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尚未從任何恐懼中解脫出來,一個可怕的夢魘正折磨著世界。迄今為止,理性一敗塗地,讓人悲哀;大家希望逃避的東西滾滾而來,一浪勝似一浪。」

——卡爾·古斯塔夫·榮格

有人說現代主義的實質就是虛無主義,在我看來這不無道理。北大教授楊立華認為,「現代性的三大哲學特徵帶來了三個直接的後果:一、意義的缺失,人生找不到意義;二,道德相對主義,人們判斷是否道德、善惡的標準是相對的,沒有確定不移的是非善惡標準;第三個是自我中心主義。這三個特徵加在一起就構成了虛無主義的世界。虛無主義特徵基本上是現代性的本質,這也是20世紀所有哲學家認真思考的問題。」如果說現代性是社會發展所必定會經歷的過程,那麼在資本高速侵佔我們生活的今天,人類的精神毫無疑問已經發生了某種異化。

當我處在校園時,單一的生活環境讓我對這個世界尚存有需要美好的幻想。我期盼著每年兩次的假期,享受著父母給予的生活自助,沉醉於上課時的忙裡偷閒......這構成了我過去若干年生命的主旋律,直到踏入社會時從未改變過。

然而和所有最終都會離開校園的人一樣,我終於感受到了世界帶來的種種陰暗和惡意。我是一名女性,這意味著在求職過程中必然會遭遇一些性別歧視;我是一個普通學校的中文系學生,這意味著我從開始就比許多高材生要低人一等;我不善言辭,在工作中常常感覺無法融入集體......這些不足條件讓我在真正踏入社會之後感到許多不適。夜晚走在回家路上,我時常會思考:為什麼是我要經歷這種生活?我的存在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我常會想到讀書時我所熱愛的叔本華,「生命是慢性死亡」,說到底不過是貓在捕捉老鼠前最後的戲弄。我們大部分人都是那隻老鼠,在面對生活時通常是無能無力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都是麥克白的化身,我們所有的昨天,不過是照亮傻子們走向死亡重生。

就這樣大概渾渾噩噩地過了一陣子,直到某一天我的朋友從冰島歸來,他告訴我同團有一個去過南極的人。他向我敘述了他所聽聞的南極風光,並說那位遊客已經年過六旬,好像有什麼複雜的過去,但現在是個積極陽光的小老頭。我沉默著,心中卻對他口中的南極產生了些許好奇,這個只在教科書上見過的地方,真的可以去旅行嗎?

後來發生的事有些俗套。我因為不善言辭在工作上碰了釘子,與我同期的人不是升職加薪,就是跳槽到別的企業。平常上班也沒什麼人和我說話,每天只是機械地完成上面交代下來的任務。這些事一點點堆積起來,直到某一天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最終選擇了離職,就職於一家旅行社,公司裏有極地旅遊項目,當時就心動了。

然後我去了南極。

準備的過程無外乎辦理簽證,準備好資金。坐在飛機上時,真的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來到南極,一切都不同了。我本以為我會在船員和乘客們中間顯得格格不入,原想一個人安靜地待在角落,但是船上的外國友人熱情地向我打了招呼,並告訴我她是第二次來南極旅行了,特別喜歡在這裡拍照。我有點手足無措,只能勉強維持基本的微笑。不過她好像並不介意,開始自顧自地用簡單的英語與我聊天。我驚覺這樣友善的人在我離開大學之後已經很少遇到了。

之後就是看看風景,拍拍照片。在探險員的指引下我們登陸了南極半島的一些地方,爬了山,也坐了皮艇,看到了許多驚為天人的自然景色和可愛的動物們。南極,怎麼說呢,好像有一種特別的力量,去之前你可能會感到忐忑不安,但到了那裡之後心裡反而特別平靜。

我特別喜歡那裡的企鵝。

也不知道是哪一個瞬間,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可能在原始的自然造物面前,人類就會顯得格外的渺小。在那一刻,理性好像已經從我的腦海中消失,更多的是一種對於自然的畏懼和驚嘆。我所經歷的這一切,和南極經歷萬年的冰川相比,又算的了什麼呢?

好吧,那就這樣吧。承認過去的自己過於怯懦,對於曾經經歷的不愉快現在看來都只不過是自己不想接受現實的一種逃避。我那略顯陰鬱的性格明明完全是可以克服和改變的事,卻被我當成了失敗的藉口。看看南極,深處地球的最南端,環境氣候惡劣,卻催生出了種種動人心魄的美麗,它絕對是比我偉大的

回程之時,我已經能感覺到我自己的變化。我覺得我能調整好心理上的障礙,我能在工作中積極與人交際,我能找到生活中存在的樂趣和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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