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沙贊》作爲DC電影宇宙的第七部作品,雖然與漫威電影宇宙的聲勢浩大相比,不可同日而語,但對追求視覺效果、圖一個觀影愉快的觀衆來說,畢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雷霆沙贊》在低幼化定檔的目標上不遺餘力,整個影片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部兒童片。

  影片裏的少年比利在現實生活中,並不如意,從小就被母親拋棄,沒有家,一直是他的內心的痛,被人收養,但都沒有找到家的感覺,直到電影裏,他被一個收養了六個孩子的大家庭接納爲成員之一,他的命運才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

  爲什麼在這個新家裏,他的逃離收養家庭的計劃,才終止?

  我想,在這個新家裏,他看到了一羣同樣的失怙的孩子給他鋪墊了一個寬鬆的環境,而六個個性不同、性格相異、年齡也有差距的同是收養的兄弟姐妹,也能夠滿足他各取所需的性格匹合。而實際上,影片裏新加入家庭裏的小夥伴們,的確是他安身立命的最誘人之處。

  比利是一個弱者,所以超能力對他的加盟,是他找到人生定位與地位的關鍵。而電影也及時地賦予這一個角色以“不勞而獲”手段得到的超級能力,這種不需經過奮鬥、不需要付出艱辛、不需要依靠資質而獲得的超能力,對於兒童來說,是最具誘惑力的。

  而這也決定了《雷霆沙贊》在情節設置上向低幼化靠攏的特質。電影裏,當比利每有一項超能力大顯身手的時候,都能博得影院裏的孩子的狂熱呼應,從這個角度來看,電影也算在它的這個根據漫畫改編的框架體系裏,得到了物有所值的迴應了吧。

  因爲整個電影就是一個少年懵懵懂懂、無師自通之間得到了超能力,然後一個出於同門的大反派追蹤而來,便構成了整個電影單一線條的進程發展,整個電影的故事情節非常之簡單,既沒有人物的情感遞進,也沒有人物性格的逆轉,所以,整個電影吸引人的地方基本沒有,在掏空了一部電影的內涵創新的情況下,這部電影還有什麼藝術魅力,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出來。

  大概正因爲電影能夠吸引人看下去的元素太過稀少,所以這個電影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用聲響來製造驚悚,這也許與導演曾經拍過恐怖片有關。每當出現一個安靜平和的鏡頭,然後突然之間,便會從畫外飛來一個怪物或者一組鐵拳,痛揍在畫框裏的人物身上,巨大的爆裂聲響,配合着畫面的應聲而動,製造了電影裏不期而至的“尖聲驚叫”,這種恐怖手法,是日本恐怖片都樂意採取選擇的手法,好萊塢電影相對而言還算開恩,很少利用這種野蠻手段製造驚悚,而《雷霆沙贊》在這一點上,的確很不厚道地至少出現八次以上,用這種廉價低級的手段,打擊電影預期可能出現的由於電影質量平平而空降到觀衆身上的瞌睡蟲。

  儘管故事情節簡單,線索單一,但《雷霆沙贊》裏並非沒有挺立的內在精神支柱。

  這就是好萊塢電影的成功之處。即使是一部相貌平庸的爛片,好萊塢電影裏也能夠容納進一個讓人們接受的用我們的話來說,就是代表着正能量的立意主題。

  像《雷霆沙贊》這樣的電影,完全是哄小孩拍出來的低幼影片,無非是展示一下超能力帶來的無限神奇,讓小孩看看開心與快樂也就達到目的了,但是,事實上並不是這樣的。《雷霆沙贊》在情節上是淺薄的,但是它在內涵上,卻相當的“高大上”,在一個無可挑剔的層面上,顯示出它的鐵骨錚錚的精神硬度,這多少讓這個電影能夠在它的思想內涵上屹立不倒,找不到你可以攻擊與不屑的地方。

  一個電影之所以成爲爛片,更爲主要的條件是它的精神上的缺鈣。中國電影裏爛片千奇百怪、奇葩迭出的根本原因,還是在精神內涵上三觀不正,根本支撐不住電影裏畫面展現的現實人生。

