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聯曾長期統治英超

之後，英超開始迎來「雙紅會」年代。隨著1996年溫格入主阿森納，「槍手」與「紅魔」展開一段引人入勝的恩怨。以1997-1998賽季阿森納首次贏得英超錦標為始，以2003-2004賽季阿森納創造不敗奪冠神話為終，這期間的所有英超獎盃均被阿森納和曼聯瓜分。2001-2002賽季是兩隊針尖對麥芒的縮影，這一年英超榜首易主29次，迄今仍然是紀錄。

阿森納不敗奪冠成為俱樂部的巔峰時刻，但也成為「雙紅會」時代落幕、槍手光輝不再的轉折點。一年後，「特殊的一個」穆里尼奧成為倫敦另一頭的切爾西的司令官，而利物浦則迎來了「戰術大師」貝尼特斯。兩人以不同的方式促成了各自俱樂部的新突破——切爾西五十年來首次成為頂級聯賽霸主、利物浦創造「伊斯坦布爾」奇蹟拿下久違的歐冠大耳朵杯。新貴族與蘇醒的老貴族一起，加上唱了七年對手戲的阿森納和曼聯，組成英超「Big 4」。英超戰場開始冒出「混戰」的硝煙。

「Big 4年代」向「混戰年代」的過渡，要從2009-2010賽季切爾西終止曼聯三連冠算起，因為從這一賽季開始，英超連續九年沒有出現衛冕成功的球隊；重要轉折點則是2011-2012賽季，曼城上演「三分鐘」奇蹟，騎著同城死敵首次舉起頂級聯賽獎盃；真正的標誌則是下一個賽季，執掌紅魔鬼26年的弗格森宣布退休，曼聯從霸主走向動蕩，英超也真正迎來「亂世」。

「亂世」英超鞏固了大眾對英超懸念重生、曲折離奇的印象。這期間出現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時刻：「魔力鳥」第二次回歸藍橋、第三次為切爾西帶來聯賽錦標，卻在冠軍後的下個賽季伴隨著「抓內鬼」恥辱故事下台；作為英超執教同一球隊時間第二長的傳奇，溫格未能像弗格森那樣體面離開，最終告別阿森納時頗有種英雄末路之感；當各大「豪門」在混戰中互相消耗戰力時，升上英超第二年的萊斯特城實現奪冠「童話」；利物浦本賽季僅一負積97分，卻以五大聯賽史上最高積分亞軍留名，依然未能捧起夢寐以求的獅子杯……

萊斯特城童話彷彿是平行世界的足球故事

一次又一次的驚人意外，又在其他四大聯賽的一成不變格局襯托下，變得更加引人入勝。尤文圖斯今年意甲八連冠，拜仁慕尼黑去年連續六年統治德甲，西甲仍然是皇家馬德里與巴塞羅那輪流坐莊、馬德里競技穩定攪局，法甲則有卡達資本支持下的巴黎聖日耳曼橫行。唯獨英超，要話題有話題、要緊湊有緊湊、要冷門有冷門，將多故事線並進演繹得淋漓盡致。

英超好比足球界的「復仇者聯盟」。漫威超級英雄電影宇宙剛面世時，影迷以為無非又是個超能力英雄打敗惡人的故事。然而最終一個包括22部電影的宏大系列誕生，並且每部獨立電影中的草蛇灰線、人物鋪墊在第22集電影中匯合，形成一場幾十名英雄同屏的「終局之戰」。英超則是憑藉前期打下的經濟基礎，快人一步地積累名將名帥名贊助商資源；每種資源輪流適時釋放能量，最終譜寫出亂世梟雄、諸強逐鹿的雄壯場面。漫威超級英雄電影宇宙系列早就是史上最賣座的電影IP，而英超也繼續在聯賽商業價值競爭之路上一騎絕塵。

