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篇已出刊,收錄於《Glide》一刊。



難得的休假就被自己這麼浪費了泰半,黑子瞥了眼牆上的鐘面如此思忖著,望著手機顯示著有未接來電,點開畫面回撥過去就聽青峯的幾句叨唸,這才讓黑子想起先前跟對方提過自己原本是打算趁彼此都有空的時候去打籃球,好來懷念明顯生疏的球感,「所以還出來打球嗎?」

黑子稍偏著頭,看著鐘面顯示的時間,方過中午不久似乎還不顯太晚,即單應了詞:「喫個飯也好。」

就聽青峯後頭一句等會老地方見後,黑子才切斷了電話,帶上了棉質外套後,就匆匆出門赴約,雖為自己的健忘對那人感到歉疚,可最大的原因莫過於是他已有好陣子沒嘗到香草奶昔的滋味,實在想念得緊。

當然,想打籃球的念頭也佔了幾分餘地,黑子半帶調侃地想著,但嘴饞的成因終究還是大過於技癢就是。

讓他不覺想起了高中時,每每在社團練習結束後,他總會與火神順道去速食店一飽口腹之慾,看著搭檔餐盤裡頭堆積如山的漢堡,反觀自己單點一杯奶昔,其份量總不免被對方一再地嫌少了點。

除此之外,嘗到香草奶昔的次數漸增的他因則是出於黃瀨,黑子心忖,雖然也有部分是因為當時速食店出的集點卡裡頭,其中可換他嗜嚐品項的關係。

猶記初次與桐皇對賽失利時,當週末就見黃瀨一封短訊問他是否在家,看得他不明所以之餘也只是回了詞是字。旋即就見手機來電顯示著對方的名字,才方接起就聽黃瀨聲嗓略夾愉悅:「小黑子看外面。」

黑子雖感困惑地卻仍隨之動作,即見窗外那道熟悉的色彩,讓他不由一怔,隨後才急忙地整理一身的滿是惺忪,匆匆下樓開門就瞥那人莞爾神情,嗓音稍帶幾分歉疚:「吵醒你了嗎?小黑子的頭髮還真是翹得厲害呢。」

黑子聳了聳肩,對於對方後頭補述的話語絲毫不以為意,故作試問:「黃瀨君,有什麼事嗎?」

即辨黃瀨悶應了聲,神情看來稍參幾分的不自在,才聽來人後頭那句牽強:「只是想請小黑子去喝奶昔。」

讓黑子驀地愣了住,待思緒千轉後,他才緩然應許對方的邀約。僅見來人抿彎了脣線,笑得燦爛的模樣。他想,他大概是懂得那人的心思,就似起初黃瀨總叨唸著要他去海常一同打球的話語,只不過他未曾應許。

後來也忘了是怎麼來往得越加頻繁,黑子試想,卻釐不出個頭緒來,只知道在他恍然發覺時,是因為接連幾日都未收到對方的短訊,讓他總感不自在,也不免為此一再分心。

直到聽到火神忽然一句「最近怎麼不見黃瀨來找你?」才解了黑子這幾天的煩擾,才意識到自己早已適應有那人的絮語陪伴,而毫不自知於這習慣養成。

在唸頭油然竄起時,他才明白,對於黃瀨,用朋友一詞定義早已不足概括所有。

雖想聽見對方直白道出原因為何,可黑子終究還是沒有作出提問,僅是順應那人句意地應答著:「那就走吧。」

而後,待步伐走至街頭球場後,止擱漫想。

視線環視了圈,直到目光觸及那抹熟悉的色調時,恰好彼此視線交會,就辨那人一聲揚聲招呼:「嗨。」

讓他無暇理會剛響短訊提示音的手機,直陷怔忡,也就沒有注意到裡頭所著內容,青峯傳來的訊息寫著──「忘了說,黃瀨那傢伙剛好休假,也就順便約他來了。」

 

 

