直到剪片时工作团队的华人(中国或台湾)才惊讶地认出这首曲子,意外变成一个只有台湾人才懂的惊喜。

 

这部电影的制成几乎如同家庭事业一般,除了导演的儿子Brontis出任男主角,他的其中一位兄弟负责整部片的配乐制作,并客串智者和约翰蓝侬一角;而另一位兄弟与其妻子也客串片头马戏团中绕著主角讲述他当年英勇演出的两位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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