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影子殺人??」,這大概是文和聽過最扯的案子,幸好他目前就是在處理特殊案件,不然方向盤可能已經打歪了。

 

「這是證人說的,她說那時她正在廚房煮飯,剛好從窗戶外看到公寓有影子飛越於大樓間,之後就聽聞這位企業老闆遭受殺害。」,陳信宏課長看著報告說道。

 

「飛越??你是指從一棟大樓飛越到另一棟大樓?」,文和鎮定地問。

 

「嗯,上面筆錄是這麼寫,而且『飛越』這兩字還特別圈起來強調,看來不只是你懷疑,就連員警也覺得莫名其妙。」。

 

「上頭還有寫些什麼?」,文和要課長趕緊說明案情內容。

 

「我整合員警筆錄跟你說下大致情況好了,」,課長約略翻閱上頭報告便說,「這位企業家目前是名專做機械手臂零件整合代理商。」。

 

「哦,這麼長的工作職業?」,文和突插話。

 

「嘿,你到底要不要聽我再說下去...。」,課長露出一臉不滿神情,大概是因為這案件,搞得今年中秋節沒得休假,有點火吧。

 

「對不起…請您繼續。」。

 

「這位企業家名叫洪政道,年約五十三歲,正值於事業最高峰,其家住裕農路獨棟豪宅,隔壁鄰近就是高級公寓,死亡時間約為六、七點,正值婆婆媽媽煮飯時間,因此三位證人都為中年婦人,說詞都一樣,她們形容犯罪者是在月光下跨過一處停車場至豪宅,嫌犯在各證人口中推測身高約為一百六,身體呈扁平狀,她們認為那應該是影子,不是身影,因此警方先行認定為「影子嫌犯」,根本就是推給刑事課的理由嘛!現在員警抗壓性也太差了吧。」。

 

課長搖完頭後隨即翻開下一張報告說:

 

「被害者死因為勒斃,由於屍體無打鬥痕跡,窗戶緊閉,門把也上鎖,現場更找無可疑指紋與毛髮,辦案手法乾淨利落,警方認定為密室殺人。因此警調認為家中犯案之可能性有四人,其家中妻子、兒子與兩名清潔婦。」。

 

「兩名清潔婦??」,文和問。

 

「嗯,他們家固定請兩位清潔婦整理家裡,時間是從下午一點至下午六點,都有打卡下班與不在場證明,其一女士叫林彥淇,才三十五歲!!」。

 

『三十五歲』課長音調高亢,刻意說明那是他的菜。

 

「好,好,請你專注在案子上好嗎。」,文和安撫課長勿衝動。

 

「我是覺得這麼年輕的清潔婦很少見,提高音量不行嗎?她有證明七點以前就到家,她的丈夫、小孩固定在這時間等她回家煮飯,丈夫還清楚記得她回家時間,因此排除犯案可能,調查中也顯示她與被害人並無任何恩怨。」,課長說。

 

「哦,那另一個清潔婦呢?」,文和推測其可能性。

 

「那一個呀!我看看...喔,在這裡,就筆錄寫道,她是年約五十幾歲中年婦女,名叫謝阿菊跟彥淇在同一時間下班,中途她聲稱有去菜市場買菜,這名阿菊所指認的菜販也說明她到過他的攤販買了一顆高麗菜,與婦人所說相同,已排除犯案可能。」。

 

「你可真會賣關子...上面一定有標註嫌疑犯吧。」,文和就課長所述理出個大概,推估警方一定早已先行調查過。雖說這是樁詭異案子,但文和相信警方依然以『他殺』來找尋解答,不過最後還是請我們刑事課出動,也就表示這犯人有很堅固的不在場證明,讓警方頭痛。

 

「的確有的,就是企業家的妻子與兒子。」,課長斬釘截鐵的說。

 

「咦!?我還以為只有一個嫌疑犯呢?」,文和有些驚訝。

 

「他的兒子最近為了爭產和他父親大吵一架,曾口出狂言要殺了他父親,當然,這是藉由他母親口述,所以警方只是單純備註在一旁;就因為他母親如此損她兒子,做兒子的竟也向警方爆料他母親怨恨父親在外拈花惹草,也說要毒死自己丈夫,搞得員警一頭霧水,然後...就把案子丟給我們了。」,課長將報告擱置一旁,無奈看著窗外。

 

「ちぇっ(嘖),根本就是一場鬧劇嘛!」,文和不削的嘴角上揚。

 

「唷!跟若齊學日語沒找我呀!也太不夠意思了。」,課長語帶刻薄。

 

「我也只學了幾句而已,就先讓我們將心思先放在破案上,這事之後再說。」,文和趕快轉移話題,以免被課長緊抓不放。

 

