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挺羡慕有的作家的简介可以这么写,某某某,写小说,从来没有得过奖。

  ——周洁茹

  九龙公园游泳池下面

  文/周洁茹

  ……

  九龙公园我来得也不多,最多一次二次三次,但是我还是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游泳池,我在游泳池外面的铁丝网旁边站了一会儿,上面贴着禁止拍摄。

  上一次来的时候我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块牌子,我在想为什么禁止拍摄。整个九龙公园只有这个游泳池不可以拍?因为那首我的小飞机场的歌吗。

  我喜欢九龙公园游泳池

  那个戏水池有个瀑布位置

  瀑布下站着能忘记烦恼事

  每个星期我都会去一次

  或者全香港的游泳池都不可以拍?不仅仅是九龙公园的游泳池?我这么想来想去,头都想痛了。

  我把位置发给了珍妮花,她说她已到尖沙咀站。

  我离开了游泳池,来到百鸟苑,一圈座椅,我坐了下来,打开小熊饼干。

  难得来一次尖沙咀,我必须买一盒小熊饼干。如果全淘宝都在抢这种饼干,那么只要我来到尖沙咀,我必须也去抢一盒。

  从来不喝咖啡的我,吃了一块咖啡花,又吃了一块,直到膝盖上落满了饼干碎。

  饼干凝固在整个口腔,如果我再掏出一个保温杯,那么我可真的像一个游客了。可是我并没有保温杯,我也没有黑枸杞。

  我每天上班都坐一辆固定的特快巴士,一个固定的位置,但是一个月之中总会有那么一个女的坐在我的旁边,我从来没有看过她的脸。但是我一直留意她的动静。

  坐好后从包里掏出一个挂钩,挂在横杠的正中间,把包包挂上去,伸手,关冷气,整理衣服的下摆,系上安全带,掏出一个纸袋,看了十五秒,开始吃,一口,一口,咀嚼,无数咀嚼,一个面包吃半个钟头,最后,掏出保温瓶,喝了一口,再喝一口,再喝一口。

  反正我是快发疯了,如果旁边坐的是她。我再也不计较另一个用香水逼疯过我的同座了,香水姐姐有时候赶得上我的这班车,有时候赶不上,要是赶上她就会坐在我的旁边,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就会因为她的香水发疯,或者我也可以中途下车,我试过一次,然后迟到了,扣了二十三块钱。如果香水和榴莲都被判定是对其他人类的侵犯就好了,立法,必须立法。

  我每天落座以后就祷告她赶不上,她也赶不上,她们都赶不上。那我的身边就得出现一个宅男,背一个巨大的双肩包,包上挂一个美少女人偶,他倒是会在十五秒内吃完他的早餐,但是叉烧包的气味会弥漫整个车厢,而且他的二次元美少女不停地撞到我,不停地撞到我。

  我为什么要去上班呢。

  这么想着,我就又吃了一块咖啡花。

  珍妮花还没到,这十五分钟,我都可以在海防道走三个来回了。

  对面笼子里面的鸟爪子钩住网格,爬来爬去,为什么不飞来飞去呢?因为在笼子里面啊。要是没有笼子,它们就飞走了。

  我盖上了小熊饼干的盖子,站了起来,下台阶,那儿有个麦当奴甜品站,就是再过十年,它仍然会在那里,我就是这么相信的。

  我在巧克力甜筒和阿华田甜筒之间犹豫了三秒,就好像我也时常因为柠蜜还是菜蜜犹豫一样,最后我选择了阿华田,麦当奴巧克力天天有,麦当奴阿华田可不是天天有的,我也有意在阿华田这一个方面也溶入了香港。餐蛋面反蛋华田唔该这一句,我已经说得张口就来,完全不需要经过大脑。

  珍妮花还是没有出现,我呆呆望住远处的池塘,没有白天鹅也没有黑天鹅,只有一只脖子是黑色身体是白色的鹅,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天鹅,我看了一会儿他,只有一个它,也没有其他的它。我就再往前走了一段,我就看到了火烈鸟,一群火烈鸟。

  我第一次看到火烈鸟还是在美国,旧金山的动物园,弗朗明哥,听起来非常墨西哥,非常跳舞,非常热烈,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旁边的人告诉我弗朗明哥可烈了,要是拔他一根羽毛,拔下来的瞬间,羽毛就是白色的了,不再是你想要的红色。我说我干嘛要拔他的羽毛。

  住在美国的第一年,我还有去动物园的热烈,住到第十年,我已经哪儿都不去了。

  住在香港的第十年我会怎么样?我可真是有点猜不到,我还没有去过何文田,我也没有去过油街,《九龙公园游泳池》这首歌,我倒是听了超过一百遍。

  旁边有个声音问我,为什么有的是红色的?有的是白色的?普通话。

  一个小小的小女孩,穿着裙子,抱着一只兔子,仰着头看住我,确实是问我。我环顾了一下周围,一个母亲坐在后面的长椅,打电话,看起来像是打了很久,而且还会继续打下去。

  刚出生的都是红色的,老了就变白了。我是这么答的,越老越白。

  可是这个小孩为什么要问我呢?这儿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难道她看得出来我也会说普通话?小孩什么都看得出来。

  珍妮花的微信来了,我到瀑布这儿了,你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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