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Love

74

 

 

“好点了吗？前几天都没看到妳，才听秀荣说妳感冒了。”

“嗯...”

 

歌唱比赛那天裴珠泫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回到家时已经全身湿，还失魂落魄地坐在家门口前的公寓楼梯上一阵子，直到觉得越来越冷才起身，结果一站起来就发晕，回到家洗完澡就昏睡过去了，一直睡到隔天下午才醒来。

生病发烧的感觉非常难受，但再怎么不舒服、浑身无力，都没有亲耳听见喜欢的人被告白的冲击让人心累。

真正不想让裴珠泫出门上学的是心理上的负担，而不是生理上的。

她不知道孙承欢会接受还是拒绝，不知道会不会睡一觉起来，她们的关系就变了，孙承欢就变了。

变成别人的了。

 

“天冷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拿著，”孙承欢将手上的保温瓶塞到裴珠泫的手里，裴珠泫只是一脸困惑地盯著保温瓶看，

“还好今天妳来了，我才不会又白煮一锅。这我熬的柚子茶，趁热多喝点吧，补充维他命，喝点甜甜的心情也会好一点...”

“妳又知道我心情不好了？”

看著裴珠泫眼里的小淘气，孙承欢不自觉的笑了，这才是她所熟悉的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之前两人间的不愉快已被孙承欢抛诸脑后。

“妳看起来心情不错，而且看起来...”

孙承欢话讲到一半拉长了尾音，突然凑近，惹得裴珠泫吓得震了一下，“喔莫，吓我一跳，干嘛突然...”

“变更漂亮了。”

 

果然是孙承欢，总是出其不意的油腻发言，让裴珠泫羞得低下了头。

 

“但是我心情不好。”

“嗯？”

孙承欢突然的情绪转折，成功的引出了裴珠泫的好奇心，只见裴珠泫睁著好看的大眼睛，认真的看著孙承欢的双眼。

 

“好几天没见到妳了，心情不好。”

“切...”，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裴珠泫松了口气，无奈的笑了一下。

“还有憋了好几天，没说出口的话...，珠泫呐，”

这一声深情的呼唤，裴珠泫的表情又再次严肃起来，每次孙承欢这种口气，就代表又要讲出什么令人无法招架的话，

“本来以为只要我喜欢妳，只要我还能继续在妳身边陪著妳就已经足够了，但我为什么总是觉得不安呢？好像越喜欢妳就越不了解妳。”讲到这里，孙承欢移开了眼神，因为紧张的缘故越讲越快，只想把真心话全说了，“觉得妳有好多个面貌，每一个妳我都好喜欢，我都想了解。我也想让妳了解真正的我，想让妳知道妳在我心里有多重要，珠泫呐，”

孙承欢抬起头来认真的看著裴珠泫的脸，却发现裴珠泫的脸上已失去了笑容，并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即便是这样，孙承欢还是没有退缩，她再次鼓起勇气，

“让我们用不一样的身份重新认识，重新开始，好吗？”

 

裴珠泫虽面无表情，但孙承欢看得出来裴珠泫的眼神透露著她正在认真的想著什么。

出乎意料的，裴珠泫牵起孙承欢的一只手，把保温瓶交还给孙承欢，低著头，语气温柔地说，

“我们现在这样很好...我喜欢我们现在这样。”

 

 

放学后，孙承欢来到了平常陪裴珠泫等车的这个公车亭，今天很不一样，这时间裴珠泫早就到家了，孙承欢想来这个充满回忆，充满著他们俩相处点滴的老地方，一个人静静的想著过去，

然后跟自己爱慕的心道别。

 

这冷冷的天气，孙承欢坐在横椅上搓著手，在对著自己的手呵气时，突然想起了就是在这个气温下，自己蹲著帮裴珠泫暖手，然后起身时还重心不稳的跌在裴珠泫身上，任她抱著好一阵子，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平衡感。

 

是不是那时就喜欢上裴珠泫了呢？

 

现在回想起来，孙承欢还记得那时的悸动，那时的心跳不已，那时对裴珠泫有点害羞的幻想。

 

“也许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意，在更多的人事物介入我们之前就展开追求，我们可能已经不只是现在这样的关系了。”

 

 

 

 

客厅墙上的钟刚响过十二下，裴珠泫倚著床坐在地上，双手环抱著屈著的腿，额头抵在膝盖上。

自己又再一次拒绝了孙承欢的告白，而这次是认真的，有勇气不后悔吗？

裴珠泫问著自己。

 

相较之下，裴珠泫了解自己，也了解孙承欢。

她知道自己对孙承欢的依赖跟喜欢有多深，占有欲就有多大。

她可以在跟孙承欢交往后看著孙承欢继续关心学妹，继续跟姜瑟琪笑得开朗吗？

 

她做不到。

 

还有，她还记得自己爱上孙承欢的那个瞬间。

 

可能是温柔地替她擦去腿上咖啡的孙承欢，也可能是在台上闪耀著光芒、自信的孙承欢，或是握著她的手，用坚定的双眼给她鼓励的孙承欢，或是有点霸气替她决定要吃什么，但其实是贴心的把她所有的喜好都记著了的孙承欢。

绝对不是现在这个老是表现别扭，又没自信的孙承欢。

 

她知道孙承欢的改变是为了想把裴珠泫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但因为太过在乎裴珠泫的感受，而变得卑微的孙承欢、变得老是在看眼色的孙承欢不是裴珠泫所喜欢的。

裴珠泫不希望孙承欢因为对她的喜欢而失去了自己，失去那些令人心动的特质。

她宁愿从来不曾拥有孙承欢，她只要还能看著孙承欢耀眼的样子，看著那个像太阳一样温暖的孙承欢，她就满足了。

 

“承欢，妳不要爱我，我才能继续爱妳...”

