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美葯業的299億資金有下落了！

經過多次延期後，6月4日晚間，康美葯業針對上交所5月12日下發的年報問詢函進行了回復，回復內容長達82頁，多達4萬字，並再次聲稱299億貨幣資金並沒有憑空消失，而是轉化為存貨了。

“暴增”的存貨

根據康美葯業5月28日和6月4日披露的公告，“消失”的近300億元現金中，有201.43億元被調整為存貨，並追溯調整了2016年和2017年的年報。

201.43億元的存貨調整是這麼分佈的：調整截至2016年12月31日，已經支付採購款但未入賬存貨——中藥材179.34億元，調整截至2017年12月31日，未入賬存貨—中藥材183.43億元；調整截至2016年12月31日，實際已支付但未入賬工程款（存貨—開發成本）8.55億元；調整截至2017年12月31日，實際已支付但未入賬工程款（存貨—開發成本）18.04億元。

也就是說，忽略佔比較小的存貨—開發成本，康美葯業調增整個2016年會計期間存貨（中藥材 ）179.34億元；調增2017年年整個會計期間，存貨（中藥材 ）14.09億元，合計調增中藥材存貨193億元。

與同行相比，康美葯業2016年突然增加的存貨數據顯得有些離譜。

資料顯示，2016年，A股除了康美葯業以外，其餘五家做中藥飲片的上市公司——同仕堂、佛慈製藥、壽仙谷、香雪製藥、隴神戎發，2016年末總的存貨數字只有61.40億元，而2016年未追溯調整前，康美葯業的存貨數字已經達到126億，是其他五家同行上市公司加總的兩倍多。

如果再加上調整的存貨187.89億元（存貨—中藥材179.34億，存貨—開發成本8.55億），則康美葯業2016年末的存貨總額達到314億元，這是其餘五家同行公司2016年存貨餘額總數的5倍！

公告顯示，2016年末，康美葯業的存貨中，新增中藥材190.13億元。根據商務部葯品流通統計系統的數據，2016年，全國中藥材類銷售總額只有553億元，其中還有10.25億美元的出口額，也就是說，全國中藥材的內銷銷售總額大概只有486億元，這還是含稅金額。

由於存貨和營業成本是不含稅數據，所以對比前需要扣稅。按照當時中藥材13%的增值稅，扣稅後全國中藥材內銷總額約為422億元。

現在，重點來了，2016年，全國中藥材內銷總額只有422億元，而康美葯業一家就採購了190.13億元，這個數據顯然不可信。

5月17日，證監會通報稱，初步查明，康美葯業披露的2016年至2018年財務報表存在重大虛假。然而，從康美葯業2016年的存貨數據來看，追溯調整後，康美葯業這三年的財務數據似乎還是不太可信。

更讓人擔心的是，2016年之前的財務數據可能也存在重大虛假。隨着調查和披露的深入，康美葯業的“真面目”終將浮出水面。

短期償債壓力大

在這份長達82頁的公告中，投資者最關心的還是康美葯業的償債能力。

2018年報顯示，康美葯業經調整後的資產總計746.28億元、負債合計463.28億元，資產負債率為62%，短期借款為115.77億元，其他流動負債為67.50億元，長期借款為6.90億元，應付債券為167.73億元，債務規模合計357.90億元，佔總資產的48%，而貨幣資金僅為18.39億元，調整金額較大。同時，康美葯業在2018年的利息費用為18.38億元，佔凈利潤的164%。

公告顯示，截止2019年3月31日，康美葯業的貨幣資金餘額為10.48億元，一年內(截至2019年12月31日)到期的債務有183.27億元。其中，銀行貸款115.77億元，債務融資工具 67.5 億元(已按期兌付 60 億元)。

