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前歐足聯主席約翰鬆與世長辭，享年89歲。這是一位對足壇具有跨時代意義的人物，也是改變歐洲各國俱樂部命運最多的人。約翰鬆先生並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政客，但他對足球的熱愛是毋庸置疑的，他為足球做出的貢獻也是影響最深遠的。在我們哀悼約翰鬆先生壽寢正終之時，似乎我們不得不提其一生中的幾件大事。今天，就讓我們平復沉痛的心情，一起走進倫納特·約翰鬆的傳奇一生吧。

倫納特·約翰鬆的離世，彷彿是世界足壇的一場大地震，但在中國媒體，這個不幸的消息似乎並沒有掀起任何波浪。今時今日，我們有必要來回顧一下他為世界足壇做出的巨大貢獻，這位曾長期掌權歐足聯17年的瑞典老人，努力將歐洲足壇推上世界的制高點，其人其事，和其背後奮鬥一生的故事。

1、驚險成為歐足聯主席的瑞典人

“瑞典足球迎來了悲傷的時刻，約翰鬆不幸去世。89歲的約翰鬆因病在6月4日晚間不幸去世。”——瑞典足協官網

1929年，倫納特·約翰鬆出生於瑞典斯德哥爾摩，從未有過職業生涯的他，在34歲時成為了斯德哥爾摩AIK俱樂部的足球總監，隨後一路升任至俱樂部主席。1979年，已經年過50歲的約翰鬆成為了瑞典聯賽主席；1984年，他又升任為瑞典足協主席。

1988年，約翰鬆出任歐足聯執委，58歲的約翰鬆正式進入歐足聯。2年之後，約翰鬆以5票優勢擊敗魯莫後，在在歐足聯大會上成功接任歐足聯主席，也是歐足聯第5任主席。

已入花甲的約翰鬆站在世界足壇的核心舞臺，但在當時歐足聯主席絕對不是一份“肥差事”。彼時動盪的歐洲，正經歷着蘇聯解體、東西德合併、巴爾幹沖突等一系列事件，加之有線電視產業的快速發展，都讓歐足聯面臨著各方面的挑戰。

困難便意味着機遇，劇變下的歐洲，成為了印證約翰鬆個人能力最好的舞臺，在他的帶領下，歐足聯成員國大量增加，歐足聯的收入也得到了大幅提升。也正在此時，約翰鬆決定實行畢生最大的抱負，一個將徹底改變歐洲足壇格局的計劃真正緊鑼密鼓的籌劃之中。

2、歐戰改革和告別三大杯

在1992年之前，“歐洲冠軍聯賽”還叫“歐洲俱樂部冠軍杯”，言簡意賅便是隻有歐足聯各成員國的冠軍球隊可以參加的比賽。並行的“歐洲優勝者杯”，也是隻有各國杯賽冠軍可以參加的比賽，而如果一支球隊既獲得本國的聯賽冠軍，又獲得了本國的杯賽冠軍，則將自動放棄“歐洲優勝者杯”名額。與此同時，“歐洲聯盟杯”則將所有歐足聯成員國的第二集團球隊集中在了一起。三大杯並駕齊驅的時代，歐洲足壇讓職業足球在世界第一運動的位置上遙遙領先。

但約翰鬆決心要改變這一切，他希望歐洲足壇能成為絕對的核心，實力要遠超南美足壇，而約翰鬆的第一刀便放在了“歐洲俱樂部冠軍杯”上。1991/92賽季，從前是一項純淘汰賽的“歐洲俱樂部冠軍杯”，在8進4時設立了小組賽。一年之後，這項賽事正式更名為“歐洲冠軍聯賽”。隨便的幾年中，約翰鬆又將世界盃的小組賽制進行細化，一項名為“分組循環賽制”的模式成為了歐冠聯賽的小組賽，這讓所有參賽俱樂部都有了更多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機會。緊接着，“歐洲冠軍聯賽”進行了擴軍，從16支擴充到24支，賽制變成了更為復雜的“雙層分組循環賽制”，參賽的球隊也不再限於各國的聯賽冠軍以及上賽季的歐冠冠軍，排名較高的聯賽亞軍也可以參賽。