置身「絕代雙驕」陰影

這次英超在歐洲賽場的榮耀，締造得也很「英超」。利物浦的4:0逆轉、熱刺的最後一秒絕殺，都是難以置信的成就，但放在英超的概念下來看，又顯得司空見慣。

如此痛快淋漓的勝利，英超等待了太久。由於海瑟爾慘案後英超俱樂部一度無緣參加歐戰，經驗不足的英超球隊在歐洲王者之爭早期一直處於劣勢。1999年，曼聯的「三冠王」終於打破宿命，但英超的整體戰績提升，依然經歷了漫長過程。

「Big 4年代」，英超球隊終於成為歐戰的實力派存在。2005-2006賽季起，連續五年歐冠決賽均有英超球隊身影；2006-2007賽季起，英超球隊連續三個賽季佔據歐冠四強的三個席位。期間首次歐冠決賽英超內戰打響，莫斯科雨夜見證了曼聯與切爾西的120分鐘鏖戰。英超最有「統治歐洲」賣相的時期就在這段日子，而英超在歐洲的興盛似乎也看不到終止的跡象。

但「絕代雙驕」改變了這一格局。

梅羅統治足壇也意味著西甲統治歐洲

梅西與C羅輪流榮膺金球獎的十年，是西甲光芒四射的十年。這十年包括了兩場歐冠決賽馬德里德比、皇家馬德里連續三年歐冠掄元、大耳朵杯七次留給西班牙俱樂部，甚至還有二級戰場歐聯杯變成「塞維利亞杯」。

這些耀眼的成就，可以說是以雙驕為起點。2008-2009賽季巴塞羅那對曼聯，是迄今雙驕唯一一次在歐冠決賽正面對抗。梅西成為贏家，C羅則堅定了放棄曼徹斯特的決心。帶著從這場對陣開始結下的恩怨，雙驕之戰正式揭幕。

此前，足球史上從來沒有誕生過這樣一對無其他人能及的宿敵。他們在個人表現、團隊榮譽、商業價值等領域的較量寸土必爭，無數的媒體和球迷爭相渲染他們的對立。流量與金錢因此蜂擁而至，「西超雙雄」成為受惠者。巴薩皇馬大揮支票簿，請來更多的足壇豪傑來為雙驕襯托，「MSN」「BBC」等足壇攻擊線組合先後誕生、「國家德比」的球員總身價直逼20億歐元。這種瘋狂的軍備競賽，成為巴薩皇馬長期笑傲歐洲的基本保證。

而長期跟巴薩皇馬真刀真槍對抗的馬競、塞維利亞、瓦倫西亞等西甲歐戰的中堅分子，也鍛鍊出戰鬥力，在歐洲戰場有收穫。馬競兩進歐冠決賽是最突出代表。同一時期，英超亂世被促狹者譏諷為「菜雞互啄」，客觀的英超迷也認為過分內耗導致英超球隊在歐洲戰績不夠突出。

英超勁旅在歐冠失蹄後（小組賽出局或上賽季失去歐冠資格），大多數都不願戀戰歐聯杯賽場。這無形中為實力紮實的西甲球隊降低考驗。於是，在二級歐洲賽場，馬競與塞維利亞同樣能相對輕鬆地完成征服。其中未完成「三叉戟」建設的利物浦，在2015-2016賽季歐聯杯決賽1:3不敵塞維利亞，成為英超力有不逮的典型例證。

塞維利亞踩著利物浦上演歐聯杯三連冠

對於雙驕年代西甲強橫的統治力，英超只能心服口服——儘管切爾西的球迷可能會爭辯，若然沒有2009年「斯坦福橋慘案」、英超紅藍決連續兩年上演，也許會是另一種局面。事實是，縱使英超整體商業價值壓過西甲，但比較兩大聯賽的頭部俱樂部，顯然還是西甲更加星光耀眼。究其原因，是雙驕的影響力提升了足球在整個運動大家庭的地位。

過去足球號稱「第一運動」，但足壇巨星的收入，與其他項目的體壇吸金王差距甚遠。直到2016年，C羅終於成為福布斯統計的首位年收入位居所有運動員之冠的足球運動員。梅西未曾問鼎，但在2018年的統計中壓過C羅排名第二，僅次於拳擊的小梅威瑟，年收入達到1.11億美元。需知梅羅2013年尚且勉強躋身前十，排名還在貝克漢姆之後，如今則除了拳擊之外傲然力壓其他運動項目的同行，足見商業地位之高。這樣的強勢人物，造就西甲的強勢風光，也就不在話下。