需要注意的是，康美葯業的長期投資項目較多，而目前的債務結構中短期債務佔比為48.75%，出現“短債長投”的現象，造成康美葯業短期流動性緊張，償債壓力較大。

按照上面的數據來計算，扣除已經按期兌付的60億元債務融資，2019年內，康美葯業仍然面臨近113億元的資金缺口。由於存在“財務造假”等信用風險，康美葯業的再融資必然受到影響。在康美葯業計劃解決債務問題的措施中，一個重要選擇就是處置資產。

康美葯業稱，為保障按期兌付到期債務、不出現債務違約情形，公司擬採取的應對措施主要包括處置非核心業務、加強業務回款、加速存貨出售、多種渠道融資等。

另外，康美葯業在公告中表示，截止6月4日，公司尚未出現金融機構抽貸、斷貸的情況。不過，康美葯業的信用評級早已經被下調。5月21日，中誠信國際發布公告表示，對康美葯業及旗下發行的“17康美MTN001”等9隻債券下調信用等級。其中，經研究決定，將康美葯業的主體信用等級由AA+下調至A。

融資速度與業績增長不匹配

總體來看，康美葯業債務高企的直接原因是頻繁融資。

公告顯示，康美葯業最近五年的融資規模不斷增長，截至2018年底，合計融資近377.17億元，與2014年底的71.25億元相比，增長了429%，對應融資成本也從2014年近1.92億元增加至2018年近18.60億元，增長了278%，而這些融資主要用於償還各類借款、補充流動資金等。

值得注意的是，康美葯業的融資速度與公司調整後的業績增長並不匹配，最近三年的業績增速都明顯低於融資增速。對此，康美葯業解釋稱，公司債務規模隨着業務發展而逐步增加。

但是，由於對相關品種的中藥材進行了戰略儲備，融資規模的增長速度要高於收入規模的增長速度，而且融資規模和融資成本逐年增加導致凈利潤減少，所以融資規模的增長速度要高於凈利潤的增長速度。

與康美葯業債務規模和融資規模不斷攀升相對應的是，調整財務差錯後，康美葯業的貨幣資金急劇減少，導致償債壓力凸顯。

之前，康美葯業稱，存在使用不實單據和業務憑證造成貨幣資金及收入成本等項目覈算未如實反映款項收付的情況，導致未能真實反映公司的貨幣資金，所以調減截至2017年底的貨幣資金299.44億元，更正後的貨幣資金僅有42.07億元。

截至2018年底，康美葯業的貨幣資金降至18.39億元，到2019年一季度末，進一步減少至10.48億元，其中還有6767萬元受限。

年報顯示，康美葯業2016-2018年經調整後的歸母凈利潤分別為18.42億元、21.50億元和11.35億元，2018年同比大幅下降47%。

康美葯業在公告中表示，2018年凈利潤下降是營業毛利下降和費用增長的綜合變動結果：2018年，康美葯業的營業毛利同比減少近9.77億元，費用同比增加近4.63億元，營業毛利下降金額和費用增長金額佔凈利潤下降金額的比例合計接近142%。

對於營業毛利大幅下降，康美葯業稱，主要是葯品貿易板塊營業毛利大幅下降造成的。從收入來看，2018年，葯品貿易業務銷售收入同比下降15%，主要原因是葯品的控費降價。隨着兩票制的全面實施，葯品貿易中針對高毛利品種的代理業務逐步減少。

同時，康美葯業2018年的主業業務毛利率同比下降9.06%，主要是受到了葯品貿易、醫療器械板塊的拖累。這兩大業務的毛利率分別下降約13個和10個百分點。

對此，康美葯業解釋稱，主要是由於兩票制全面實施，銷售模式發生變化，從代理銷售模式逐漸變成招標配送模式。

在毛利減少的同時，費用的增長又進一步蠶食了盈利。數據顯示，2018年，康美葯業的銷售費用和研發費用都同比有所下降，管理費用增長不到4%，而財務費用則大幅增長近58%，達到18.86億元，在四項費用中規模最大。