改制後的歐冠比賽普遍放在週二週三晚上進行，這也直接限制了轉播資源的限量。完成對“歐洲冠軍聯賽”成功改革後的約翰鬆，並沒有滿足於此，他希望歐冠可以獲得更高的權限。在此基礎上，約翰鬆不惜犧牲了“歐洲優勝者杯”，而也直接影響了歐洲足壇的人才培養體系。

1999/00賽季，約翰鬆將同為歐洲三大杯之一的“歐洲優勝者杯”並入“歐洲聯盟杯”，曾經應該代表本國出戰“歐洲優勝者杯”的各國杯賽冠軍轉而得到了“歐洲聯盟杯”的門票。與此同時，從歐冠聯賽資格賽第三輪淘汰下來的球隊，以及歐冠聯賽小組賽各小組的第三名同樣獲得參與聯盟杯的機會，後者更是直接進入淘汰賽。

終於，在世紀之初，歐冠聯賽實現了32支參賽隊的目標，而聯盟杯的球隊數量也得到了大幅增加。從商業運作上來看，約翰鬆是成功的，但打破傳統的他，也為自己的未來埋下了隱患。站在純足球的角度，約翰鬆的做法過於理想化，曾經各司其職的“歐洲三大杯”，平衡了各大聯賽的勢力，也能讓年輕球員有更寬鬆的成長空間。在約翰鬆上任初期，他確實締造了“歐洲三大杯”史無前例的輝煌，僅90年代，10次世界足球先生5次便來自“歐洲聯盟杯”。當所有資源集中於歐冠後，高度商業化徹底打破了平衡，小球隊很難崛起，非傳統足球強國也很少再能培養出巨星。

約翰鬆上任初期的最成功之處，便是出色的保持着豪門球隊與普通球隊之間的平衡。例如，約翰鬆將歐洲杯從8支球隊擴增到16支，直接使得這項杯賽的影響力大幅提升。但迫使約翰鬆在1996年後繼續加大改革的原因，離不開他與布拉特的競爭關系。

直至2003年，歐冠進行了二次改革，一切的利益關系都在加深，壟斷利益的出現，G14組織的強勢沖擊，這都意味着足壇秩序的變更。那個曾經百花齊放的八九十年代足壇，一去不返，足壇從“三大杯時代”轉入歐冠唯我獨尊的時代。歐冠的“二次改制”維護了頂級豪強的利益，普拉蒂尼也通過吸取更多國家登陸歐冠資格賽，為自己日後競逐歐足聯主席贏得了更多的選票。

甚至可以說，約翰鬆還在任的末期，便已失去了對歐足聯的掌控力。

3、博斯曼法案和二次改革

與約翰鬆同時步入世人眼簾的，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小球員，他便是後來大名鼎鼎的博斯曼。他們同樣在1990年走上了歐洲最高舞臺，有着截然不同的命運，可他卻是約翰鬆一生不可避開的名字。

1990年，一名名叫博斯曼的比利時球員，因為對於球隊工資不滿，在合同期滿後決定不再與RFC列日隊續約，試圖轉會法國敦刻爾克俱樂部。但在當時，合同到期的球員的轉會仍舊需要轉會費，而敦刻爾克拒絕支付轉會費。博斯曼則被迫留在了俱樂部。 1990年7月，仍然不肯與RFC列日隊簽約的博斯曼，被該俱樂部根據比利時足協的規定，處以“無薪及不得代表RFC列日隊以外任何球隊踢球”的處罰。在沒有合同仍然被俱樂部封殺的情況下，博斯曼決定捍衛自己的利益。