曾假想過下次見面的情形會是什麼模樣,可想也只是想而已,終究無法控制如此猝不及防的一景發生,黑子心忖。望著黃瀨露出一抹淺笑,像是早已預見此景一般,模樣輕鬆自在,絲毫沒有殘留一絲侷促的情緒,看得黑子油然困窘。

「黃瀨君怎麼會在這裡。」看似詢問,實則確認的題句讓黑子依稀可感喉頭稍澀,聲嗓聽來似乎參雜了些許顫音。

「剛好休假,就被小青峯約來打球。」語句稍作停頓,就聽黃瀨一聲「小黑子也是?」的試問,聽來幾分徵詢,也似試探般,讓黑子終究止於一詞單音悶應。

就聽來人一句「真巧。」擱置了話題,旋即陷入了短暫沉默,尷尬的氛圍倏地縈繞著他們周身,困得黑子不由抿了抿脣,視線偏轉至不遠處的自動販賣機,試圖拼湊出適當的句子,好跳脫出此景的僵滯不前。

方作如此試想的同時,就聞黃瀨詢問:「小黑子要喝點什麼嗎?」

「都好。」應答的聲嗓很輕,黑子不由暗自調侃,可終究莫過於他此時歸心似箭的想望。

就見對方轉身走至不遠處的販售機臺投幣購買飲品,再回來時,手上已多了兩罐冷飲,「給。」

接過來人遞向前的茶飲後,即瞥黃瀨打開了手中的罐裝咖啡,也似打開了適才他尚未問出口的好奇心,僅聽那人嗓音溫潤,禮貌寒喧道:「最近過得如何?」

聽得黑子近乎莞爾,可終究憋住適才的忍俊不禁,訥訥應著還可以一詞,不前不後地故作曖昧。

即見黃瀨脣角微勾,神情看來幾分的若有所思。不過幾秒間的話題停擺,讓黑子近乎驀地有種既視感,就似自己度過的多少漫漫長夜,不由澀然。

「真是不巧,沒有將上次小黑子落在我這裡的圍巾給帶來還。」見黃瀨啜飲著手中咖啡,狀似泰然。來人如此敘述,聽在黑子耳裡卻多了一層詢問意味,就似試探自己是否猶記先前幾景。

思緒千迴百轉之後,他終究也止於一詞沒關係。黑子深知,黃瀨的這番話語所為不過鋪陳他後頭真正想問的題句,而並非字面上的如此簡明。

誠如初次與海常練習賽後,巧遇黃瀨,應許對方小聊的邀約時,只聽來人試問得婉轉,倒也讓他答得迂迴。

或許是出於不自在於那人直視的目光,更也許只是出於對方的問句總讓他感到失措,可無論何者,黃瀨這般舉止屢屢讓他難以招架。儘管自己並沒有將情緒起伏明顯地表露於臉上,可卻藏不住眼裡所存的侷促不安。黑子不清楚,對方是否有讀取到他的不知所措,只知道他們之間的互動就似拉鋸般,誰也沒有佔上風過。

「小黑子?」只聽來人聲嗓近耳,依稀可覺耳窩邊還殘留些許的溫熱感,讓黑子不禁稍偏過頭,即嗅見對方身上一縷熟悉的淡微男香。

黑子雖感好奇,但並未出聲試問對方什麼,僅是悶哼了聲答應著黃瀨的叫喚。

「前陣子參加了同事的婚禮,總不免俗地又被問到是否有交往對象這回事。」聲嗓略停,黑子清楚可見黃瀨笑得無奈,「雖然說一個人很自在,可是果然在看到其他人都雙雙對對的時候,還是會覺得有點寂寞啊。」

