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曹實秋

  生命因唯一而珍貴,因短暫而美麗。

  四川省瀘州市南壽山紀念園,是遺體器官捐贈者共同的“家”, 徐宗仁、王小勇、鄭昌遠、李幫貴、陳發德、熊志賢、左逸……這些刻在紀念牆上的遺體器官捐獻者名字,以另一種方式“活着”,被世人所紀念。

  瀘州社會各界緬懷遺體器官捐贈者

  目前,公民自願捐獻成爲移植器官唯一合法來源。其中,除了極少數的三代以內直系血親捐獻之外,絕大部分捐獻都要依靠逝世公民。

  幾年來,瀘州市完成的器官捐獻數量逐年遞增,截至2019年4月2日,瀘州市遺體器官捐獻志願登記超過300人,實現遺體捐獻22例,器官捐獻6例,眼角膜捐獻24例。

  沒有捐獻,就沒有移植,也就沒有新生。器官協調員,在美劇《週一清晨》裏,協調員被比作“徘徊在死者身邊的禿鷲”。

  死亡或許意味着新生!這個陌生且被人誤解的職業,實際是生與死的“擺渡人”,奔走在生死邊緣,連接起了生命兩端。

  目前瀘州僅有3名器官協調員,清明節,封面新聞走進西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和其中之一的鐘雅婷聊了聊死亡和新生,她除了是一名器官協調員,同時也是一名遺體器官捐贈的志願者。

  直面死亡:這是一份不被理解的工作

  在從事這個職業之前,我是西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一名護士;3年前,得知成立了器官捐獻辦公室,由於我喜歡志願者工作,因此就報名了。

  器官捐獻界流傳的一句話:沒有死亡,就沒有捐獻。

  在很多家屬看來,我們是一個不怎麼討人喜歡的角色,因爲我們介入的大多是“腦死亡”的病患,基本上都是突發性死亡,對於很多家屬來說都是飛來橫禍的意外打擊。

  當我和醫務部的同事在重症監護室等待時,經常遭受白眼,不被待見,有時還會被悲痛的病人家屬痛罵。有時家屬還要質疑我們的身份和動機:家人都已經這樣了,你們還來談這個,你還有沒有良心?這時我更願意將自己定位成一個“傾聽者”,確認患者生命不可逆後,纔會慢慢地與患者家屬聊到器官移植的話題上來。

  在我經歷的器官捐贈協調中,有超過90%的家屬都是拒絕的。在中國人傳統的死亡殯葬觀念裏,保留逝者軀體的完整性依然重要。有很多次,即使有親屬已經決定捐獻,但簽字前一經其他親屬干預,還是會放棄。

  鍾雅婷朋友圈截圖

  器官移植有嚴格的時間限制,有時候,當我們在和病人家屬進行溝通,因爲家屬在做思想鬥爭而錯過了器官捐贈的時間。

  對於捐獻者家屬來說,捐贈是一件艱難的決定,他們是希望幫助捐獻者完成一個個心願,讓他(她)在這個世上以另外一種形式活着。

  讓我感觸較深的是,去年,一位58歲的先生不幸遭遇車禍,雖經全力搶救,但因傷勢過於嚴重最終無法挽救。隨後,與他相依爲命的兒子經多方建議和思想鬥爭,決定捐出父親的肝臟和眼角膜。他的兒子只有一句話:能多救一個人,算是爲社會做點貢獻。

  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器官捐獻協調是一項合情合理合法的公益事業,還原的是真實的人性,淳樸善良,體現出的是愛和溫暖。

  ICU病房是器官協調員鍾雅婷經常出現也最不願出現的地方

  生命的延續 看到了一種希望

  在捐獻器官這樣的生死大事中,我也更多地感受到人性的美好,經常遇到震撼人心的事情,會很有感觸。

  有不到一歲的兒子即將要做心臟手術,年輕的媽媽給我打來電話說,“如果寶貝挺不過這關,我希望將他的器官捐贈了,讓更多人活着!”

  有大年三十,表達願意捐贈器官的70歲大爺,有面對親人突然離世,溝通不到10分鐘就決定捐贈的大學生。

  還有很多的朋友在我的朋友圈、抖音上鼓勵我,希望加入器官捐贈志願者…… 正是這些點滴,讓我看到了工作的意義。

  按照世界衛生組織相關標準,目前我國器官捐贈者和受益方採取雙盲制度,即不能瞭解對方的具體信息也不能見面。作爲器官協調員我們也無法知道受益方的信息。每一位捐獻者和他們的家屬都是隱祕而偉大的,我感謝他們。

  4月2日,清明節前夕,由瀘州市紅十字會主辦的“瀘州市2019年遺體與人體器官捐獻緬懷紀念活動”在南壽山博愛園舉行,來自瀘州市各地的遺體器官捐獻者家屬、捐獻志願者、醫務工作者齊聚於此,表達對逝者的追思和悼念,向捐獻者家屬致以深深的敬意。這些讓我們看到一種希望,生命延續的希望。對生者,也對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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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國每年有30萬需要器官移植的患者

  西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副院長徐勇教授介紹,雖然器官捐獻事業發展迅速,但是由於我國人口衆多,患者數量龐大,器官嚴重短缺的問題依然存在。目前中國每年約有30萬因末期器官功能衰竭需要移植的患者,但僅有1.6萬多人有機會獲得器官移植。

  西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醫護人員向器官捐贈者致敬

  “器官捐獻事業依然任重而道遠,我們呼籲全社會加大對器官捐獻事業的投入和宣傳,只有全社會都來支持和促進器官捐獻事業的發展,才能讓更多人得到生命的禮物。”徐勇教授呼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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