具體來看，這些財務費用主要是利息支出，2018年，康美葯業利息支出同比增長50%，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康美葯業的債務規模迅速增加。

仍有近50億在建項目？

一邊是巨大的資金缺口，另一邊康美葯業還有亟待完成的在建項目。

在問詢函中，康美葯業被要求回復結合業務及產品構成，分別列示對應在建工程、固定資產、投資性房地產的分佈區域和配置情況。

6月4日，康美葯業回復稱，主要在建工程還有中國-東盟康美玉林中藥產業園、康美(亳州)世紀國葯有限公司項目二期工程、康美梅河口醫療健康中心醫療園區項目、康美梅河口醫療健康中心教學園區項目、康美梅河口醫療健康中心醫養園區項目、康美梅河口醫療健康中心醫葯產業和醫葯物流園區項目、康美華南總部，共7大項目，項目計劃總投資從1.26億元到21億元不等，這7個項目的總投資合計49.7億元。

而這7個項目的完成度，從9.11%到91.1%不等，在建工程賬面餘額合計為28.8億元。這意味着，想要完成這些項目投資，康美葯業還面臨近20億元的資金缺口。

另外，康美葯業之前計劃開發的甘肅定西中藥材現代 倉儲物流及交易中心 工程項目(二期)、青海國際中藥城項目、青海玉樹蟲草交易市 場及加工中心項目、康美(亳州)華佗國 際中藥城項目(現代 物流)等項目也都沒有徹底完成。

開工項目較多，已經給康美葯業的現金流帶來了一定影響。根據2018年年報，康美葯業投資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為-46.47 億元，主要是購建固定資產、無形資產和其他長期資產支付的現金。

另外，2018年，康美葯業的在建工程有29.87 億 元，同比增長74%，重要項目新增 36.89 億元，轉固定資產23.84 億元。

同時，2016-2018 年，康美葯業的業績出現大幅下滑，調整後的經營活動現金流量凈額分別為-23.05 億元、-48.40 億元和-31.92 億元，持續三年為負，這說明公司的現金流壓力較大，如果這種情況無法得以改善，也將影響公司債務的清償。

在問詢函回復中，康美葯業稱，將加速各地中藥城商鋪及住宅、中藥材存貨銷售速度，加強資金和應收賬款管理，回籠資金，改善公司經營性現金流。

葯企“穿透式”查賬風暴襲來

6月4日，財政部發布了《財政部關於開展2019年度醫葯行業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工作的通知》。《通知》顯示，財政部決定組織部分監管局和各省、自治區、直轄市財政廳(局)於2019年6月至7月開展醫葯行業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工作。

按照“雙隨機、一公開”的要求，2019年5月14日，財政部監督評價局會同國家醫療保障局基金監管司，共同隨機抽取了77戶醫葯企業檢查名單，包括多家上市公司，詳情如下：

《通知》顯示，這次檢查將對醫葯企業銷售環節開展“穿透式”監管，可延伸至關聯方企業和相關銷售、代理、廣告、諮詢等機構，必要時可延伸檢查醫療機構；檢查內容包括各單位(含醫葯企業和延伸檢查單位)遵守會計法律法規、會計財務制度、內部控制規範以及國家財稅政策等有關情況；檢查重點則集中在費用、成本、收入的真實性及其他。

其中，銷售費用是這次檢查的重點之一。《通知》指出，要重點檢查銷售費用列支是否有充分依據，是否真實發生，是否存在通過專家諮詢費、研發費、宣傳費等方式向醫務人員支付回扣的現象。就在5月12日，上交所對步長製藥進行了問詢，包括財務會計信息等方面，也劍指其銷售費用。

市場人士認為，康美葯業財務造假是這次檢查的導火索，而背後的深層原因則在於兩票制對醫葯行業稅收的影響。目前，還無法看出這次檢查對醫葯行業有多大的影響，但是如果有較多企業被查出存在重大財務問題，則會牽扯到醫葯全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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