裴珠泫抬起头，垂眼看著被泪浸湿了的裤管。 

 

 

 

 

 

 

 

“看什么看到这样眉头都揪在一起？哪个学妹的暧昧简讯吗？”

“呀！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跟妳一样！”

 

孙承欢刚从洗手间回到班上就看到姜瑟琪一脸严肃，还咬著下唇盯著手机看的模样。

在孙承欢心里被定位在傻萌没心机没负面情绪的至亲姜瑟琪，最近偶尔流露出的淡淡忧郁让孙承欢有点在意，但姜瑟琪每次都在被孙承欢捕捉到的瞬间就又立刻恢复成没什么事的样子，使孙承欢摸不著头绪，也找不到好的时机关心她。

 

“妳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孙承欢随手翻著桌上的课本，假装读著自己的笔记，装作不经意的随口问问。

“没有...”

姜瑟琪反射性带点防备的直接否定，停顿了下，才终于说出口自己的不安，

“我只有妳这个好朋友妳知道吧？”

“呀...干嘛突然这样讲话...好肉麻啊...”

听到这问句的孙承欢心里一惊，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口气中透露著犹豫。

孙承欢停下乱翻课本的动作，侧过头来面露困惑跟担忧的看著姜瑟琪，而姜瑟琪只是盯著自己放在桌上交握的双手。

 

两人就这样维持著沉默一阵子，直到姜瑟琪转过头来，露出她招牌的傻气笑容，

“当妳这个万人迷的朋友真的太累了，呀，妳要是哪天见色忘友给我试试看！”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孙承欢的愿望总是跟裴珠泫有关，希望她过得好，希望她每天都开心，希望她能幸福的笑著，希望能有人呵护著她。

 

孙承欢重重的叹了口气，看著从自己嘴里喷出的白烟。

 

下雪了，今年的初雪竟然在最后一天才下下来，本来还想著告白成功的话要跟裴珠泫一起度过今年的第一场雪，也许一起看个电影，也许去逛个街，或只是随便走走都好，只要是能跟她在一起。

 

告白被拒后，孙承欢一方面沮丧，一方面也觉得丢脸，原来自己自作多情了这么久。

觉得跟裴珠泫见面有莫大的压力，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躲著，不想见到她，也尽量不去想起跟她有关的事。

 

“啧，这个姜瑟琪跟我约在这，是想冷死我吗！说好要一起翘掉午休来这边吃红豆汤的，人呢！害我都...”

 

胡思乱想了。

 

站在顶楼的孙承欢自言自语的抱怨著姜瑟琪，又突然噤了声。

努力压抑著的跟裴珠泫有关的念头跟情绪，瞬间排山倒海的向自己袭来，沉甸甸的压著她的胸口，她觉得世界都变成了蓝灰色的。

 

“不该想起裴珠泫的。

不知道她的感冒好了没？

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她总是忘记多穿点衣服，没有我在她身边，有人会为她披上外套吗？”

 

想到这里，孙承欢吸了吸鼻子，将前阵子金艺琳送的围巾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发红的鼻子。

 

故意保持忙碌的她，竟然只是这短短的放空，关于裴珠泫的各种心事，立刻塞满她脑子里的每一寸空白，逼她面对她对裴珠泫已无法消化的情感。

 

太痛苦了。

两人的友情已经经营得很艰难，在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后，要恢复成一开始的朋友关系变得更加困难，孙承欢想著第一次跟裴珠泫告白后两人相处的点滴，好像每一次都必须戴著无所谓的面具才能逞强的笑著，隐藏著心里的忐忑。

 

从此跟裴珠泫这个朋友划清界线不相往来当然轻松得多，但同时心里也缺了一角，好像再也快乐不起来。

 

像是下棋一样，一步错，步步错，是自己太幼稚也太冲动，没能管好自己的心事，让太自以为是的自信导致现在的局面。

 

“也许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当初那样单纯又幸福的相处方式了，那种光是想到就不自觉露出微笑的幸福...”

孙承欢觉得视线逐渐模糊，也觉得双腿发软，她好想把自己藏在某个没人找得到的角落大哭一场，然后从此将裴珠泫这个人抛到脑后。

 

正当孙承欢觉得情绪满得快要崩溃的时候，顶楼的铁门被推开了，发出沉重的闷哼声。

孙承欢马上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姜瑟琪妳太夸张了！我都快要冻死在...”

 

放下了手，孙承欢才看清楚踏入顶楼的人是谁。

 

 

 

“承欢欧腻...”

 

孙承欢看著金艺琳招牌的淘气笑眼，还有笑起来露出的一整排牙齿，

“怎么是妳？我还以为...呀呀呀慢点！小心！”

 

金艺琳耐不住看到孙承欢的兴奋，小跑步的向她奔来，却没注意到因飘著雪而湿滑的地面，脚步踉跄，若不是孙承欢反应快一个箭步将金艺琳拉进怀里，金艺琳一定会面部朝地摔得狼狈。

 

本来只是想拉金艺琳一把，却因为冲击的力道，导致金艺琳狠狠的撞进孙承欢的怀抱，孙承欢也就顺势的将金艺琳抱了个满怀。

 

孙承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刚经历了情绪的低潮，这一抱竟然舍不得放手，像是突然找到了依靠般紧紧的抱著金艺琳，甚至头也靠在了她的肩上。

 

她觉得好累了，觉得心空了，有个人可以依赖，可以填补她刚被掏空的心好像也不错。

才这么想著的孙承欢，听到金艺琳在耳边小声的问出声，

“欧腻...妳愿意跟我交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