因此，博斯曼將RFC列日、比利時足協和歐足聯三方一起告上了法庭，要求賠償他100萬美元。以《羅馬條約》作為自己依據的博斯曼，開啟了長達五年的訴訟，球員個人也不惜淪落於“野球場”。盡管博斯曼曾兩次勝訴，但屢屢陷入失業狀態的他，也幾乎錯過了蹉跎了自己的職業時光。RFC列日俱樂部、比利時足協和歐洲足聯三家不服判決提出上訴後4年，比利時最高法院才裁定駁回上述。不服氣的歐足聯採取了雙管齊下的場外手段，一方面向歐盟部長理事會施加壓力，希望他們能幫助歐足聯維護對球員的管理權；另一方面，歐足聯又向博斯曼表示和解上的誠意，提出以800萬法郎私了。

這場獨立對抗歐足聯的戰爭，讓博斯曼成為了全球矚目的新聞人物。獲得廣泛輿論支持的博斯曼，將官司上升到歐洲法院。頂住壓力的博斯曼，終於熬到了1995年12月15日這一天，歐洲法院最終裁決，認定“現行的轉會費制度與外援上場名額限制是非法的”，這就是著名的《博斯曼法案》。1996年2月19日，法案正式實施。

法案實施後，約翰鬆的歐足聯對歐洲俱樂部的掌控能力大幅下降，職業球員轉會市場的潘多拉魔盒正式被打開。而約翰鬆正是為了阻止各大俱樂部建立歐洲超級聯賽的設想，才被迫對歐洲三大杯賽進行有史以來最大的改革——將“歐洲優勝者杯”並入“歐洲聯盟杯”。當國際足聯將重心也放在歐洲賽場時，這碗羹，是否還夠分？博斯克所帶來的一切影響有利於所有受困於轉會的球員，但絕不利於約翰鬆的理想藍圖。當經紀人驅使球員百般刁難俱樂部時，約翰鬆口中的“那些應該上絞刑架”的經紀人們，正是博斯曼打開的潘多拉盒釋放出來的惡魔。

越來越多非歐籍球員湧入歐洲，分享着歐洲的青訓果實的同時，也壓縮了歐洲孩子們的成長空間。《博斯曼法案》是一件利弊分明的事，也是歐洲足球高度商業化發展下不可避免的事件，改制後的“歐洲聯盟杯”終將淪為“雞肋”，這是約翰鬆可以預見的，但即便如此，他仍然義無反顧。

在進行這一項重大措施的同時，約翰鬆還宣佈參加國際足聯主席競選，這也為隨後對陣布拉特的滿盤皆輸埋下了伏筆。然而約翰鬆所失敗的一面，全部都與其對足球貢獻無關，或許這纔是最可悲之處。

4、與國際足聯和布拉特的戰爭

在擔任歐足聯主席期間，約翰鬆一直以民主、透明和合作為信條，直至《博斯曼法案》出現，這也造就了他和時任國際足聯主席布拉特的理念沖突。1998年，在國際足聯主席競選中，約翰鬆最終得到了80票，以31票的差距落選。

許多年後，約翰鬆表示：“我失利的原因是因為他們買了選票。國際足聯爛透了，對人們來說，國際足聯就是腐敗和賄賂的象徵。”

國際足聯主席大選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無從得知，但有一件事確定無疑，那就是布拉特已經將歐洲搞得四分五裂。歐足聯作為世界足壇最有影響力且最富有的聯盟，掌控價值最高的“歐冠聯賽”，同時還掌管着五大聯賽的所有豪門。但即便如此，歐洲各國卻無法合力支持一人去對抗布拉特，若干年後菲戈和阿里王子參與競選更說明瞭這個問題。1998年，約翰鬆是在任的歐足聯主席，他竟然沒有得到歐洲的全部選票。數年之後，歐足聯大會在約翰鬆的祖國瑞典召開，而最後繼任歐足聯主席的卻並非約翰鬆的左右手挪威人奧馬達爾，而是當時還是布拉特好友的普拉蒂尼。當時的約翰鬆曾怒髮衝冠，並預言歐足聯終將“喪權”，布拉特會長期把持國際足聯。