「以黃瀨君的條件,應該不愁。」黑子悶應,語帶調侃。

「哪有,整個煩惱透了。」嗓音哀怨,就見黃瀨撇過頭,彼此視線對視時,即聽來人那聲詢問:「……那黑子呢?」

黑子驀地一怔,見黃瀨那雙鳶色的瞳仁裏頭似乎正醞釀些什麼似的,他看得不甚清楚,或許正確來說,儘管他明白,卻難以用隻字片語作出說明。

曖昧難明,大抵四字形容個大概。

噤聲了許久後,黑子終究還是吐白應答:「還沒有合適的對象。」

即瞥黃瀨眼眉淺瞇,以半開玩笑的嗓音問著:「那要不要考慮我呢?」

話語方落,就聽不遠處來人的揚聲叫喚。在見青峯的到來時,黑子不禁悄吐呼吸,油然鬆了口氣之餘,也同時用眼角偷瞅著黃瀨,只見旁人神情略泛苦澀。

此景似曾相識,黑子心忖,就似那人口裡的那聲喜歡每每換得自己的一詞推拒時,總能見到黃瀨眼神間轉瞬掠過的惆悵感。

見黃瀨起身的動作,黑子下意識地探手扯住了對方的袖口,思緒也未能試想太多,只知道、自己已然不想再錯過。

「黃瀨君,還記得上次聚會我說的話嗎?」

僅瞥來人莞爾,答應的話語聽在黑子的耳裡,依稀參雜了幾分顫音。

「你說過的話,我一直都記在心裡。」

 

 

在打了好陣子籃球,也一同喫過晚飯小聊了段時間後,青峯便又被緊急召回局裡,留得黑子與黃瀨兩人難解橫亙彼此之間的尷尬氛圍。

方走出店外,就聽黃瀨一聲詢問:「那、那我們?」

看了看腕錶後,黑子僅作低應:「時間還早,看黃瀨想去哪?」

只見黃瀨略不自然地將視線偏轉至一旁,神情似乎還帶了幾分孩子氣的彆扭,讓黑子不禁忍俊,試圖想緩和對方明顯僵化的行為舉止,但苦無適當方法。

莫名地想捉弄對方,黑子抿了抿脣,果然習慣與上癮症狀近乎並無二致,同樣的可怕。

跟著旁人的步伐許久後,黑子也才恍然發覺,正巧是回家一途的路程,讓他不由試問:「黃瀨君,我們要去哪?」

「呃……回、回家?」黃瀨的反應讓黑子驀地有種時光倒流的既視感,彷彿他們仍滯於青蔥,仍努力鑽研怎麼讓自己球技更為精進,好增進團隊的效益。

「我的、還是黃瀨君的住處?」黑子反問,只得黃瀨明顯一愣,似乎沒有想過這問題的反應。黑子還方想重述自己的困惑,就聽來人一聲懊惱。

「……抱、抱歉。我一直忘了說,前陣子我換了新住處。」僅看黃瀨微低著頭,就似犯錯的孩子般,讓黑子稍感不明所以,在聽對方後話接續後,黑子才驀地恍然:「我搬到小黑子的隔壁,我們是鄰居。」

聲嗓方止,短暫的沉默也隨即而至。

其實也就能說明瞭不久前的種種:新住戶的搬入、隔壁窗臺的微光閃爍、那人忽然的短訊等等,全然只是對方那端的有心安排罷了。

總非得到了近乎緊握不住時,才會開始無端在意起,黑子暗忖,為了讓自己意會到這般感情的存在感,不知對方究竟費了多少心思和時間,根本難數。

這似乎要不認栽也難了些許,黑子半自嘲地想,可真不知道該算是自己,還是對方的份上。

喜歡不過就是這麼一個直白感受簡單可明,卻難用言語形容得貼切。就似當初為什麼會選擇籃球的理由一般,就只是純粹喜歡而已,原因無他。

而他卻兜兜轉轉了好幾個年頭,直到與對方逐步疏離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所懷的異樣情愫;並不單是就詞語所表的那層淺淡,而是更如情緒般感受直白且更為深刻。

在紊亂的思緒終歇的同時,望著黃瀨那雙鳶色的瞳仁,黑子不由低喚,只見黃瀨抿了抿脣,看來忐忑。

「小黑子,我們在一起吧。」

話語落定,黑子莞爾,只是伸手反握住黃瀨探出的手,無聲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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