幸好就在文和思考新話題時,他們終於來到犯案現場。此處高級公寓林立,那間豪宅使得環境有些不協調,豪宅隔壁還是一處空曠停車場,可惜裡面停的並非是名貴轎車,只是一般國產車,文和順勢將車停進車場內,因為那裏頭也停了幾輛警車。

 

課長下車後慎重問文和說:「你沒問題吧...島樹不在,你的辦案能力....?」。

 

「先看看情況再說吧,和若齊相處這麼久我應該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重點是...我好歹也是個刑警呀!」,文和自信的說。

 

「是,你是刑警,但可不是偵探呀!」,課長調侃。

 

「唉…課長,你就別洩我氣呀!」。

 

他們來到被水泥牆包裹如此嚴謹的豪宅,宛若像是一間獨棟監獄,文和心想屋內肯定昏暗不明,誰知上頭用了大片落地窗,使得內部採光佳外,還不需要開啟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沒錯,文和直盯那直逼耀眼的水晶燈差點就要戴起墨鏡了。

 

「你好,請問你們是...?」,一名身材壯碩又高大的制服員警走到客廳門口詢問文和他們。

 

文和立即亮出警徽說:「我們是刑警,特來此調查案件的。」。

 

「刑警!?請問是特殊刑事課賴文和刑警嗎?」。

 

「是的。」。

 

「啊!真是抱歉,我們已經等候您多時了,請進。」。

 

只見他興奮的引領文和走到客廳,一名貌似有點中年員警從沙發上起身走到文和身邊禮貌性伸出手問候:

 

「你好,我是陳田,隸屬這裡的管轄警員,目前是我和這位張自強處理這個案件,請多指教。」。

 

文和趁握手時觀察了一下陳田,就他外觀判斷陳警官辦案經驗應該不斐,對於現狀文和不知他有何看法,照理來說這案件應該有蹊蹺才對,文和立即進入話題問他:

 

「我想請問這案件有什麼樣的問題嗎?」。

 

「嗯,」,陳田思考了一下,固然轉身指了指樓梯,「請跟我來。」。

 

他們一群人一同走上木造樓梯,精緻的古銅色手把讓整個樓梯間多了一份質感,它們來到走廊最深處,外頭早已被圍上封鎖線,盡可能不要有其他人為破壞,走進書房,文和原以為房間會相當凌亂,可現況卻讓他一頭霧水,書房內只有辦公桌附近因死者掙扎而使牆上書櫃排山倒下外,房間幾乎還保持整齊原樣。

 

陳田將陷入膠著的案情說給文和聽,「情形是這樣的,我們一到案發現場就立即採集現場物證及相關指紋,很可惜我們仍一無所獲,如果你有看過我們寫的報告,應該就會知道問題所在之處。」。

 

陳田一邊說一邊帶領他們走到辦公桌,他看著雜亂書籍繼續說:「鑑識小組也在這兒做了指紋辨識、頭髮及可疑物品檢閱,就是沒有找到其犯罪證據與可疑指紋,更有趣的是,如果就證人所說嫌犯是從窗外進來,那也太奇怪了。」。

 

他走到窗戶旁輕拍上鎖門窗說:「這是氣密窗,一般是要把窗戶打破才進的來,除非嫌犯有穿牆本領,不然這個方向我完全沒思考,又因為是密室殺人,所以我就針對熟人所為去偵查,可卻又兜不起來,每個人都有完美不在場證明,又在缺乏證據下,我只好請求特殊刑事課了。」。

 

「為何密室殺人要從熟人開始調查起??」,課長有些不明白的問。

 

「呵,課長您是老糊塗了嗎?手把部分可以壓上後反鎖,上面轉鎖則是用鑰匙,這也就是說,那個人肯定有進這書房的鑰匙,並且來去自如,那不就是熟人才會做的事嗎,況且有哪個犯人會特地花時間找鑰匙鎖上。」,文和推斷給課長聽。

 

「既然如此,這嫌犯就不該把門反鎖,讓自己陷入不利推敲上吧?」,課長提出質疑。

 

文和比出一個二說,「因此我認為嫌犯有兩個原因才會這麼做,第一要不是有某種原因需要鎖門;其二就是嫌犯自豪他的不在場證明,讓警方無法破案,就如同現在情況,嫌犯一定正在某處得意的很吧。」。

 

「那…請問現在該怎麼辦?」,自強搔頭問著。

 

「你們再去把嫌疑犯和證人都找來,我想再問個清楚,從你們報告上我大略就有些方向了,」,文和轉問陳田警官,「那個…不好意思,陳警官,不知書房能否讓我和課長再待一會兒?」。

 

「呃…可以是可以,但請你別弄亂現場好嗎?」。

 

