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滿樓

話說同治六年(1867年)年底,美國公使蒲安臣任期屆滿準備回國,因爲賓主相處比較融洽,總理衙門特爲他舉行了一場歡送會。

會上,蒲安臣對中方的熱情也是十分感動,他一時嘴滑,說:今後中國若遇有與各國不平之事,他必十分出力;即如中國派他爲使,也必盡心竭力,在所不辭。

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主持清廷外交的恭親王奕?聽了蒲安臣這話後,立刻萌生了一個奇妙的想法——既然蒲安臣有此好意,何不派他代替清廷出使各國?

事實上,當時的清廷在外交上確實遇到了困境,英法等國紛紛提出修約及覲見皇帝等要求,但對於西方外交制度與禮儀,清廷卻是茫然無知。

恭親王奕?

然而,這事進入實際操作層面時,問題卻並沒有那麼簡單。

首先在人選上,偌大的“天朝大國”就找不到一個精通外國語言並能擔當重任的人;

其次,外交使團出使後,究竟該採用什麼中方禮儀還是西方禮節,因爲之前毫無先例,也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正當奕?及文祥等大臣爲之苦惱之時,蒲安臣毛遂自薦、送上門來,那是再好不過的了。於是,奕?上奏朝廷,“請派蒲安臣權充辦理中外交涉事務使臣”,其理由是:

“近來中國之虛實,外國無不洞悉,外國之情僞,中國一概茫然,其中隔閡之由,總因彼有使來,我無使往”;

現美國卸任使臣蒲安臣“處事和平,能知中外大體”,“臣等因遣使出洋,正苦無人,今蒲安臣箴欲立名,毅然以此自任,其情詢非虛妄。……臣等公同商酌,用中國人爲使,誠不免爲難,用外國人爲使,則概不爲難。”

有了奕?的張羅與鋪墊,蒲安臣代表清廷出使一事遂告成行。正如奏摺中所列的理由,由蒲安臣擔任使臣,既能達到遣使出洋的實效,又能避免中外禮儀的糾葛,實爲一舉兩得的好事。

最起碼,有蒲安臣在前面帶路、指點迷津,大清的官員跟着去看看這世界究竟怎麼回事,總比自己出去瞎轉悠、胡亂摸索要強得多吧?!

說到這裏,還得詳細介紹下本文的主角——蒲安臣這個人。

蒲安臣

蒲安臣,1820年生在美國紐約州的新柏林,後隨父母先後移居俄亥俄州與密西根州。

1846年,在從哈佛大學法學院畢業後,蒲安臣最初在波士頓做律師,後投身政治並於1853年成爲馬薩諸塞州的參議員。

當時,在美國爭論最爲激烈的“存廢奴”問題上,蒲安臣是堅定的廢奴主義者,其發表的著名演說《馬薩諸塞州的抗辯》是美國解放黑奴運動的重要文獻,而其本人也是主張廢奴的共和黨創始人之一。

1861年,在林肯總統就職後,蒲安臣被任命爲美國駐華公使,任期6年。

在華期間,蒲安臣是中西“合作政策”的積極提倡者,而經數年不懈的努力,中外各方對蒲安臣的評價甚高。相比於英、法等國的橫暴,美國的對華態度讓清廷感到滿意,蒲安臣由此獲得清廷的好感也就不奇怪了。

當然,蒲安臣畢竟是外國人,由他出任大清外交使團的團長終究在面子上不太好看。

於是,清廷又任命了兩位總理衙門章京爲交涉事務大臣偕同蒲安臣一起出國,這就是記名海關道志剛和禮部郎中孫家谷,因爲兩人官職不高,清廷又給他們“賞加二品頂戴”,出去也風光些。

除了這二位外,使團還帶了隨員、譯員等共三十多人,後者大多是同文館學生,目的就是出國學習歷練,以備後用。

此外,因爲蒲安臣是美國卸任外交官,而當時國際事務上最有發言權的是英國,其次法國,奕?擔心若對“英法二國置之不論,誠恐伊等不無疑慮”。

因此,清廷又加派英使館翻譯柏卓安爲“左協理”,法籍海關稅務司職員德善爲“右協理”,以平衡各方關係。

此前,清廷曾於1866 年派退職知縣斌椿率其子及三名同文館學生隨海關總稅務司赫德赴歐洲遊歷,不過那次更接近於觀光旅行而非正式使團。

這一次,蒲安臣使團算得上清廷派出的第一個正式外交使團,也可以說是清廷官員初次集體出洋,總算是走出了邁向國際社會的第一步。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總理衙門在討論使團任務時,其主要注意力卻放在了禮儀上,五大注意事項有四條是關於禮儀的,只有最後一條纔給蒲安臣加了個權限規定,即:

“遇有彼此有益無損事宜,可準者即由貴大臣與欽命之員酌奪妥當,諮商中國總理衙門辦理;設有重大事情,亦須貴大臣與欽命之員開具情節,諮明中國總理衙門候議再定準否”。

這也算是一種沒經驗的表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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