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的洗禮,雲霧的滋養,春風的愛撫,與茶農真實的生活融合在一起,纔是茶的來歷

  邂逅茶山,是在一場細雨霏霏的春雨中。

  那天,去拍一個小鎮的全景。當我完成拍攝任務轉身下山時,身後一片翠綠的茶山突然撞進了我的視野——煙雨迷濛的山景,曲線柔美的茶山,層次分明的茶帶,忙忙碌碌的採茶人,似一幅絕版的水墨丹青,伴着春山裏的鳥語花香和歡歌笑語,美得令人心醉。

  此前,我去過兩次茶山,一次是跟一批作家和攝影家到茶山採風,還有一次是參加某地的茶歌大賽。在現場,面對如詩如畫的茶山、風情萬種的茶姑和婉轉悠揚的茶歌,我卻少有感動,且總感覺少了點什麼,但到底少了什麼,我一時也說不清楚。

  春分後清明前,是陝南綠茶採收的黃金時節。這半個月的茶謂之明前茶,毫不誇張地說,是一天一個味,一天一個價。因此,儘管雨中採茶會影響到茶葉的品質,但採茶的節奏卻跟流轉的光陰一樣絲毫沒有放慢。茶山的形態是任性的,線條是柔美的,一條條的茶帶隨着山勢而蜿蜒,一條有一條的風景,一帶有一帶的韻味,似層層梯田,像條條玉帶。“二月山家穀雨天,半坡芳茗露華鮮”,這絕美的古句恰到好處地應和着眼前的美景,而綿綿細雨和茫茫雲霧又爲茶山平添幾分嫵媚和靈秀,二者親熱地纏綿在一起,相偎相依,柔情似水,如一對溫柔甜蜜的戀人,令人羨慕。

  遠看茶山,採茶人隨意地分佈在茶帶間,沒有整齊的隊形,沒有人爲的組合,但看似隨意,卻又是那樣和諧與自然。在那層層疊疊的曲線間,身着各色衣衫的採茶人似天女散花一般,身挎不同的籃子或袋子,雙手在翠綠的嫩葉上翻飛。雨霧中,時而“子規聲裏雨如煙”,時而“微雨燕雙飛”,茶山,也因此多了幾分空靈和詩意。茶葉,之所以會有妙不可言的韻味和無與倫比的魅力,我想,與這些詩性的雲霧關係密切,是高山雲霧滋潤了綠色的精靈,是秦巴流嵐賦予了茶葉的神韻。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雲霧不僅詩化着茶山的外表,也豐富着茶葉的內涵。難怪,當我們品茶時,胸中總有詩情升騰,畫境萌生,禪意湧動,世間也有了“禪茶一味”的妙語。

  剛剛冒出來的茶葉,嫩嫩地,鮮鮮地,如綠雲一般浮在茶樹頂端,與下面墨綠色的老葉片形成鮮明對比。和風細雨中,葉片上的水珠隨風而動,珠圓玉潤,呼之欲出,鮮美嬌嫩得不忍直視。一雙雙或握過鋤頭或拿過鋼筆或敲過鍵盤或操過鍋碗瓢盆的手,在鮮嫩的綠芽間上下翻飛,是那樣地開合有度,收放自如。他們專注得好像在創作一件絕版的藝術品。細雨如輕紗,似薄霧,像幔帳,飄飄灑灑,落在碧綠的茶葉上,那聲音,大者如蠶喫桑葉的清音,小者像春風拂柳的細語,天籟之音蕩盡的不僅是茶山的風塵,還洗滌着人們內心的浮躁和塵埃。

  我走近一位採茶女,跟她攀談起來。我問她,你們採茶時爲什麼不唱茶歌呢?她微微一笑,你是電視看多了吧?電視裏那些一邊採茶一邊唱歌的畫面,多是做給別人看的,而我們採茶,是爲了更好地生活,時間就是金錢,採起茶來腳下要穩,眼睛要靈,手上要快,精力要高度集中,哪還顧得上唱歌?

  聽了茶姑的一席話,先前一直未解的疑問豁然開朗,我曾經見到的茶山,美則美矣,卻少了真氣,缺了地氣。再看眼前的茶山,春雨的洗禮,雲霧的滋養,春風的愛撫,與茶農真實的生活天人合一般地融合在一起,顯得是那樣真實、清新和聖潔。原來美,就來自於樸素,來自於自然,這樣的美,纔是真美,大美。(黃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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