「好的,沒問題,謝謝你,那我剛交代的事就先麻煩你了。」,文和致意的說。



待兩位警官向文和及課長敬禮後便離開書房辦事去,文和看著警員離去後開始東瞧西瞧,搞得課長不知所云跟在文和後頭如像個跟屁蟲,文和走一步;課長就跟他在後走一步,文和彎腰查看物品;課長也隨他彎腰陪看,使得文和回頭對他說:

 

「拜託,你可不可以別在我身後,感覺很奇怪耶。」。

 

「我想說陪你一起找線索。」,課長說得義正嚴詞。

 

「去!去!那就別在我身旁繞繞,要不你去那邊找線索,我在這邊找,不然我們是要找到民國幾年呀?」,文和隨意揮了一處叫課長過去。

 

課長無奈往書櫃查看,可惜一無所獲,該說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找什麼線索,倒是他在書櫃上發現一本想看的書,很自然的將書籍抽出來看,他發現一行文字寫的相當有意思,突然隨口說出:

 

「死亡與愛是一雙翅膀,帶領好人上天堂…,這句話還真有意思。」。

 

「怎麼說?」,文和沒抬頭看他,卻附和。

 

「你想想,我們辦了這麼多案件,哪個死者是好人呀!」。

 

「嗯,照目前來看你說的好像有一點道理,但你別忘了,我們辦的都是棘手案件,當然和死者之間的關係肯定是環環相扣的,」,文和走到死者辦公桌查看散落滿地的書籍,「做案方式愈細膩,也就表示嫌犯要比死者需要更魔高一丈,否則死者警戒心高很容易被反咬地,鑒於這樣的推敲,如果我是嫌犯,是很願意花時間去計劃的。」。

 

「你的意思是說…犯罪者反而是好人,而被害人是罪有應得?」。

 

「切,我才沒這麼說,不管是怎麼樣的人,犯罪本來就是不應該的,就算好人犯罪看似情有可原,也還是得要接受法律制裁,沒有輕重之分。」。

 

在文和說完長篇大道理後,仔細翻開從書櫃上掉落於辦公桌面處凌亂的書冊,課長直呼:

 

「人家警官不是交代不要隨意翻動現場物證嗎?」。

 

「如果不翻,我要怎麼找疑點及證據呀!」,文和不理會課長勸阻,輕輕將書移到一旁,此時他突納悶的叫道課長前來查看。

 

「怎麼了?如此大驚小怪?」,課長從另一邊探頭觀望。

 

「你不覺得這位企業家腦袋有些糊塗了嗎?你看!」,文和指著文件末頁簽名處。

 

「有什麼好奇怪的?不就是個簽名嗎?」。

 

「我要你看的不是簽名,是日期,你看這上面寫的日期是08.09.11,你不覺得很怪嗎?」。

 

「應該是公司成立的日期吧?有些人不是會習慣性的在名字後面寫上特殊日期,來代表其紀念性,」,課長推測,「像我以前也會在畢業紀念冊上寫下莫忘記,然後標註和那些死黨認識的日期。」。

 

「看不出來你以前有這種癖好,」,文和用手肘頂了課長一下,「反正先把這個可疑日期記下吧。」。

 

「我是認為這個數字對案情完全沒什麼意義就是了...。」,課長搖搖頭說。

 

「若齊曾說過,愈是看起來合理但又可疑的事物是有必要好好去分析的,有時直覺也是可靠的推理工具之一,她常說塔羅牌可以給一個方向,卻不一定能給答案,因為答案就在細節中,而這細節就是直覺,這也是她能破案的主要原因。」,文和說完隨即露出一抹微笑,也不管課長一臉疑惑,繼續觀察現場。

 

文和走到證人所述窗邊查驗是否有詭異物證,可惜窗台上都只是一些小玩意兒,上頭還擺了盆栽,葉根相當茁壯,看得出這位主人很細心照料。

 

文和望出窗外,正於窗頭對面是一座路燈,底下則是他們剛停妥車子的停車場,視野空曠,唯一缺點是對面高級公寓擋住遠處風景,令人婉惜,不然文和覺得這兒的光線充足,在此辦公精神肯定不錯。

 

他壓下窗鎖,打開窗戶,太陽高掛在他右手邊,微風徐徐,今天是中秋節,秋意近,不免讓文和有些感慨,今年中秋沒辦法與若齊烤肉,在發呆之際,文和總覺得這窗外環境有些蹊蹺,他伸出手對著窗外比劃一下,表情頓時出現一股自信,轉身對課長說:

 

「課長,可以請你在給我看一下在場所有人的個人資料嗎?」。

 

「哦,當然可以。」。

 

「謝謝,那我要離開幾分鐘一下,麻煩當那些人來時,請警官他們安撫他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文和說完後拉上窗簾,頭也不回地迅速步出書房,留下愣在原處的課長不知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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