  《雷霆沙贊》有它的精神內涵,細緻看來,大致有三,而這個精神內核,卻是好萊塢電影屢試不爽、屢用不止的關鍵詞。

  一是英雄離不開精神純潔。

  我們可以從電影裏耗費很大篇幅對比着呈現的比利能夠成爲英雄而希瓦納博士卻走向反面,感受到電影最想圖說的這一條理念。

  雖然這條說教,在電影裏顯得有一些生硬。

  影片一開始就表現了希瓦納博士小時候與一家人坐在一輛車上,恍惚間,幼時的希瓦納就進入了一個異能空間,來到了地下巫師的神祕山洞裏。在這裏,他沒有經受住考驗,被巫師淘汰出局。

  在巫師選擇繼承人的條件中,心靈純潔是他的一項道德指標,但是,人是成長的,而幼時的希瓦納畢竟還是一個小孩子,不可能先天地具備英雄資質,但在巫師的眼裏,他顯然放棄了給予孩子一個成長進步的可能性嘗試,而是硬碰硬地直接拿出諸種誘惑,霸王硬上弓地進行暴力測試,這直接導致了希瓦納失去了成爲繼承人的可能。

  而後來的比利同樣經受了與希瓦納一樣的選擇歷程,但是,他被電影先驗地定性爲一個宿命的英雄身份,所以,他在同樣的情境中,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順利過關。

  電影用以說明的是,一個人的道德品性,決定了他能夠擔當英雄資質的首決條件。如何確定道德優劣?電影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反而是倒推過來,用日後比利具有超能力之後爲民效力、除暴安良來反推他是一個合適的人選。但同樣的是,如果希瓦納當年在成長的道路上,沒有受到步步嫌棄所產生的心理陰影,導致負能量積重難返,他是否也會在正能量的道路上,成爲一個效忠人類道德的英雄呢?

  所以,電影強調了先驗的道德至上論,卻迴避了孩子成長過程中的品性後天生成因素。一句話,電影採取的的是對角色的二元對立分化法,直接把人分成好人與壞人,壞人在第一關就通不過審查,然後他之後的一切作爲都是幹壞事,破壞好人的事業。影片裏的希瓦納就是按照這樣的思路設定的。雖然臉譜化太過明顯,但它至少吻合了好萊塢電影裏着意強調的簡單化的二元人物分割法,它讓電影裏的人物關係黑白分明,涇渭清晰。

  二是英雄離不開精神支撐。

  “我們是一家人”,我們發現,竟然成爲好萊塢電影裏曝光度非常高的一句臺詞。

  而這個臺詞,還非常喜歡被用在沒有親情關係、臨時拼湊成的一個團隊中。

  而恰恰是在我們中國的傳統文化體系裏,非常重視“家”的意義與價值,但我們的電影,卻很少去煽情這種理念。

  比如,在前一度時期國內院線引進且獲得奧斯卡獎的《波西米亞狂想曲》中,影片裏的樂隊成員凝聚他們的合作力量,就是對“我們是一家人”的信奉與堅守。這一句臺詞,也成爲電影裏最外在的打動人的源頭與符號。

  《雷霆沙贊》中的比利自從小時候在街上跑丟失了,就一直沒有放棄對母親的尋找。無疑他的心裏裝着對家的強烈的渴望。

  雖然他被警察一次次地送到收養他的人家裏,但他從沒有找到自己的歸宿。直到他有一天被充滿着樂天派精神的一對夫妻收養,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兄弟姐妹的多樣性,無疑緩和了他一直糾結在內心裏的對家的牴觸情緒,因爲足夠多的孩子,足夠能提供他需要的情感選擇,在這個家裏,有話癆卻熱情的黑人小女孩,有那個後來成爲他身邊得力助手的弗萊迪,還有爲他查出母親現狀的愛玩遊戲機的亞裔男孩,還有那個更有成熟風範的大學生小姐姐等等。

  也就在這個家庭裏,他重新認識到了“家”的意義,那就是“家是因爲你在那裏,才成爲家”,電影訴說的意思是,家並不是一種形式上的存在,而是你定位的一種精神上認同的空間所決定的存在。

  當比利找到自己的母親之後,看起來,他的童年的夢想近在眼前,但母親告訴他,當時他被丟失的原因,是母親有意放棄了他,因爲她當時還沒有能力撫養他,由此,比利幡然醒悟,認識到母親並不代表家,而真正的家,意味着自己融入了自己的內心、能夠接受他的纔是真正的家。