約翰鬆當時所說的一切果然都成為了現實。雖然在98年法國世界盃擴軍32支球隊之初，歐洲仍持有15個名額，但在2006年以後，歐洲國家的世界盃名額被逐步消減至13個，布拉特並未實現的自己諾言，但卻通過來自其他大洲的選票持續把持着國際足聯主席的位置。這其中就有布拉特“贏在非洲”的說法，以及布拉特和代表亞洲的國際足聯副主席韓國人鄭夢準之間難以言明的醜聞。

早在阿維蘭熱時期，布拉特就在國際足聯擔任了長達四年的祕書長職務，因此得到跟全球所有國家協會近距離接觸的機會，練出了一身左右逢源的本事。把握住國際足聯和歐足聯很難分道揚鑣的客觀條件，布拉特有了徹底戰勝約翰鬆的辦法。

盡管，約翰鬆競選國際足聯主席失敗，但仍不失為勢力最大的歐足聯主席，依然對布拉特有着極大威脅。2001年，布拉特深陷於ISL/ISMM破產案的受賄緋聞時，約翰鬆提出25點質疑。在歐足聯執委會上，委員們接受了布拉特關於“25問”的解釋，布拉特再次險勝。此後,約翰鬆被診斷患上前列腺癌。2007年，普拉蒂尼以27票對23票擊敗約翰鬆，當選歐足聯第六任主席，此前連任了四屆約翰鬆輸給了由布拉特全力支持的普拉蒂尼。普拉蒂尼當選後，提議約翰鬆為歐足聯名譽主席，會議以鼓掌方式通過，一代歐洲足壇掌門人含淚告別。

但約翰鬆和國際足聯的矛盾，絕不是由來於布拉特任期。早在布蘭特還不是前任國際足聯主席阿維蘭熱“小跟班”的時候，矛盾便已爆發。1994年美國世界盃抽籤儀式在賭城拉斯維加斯召開，賽事組委會曾邀請球王貝利參與，但在貝利走進會場之前，阿維蘭熱便下了一道“逐客令”，禁止貝利參加。其原因竟然是貝利與阿維蘭熱的女婿、時任巴西足協主席謝拉特的商務糾紛。雖然當時在場的諸多足壇要員都出面求情，當時阿維蘭熱卻絕不反悔。

在約翰鬆眼中，正是有貝利、貝肯鮑爾這樣的巨人，纔有瞭如今的足球事業。同時作為國際足聯副主席的約翰鬆，絕不能忍受國際足聯主席目中無人的“一言堂”，於是纔有了隨後的角逐。出於對已故之人的尊重，約翰鬆和阿維蘭熱的鬥爭故事便不在此多提了。

2007年，約翰鬆入選瑞典足球名人堂，他也被譽為“歐冠之父”。對於這個沉痛的消息，國際足聯主席因凡蒂諾也在國際足聯官網上發表悼詞：“我們對倫納德·約翰鬆的辭世感到非常傷心，他是我們的朋友，是我們靈感與智慧的寶貴源泉。我在2000年加入歐足聯時，他給予我幫助，對此我永遠表示感激。倫納德一直是我們的職業典範，更重要的是他的人格。”為了表達對約翰鬆的尊重和敬意，歐足聯決定，在本週舉行的所有歐足聯國家聯賽、資格賽和歐足聯U21比賽中舉行默哀儀式。

“作為有着遠見卓識的領袖以及歐冠的建築師，他永遠會被人們所銘記，因為他為這一精彩賽事所做出的貢獻，世界足球將永遠感謝他。”現任歐足聯主席——切費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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