說服力不夠的會師

巧合出現了。梅羅結束西甲分庭抗禮的首個賽季，英超馬上登上歐洲巔峰。

梅羅時代固然是由兩位歷史級球星定義的時代，但似乎也是一個缺少百花爭艷的時代。時代精神，也許到了調整的時候。儘管巴薩皇馬當了近十年話題壟斷者，但英超從來不缺少奇人異士。沒有梅羅對抗的氛圍加成，「西超兩強」興許壓不住英超星雲。

然而，只是「興許」。

乍看上去，今年英超的歐冠會師運氣成分大於實力成分。利物浦八強遇到實力較弱的波爾圖，四強只要主場丟一球就無緣決賽但遇上了戰意不振的巴薩。熱刺要非小組賽國際米蘭主場失分，早就打道回倫敦。

比起心態崩盤的巴薩，

利物浦更配得上決賽席位

利物浦和熱刺在歐冠16強分別斥退目前德甲頭兩位的拜仁和多特蒙德，算是各自今年外戰的代表作。但英超球隊與西甲球隊交戰是另一回事。

熱刺、曼聯、利物浦今年先後遠征諾坎普，只有熱刺撈到一個進球，證明至少西班牙本土依然是「英超禁區」。曼聯更加醜陋，八強0:5總比分已經證明它早就不是十年前與巴薩論王者的紅魔鬼。小組賽主場與瓦倫西亞互交白卷、客場1:2告負，更早就坐實曼聯無力當英超戰西甲的門面。

當初首次英超歐冠內戰的說服力比今年強。2008年歐冠四強「三英戰巴薩」，曼聯成為外戰代表。曼聯展示出巔峰防守能力：韋斯·布朗這樣的「定時炸彈」竟能扼殺埃托奧的靈光，哈格里弗斯與朴智星則從以纏鬥方式阻止伊涅斯塔、德科等人放出致命傳送。儘管靠斯科爾斯的遠射作為唯一晉級籌碼有點運氣成分，但兩回合只有一個進球的比賽，依然凸顯了英超球隊在戰術和執行方面滴水不漏的傳奇境界。

一年後切爾西與巴薩在歐冠四強相遇，希丁克同樣近乎算無遺策，完全鉗制了巴薩的進攻火力。唯一失算的東西在球場之外，只能嘆「時也命也」。

總而言之，十年前的曼聯和切爾西都有足夠的氣質登頂歐洲。而今年的利物浦和熱刺則沒有這樣的王者氣息。利物浦的勝利大逃亡越難得，越證明作客巴薩時的孱弱；熱刺則在聯賽大肆擺爛的情況下，仍然要靠最後一秒才征服阿賈克斯的青春風暴，再加上小組賽首輪在主場被巴薩4:2羞辱，其決賽者成色不乏瑕疵。

熱刺的絕殺蕩氣迴腸，

阿賈克斯未能「黑到底」卻也遺憾

縱觀本賽季歐洲賽場，只有阿森納歐聯杯四強7:3橫掃瓦倫西亞，算得上今年英超對西甲最大的壓倒勝。以巴薩2:0氣煞曼聯為起點，西甲統治歐洲賽場十年。今年英超完成顛覆，但並未就「取代西甲」交出無懈可擊的答卷。

放眼未來，巴薩皇馬憑著這十年來「宇宙級」「銀河級」的表現，品牌效應明顯凌駕於其他歐洲勁旅。再加上西班牙賽場對拉丁裔天才的吸引力，西超雙雄招賢納士的本領保持超卓，打造巨星陣容的可能性依然獨步足壇。明年倘若西甲馬上回勇、打破英超的實力「泡沫」，並非出人意料的事情。

版權價格下降之憂

說到泡沫，英超引以為豪的商業帝國，也存在隱憂。

業界長期認為英超版權價格虛高，尤其是近兩個三年轉播包的英國本土價格，都比上一個轉播包增加三分之二，升幅過於浮誇。今年運作完畢的2016-2019年轉播包，本土售價高達51億英鎊。