  而這樣的家,正是他現在接納它的這個大家庭所給予他的感受,從此之後,他找到了自己的情感的歸宿,自覺自願地融入到這個家的團隊氛圍中,並且用自己的超能力,維護着這個家的平安與安寧。而這個家,也在超能力的影響下,成爲他的得力助手。電影裏實際上通過它的玄幻設定,把一個家的精神意義對等上了超能力的合成力量,喻示着一個家與親人合力融匯成的力量,便能夠成爲一種戰勝任何邪惡的超能力。

  《雷霆沙贊》確定了這樣的定位,便能夠讓電影得到我們的體認與認同,因爲每一個觀衆,都會感同身受地體驗過家庭與親人所給予自己的力量,這種力量,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種超力量。因爲有着來自於自己的切身體驗,當《雷霆沙贊》裏不管怎樣誇大家庭與親人的力量時,觀衆都不會產生歧議與質疑。電影由此獲得了它立論上的戰無不勝的正方制高點,這也是好萊塢電影爲什麼總是樂此不疲地把“我們是一家人”奉爲它電影裏常規性主題的一個根本性與重要性的原因。

  三是英雄離不開精神自律。

  《雷霆沙贊》的低幼化,在於比利擁有超能力之後,便像一個小孩一樣,到處顯擺,而影片裏,他通過大聲喊出“沙贊”而變身爲成人,並沒有改變人物的內心童年思維。這樣,整個電影裏的主體思想基調,便是一個孩童的思維體系,即使比利通過異能手段而以成人化的體格存在時,他的內心依然是童蒙的人格。

  電影利用比利在兒童與成人之間的外形轉變,主體目的是展現超能力本身,並沒有涉及到成長給予心靈帶來的變化,以及成長所帶來的煩惱與尷尬,這樣使得《雷霆沙贊》裏的情感元素,始終是保持着一顆孩童的天真無邪的狀態,但由此也帶來了《雷霆沙贊》主體情感元素的低幼化。我們與《阿麗塔》比較一下,可以看出,即使阿麗塔是一個機器人,但她的思想情感,一直在向人類的情感方向進化,而《雷霆沙贊》裏的比利,他的情感則停滯於兒童期,從而使得《雷霆沙贊》裏的人物情感主線不得不處於一種停滯不前的狀態。

  這樣,《雷霆沙贊》裏的英雄比利只是一個少年英雄,而孩童的天性,在影片裏賦予比利則是一個頑童式的對超能力的顯擺與賣弄,但顯然,這樣的英雄並不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所以,比利後來對他的小夥伴弗萊迪稱讚有加,因爲每當比利得意忘形、賣弄超能的時候,都是弗萊迪以旁觀者清的身份,爲他喊火燭小心,也由此讓比利能夠剔清自己身上的不成熟的非英雄的低級趣味。

  影片裏的搞笑場面,大多數來自比利身上的孩童天性所迸發出來的對制度與規則的突破,比如利用超能力顯擺自己爲手機充電能力、超市裏鼓搗飲料、取款機上肆意取錢,可以看出,比利的所有作爲,已經超越了法律的底線,但這一切,都是一個兒童的心理層面與理智閾值裏能夠容忍的價值誤區,但由此卻凸現出一個英雄在成長過程中,更需要自律的約束與理性的調適。實際上,電影在這個方面把握的度非常好,一方面展示了比利超能力所帶來的神奇效應,滿足觀衆對超能力的無限期待,但另一方面,又用潑冷水的方法,給這種超能力套上籠頭與制剎閘,所以整個電影我們並沒有感到超能力帶來一種對社會規則的踐踏與無孔無入的威脅性,反而覺得比利的一點點小小的失誤,僅僅是孩子的人之常情。比如影片裏比利因爲顯擺他的超能力,導致汽車墜下高架橋,這一由他導致的危害公共事業的事件,也因爲他的出手補救,而被巧妙地忽略了背後的負面效應,並沒有影響人物的整體形象塑造。我們看看中國導演拍攝的《瘋狂的外星人》,裏面的小外星人,被塑造得太過狠毒、陰森、絕情,最後無法收尾,只能用中國的酒文化,讓他遠走高飛。超能力而又無傷大雅,好萊塢電影就拿捏得非常的好,就像《雷霆沙贊》這樣的電影,給人一種溫情脈脈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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