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曹菲 楊雪 攝影 吳楓

  防腐整容室,遺體火化之前最後停留的地方。

  在這裏,每一具遺體都將被精心修飾。美麗的描繪者,是遺體防腐整容師。

  李佳,成都市殯儀館唯一的女性遺體防腐整容師。12年來,數萬具遺體經她描繪,安詳示人。

  讓逝者走得安詳一些,也是李佳選擇這一行的本意。

  李佳

  “有人給她化個妝就好了”

  30多平方米的遺體防腐整容操作間,工作時,李佳和逝者獨處。工作服、口罩、兩層手套……寂靜的房間裏,準備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防腐液輸入動脈後,她用酒精仔細擦拭包括鼻孔在內的裸露皮膚,接下來和日常的上妝步驟並無差別——抹油、上粉底、掃腮紅……十餘分鐘後,87歲的老太太面龐紅潤安詳,她將以這樣的面貌,迎接和親人的最後一次相聚。

  安詳在訣別時最能告慰家人,這也是李佳從事這一職業的初衷。1986年,她于吉林省遼源市東豐縣出生,因爲父母工作忙,她被外公外婆帶大。“初中的時候,我外婆走了。”這是李佳第一次看見死亡,“她走的時候臉色不太好,我當時想,要是有人給她化個妝就好了。”

  這本來可能只是一個少女剎那間的念頭,可3年後,當她看到雞西大學有民政事務與現代殯儀技術專業時,不顧家人反對,毅然報考。

  “遺忘是一種技能”

  西部第一名女大學生遺體整容師

  李佳所在的一個班26人,3年後,成爲爲雞西大學該專業首批、同時也是最後一批民政事務與現代殯儀技術專業的畢業生。26個人裏,最終只有2人最終從事殯葬專業,李佳是唯一的女生。

  這個“唯一”從雞西保持到了成都。2007年,她來到成都市殯儀館工作,成爲成都市乃至整個西部地區唯一的女大學生遺體整容師。12年後,成都殯儀館的6名遺體整容師中,她仍是唯一的女性。

  性別印象和工作印象的反差,讓人下意識覺得她“膽子大”。對這個東北女子來說,在這十餘年裏,也確實從未恐懼過,唯一一次無所適從,是第一次給遺體做防腐(過去在腿上輸液),要脫褲子,“覺得挺不好意思”。

  12年來,李佳見過各種各樣的遺體,殘缺或者高腐,老人抑或嬰孩,但她回憶不起來任何一個有特別印象的人。她說,基本上化妝送走之後就不再記得姓名、長相了。

  “如果想記住還是能記住。”她笑了一下,“但遺忘算是一種技能吧。”

  無法迴避的特殊

  “老公那邊的親戚都不知道我的工作”

  每個行業都需要有人來做,別人不瞭解才覺得特殊——但面對周圍人的刻意迴避,李佳很難真的覺得自己不特殊。

  “到現在,除了我丈夫、公婆,夫家其他親戚,都不知道我是做什麼的。”雖然在結婚時,並未因爲職業問題受到波折,但是婚後,丈夫委婉地向她表達了自己父母不希望公開她職業身份的想法,家庭聚餐時有人問起,公婆都搶着介紹,說她“在民政局的下屬單位工作,就是送文件的。”直到現在,丈夫的妹妹都不知道嫂子真正的工作是什麼。

  自己正正經經的工作,沒有偷、沒有搶,爲什麼就不能說呢?壓力除了讓她在面對親戚時三緘其口,甚至還曾爲此推掉媒體採訪,因爲如果出鏡被人認出來,公婆努力保守的“祕密”就再也無法維持。

  3月20日的上午,她一邊工作一邊接受採訪。給87歲的老太太畫完妝後,李佳仔細捋了捋對方的頭髮。“這次我願意出鏡了。”她轉身取下口罩,“我想讓他們知道,我是遺體整容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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