而2019-2022年轉播包終於不升反降。該轉播包一共包括7個小包。綜合《衛報》《每日電訊報》等媒體報道，天空電視台拿下四個，花了35.8億英鎊；BT體育拿下兩個，花了9.75億英鎊；還有一個新的每賽季20場賽事互聯網點播包，由亞馬遜獲得，價格未公布。

有價可查的六個包，總售價45.55億英鎊。按照單場比賽價格來看，新的英超轉播包國內售價肯定下降。以天空電視台為例，這次單賽季可播放128場比賽，比起上一個轉播包多了兩場，但賽季總版權成本反而下降近2億英鎊，單場比賽版權成本下降接近200萬英鎊。

參考天空電視台單場比賽版權成本約900萬英鎊，亞馬遜三年60場比賽的版權費可以達到5.4億英鎊。已公布45.55億加上推算的5.4億，2019-2022年轉播包頂多與上一個轉播包價格持平。考慮到網路版權的售價一般比電視版權售價便宜，實際上新的三年轉播包總價很大機會降價。

這是英超版權史上第二次出現國內版權降價，上一次發生在2004-2007年時。雖然該轉播包價格達到10億英鎊，然而2001-2004年轉播包的價格卻是12億英鎊。價格下降的主要原因，是天空電視台基本沒有競價對手。

這一次降價，則很可能由於之前的價格漲幅太猛。早年天空電視台與BT體育激烈競價，吹漲了英超版權價格氣球。如今雙方彷彿有「君子協定」，氣球稍稍「泄了點氣」。

瓦倫西亞英超本土版權價變化趨勢

m表示百萬，bn表示十億

亞馬遜的進入是一個變數。這份網路版權包本身打算由天空電視台和BT體育保底，但既然有新玩家進入，不排除英超可能先以「優惠價」放行，期待版權競爭未來再趨激烈，自己坐收漁利。

無論如何，目前這一輪英超版權出售已經塵埃落定。本土版權費上升乏力，英超只能期待海外版權費有飛躍。2019-2022年轉播包的海外銷售總額據報已突破40億英鎊，比2016-2019年轉播包增加最少8億英鎊，成績絕對可圈可點。其中中國大陸及澳門地區的獨家英超全媒體版權從新英體育易手至PP體育，後者付出的版權費為3年超50億元人民幣。

但就海外銷售而言，英超版權要賣出好價錢，要麼英超保留群雄逐鹿的風起雲湧，要麼真正統治歐洲、令世界各地球迷趨之若鶩。

目前英超的歐洲戰力依然成疑，而「混戰」的局面似乎則有向「壟斷」方向演變的苗頭。一年前，曼城創造積分100分的奪冠紀錄，拋離亞軍達19分；一年後，曼城成為十年來首支聯賽衛冕成功的球隊——另一支曼徹斯特球隊並非不可能成為真正的英超統治者。

競技的未來不好判斷，本土版權銷售額下降則證明英超不可能一直飛速前進。迎來最波瀾壯闊的一周，英超的競技前景和商業前景，卻沒有太多質的變化。

某些情況下，「沒有變化」可能是最好的消息。歐冠改制後英超球隊四度奪冠，每一次都是話題之作：諾坎普和伊斯坦布爾不消說，2008年英超紅藍內戰也富有英倫足球的肉搏之美，2012年切爾西則是在拜仁的主場硬生生破壞了德國人的慶功宴。四場決賽，都延續了英倫足球骨子裡的硬氣。

阿森納算是技術性擊倒瓦倫西亞

再加上即使不服氣利物浦與熱刺的真正實力，默西塞德不死鳥扯下巴薩今年色厲內荏的遮羞布、北倫敦白冠雞轉會市場分文不投卻闖進馬德里終極對決，都讓所有球迷感受到「足球是圓的」的原始魅力。

繼續保留這種魅力，英超才是那個最多球迷喜愛的英超。

註：本文所用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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