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瑞琦 中國傳媒大學傳媒政治研究所所長 馬克思主義學院副院長

  在2019年地方中,及其領導的正義與發展黨遭到雙重打擊:其一是面對由主要的反對黨共和人民黨(CHP)和民族主義政黨“好黨”組成的“國家聯盟”時,在地方選舉中僵持不下、選情膠着,絲毫看不出執政黨的優勢與風采;其二是正發黨丟掉了曾經控制了20多年的關鍵省份和城市,尤其是首都安卡拉和第一大城市伊斯坦布爾。

  儘管親政府的報紙宣稱埃爾多安獲勝,而埃爾多安也表示自己的政黨在總體得票上依然佔優,但選民出示的“黃牌”警告顯示:在土耳其,正發黨一家獨大的權力格局已經不復存在,埃爾多安面臨着執政16年來的最大挑戰。

  自2003年正發黨上臺以來,埃爾多安政府的執政之路一直比較順利,這主要得益於高速經濟增長而帶來的執政合法性,以及由保守而虔誠的穆斯林組成的政治基本盤的支持。但是,近幾年來,土耳其經濟狀況持續下滑。2018年9月,爲了抑制本國貨幣里拉貶值,土耳其央行將基準利率大幅上調至24%。

  這一方面穩定了匯率,另一方面卻造成了廣泛的負面影響,經濟活力大受掣肘,到第四季度,通貨膨脹率達到20%左右,貨幣更是暴跌30%以上,正式陷入“衰退”。在選舉前一週,面對里拉的再次大幅波動,土政府祭出限制流動性的撒手鐗,結果導致股市、債市、匯市“三聯跌”。

  按下葫蘆起來瓢!政府左支右絀,每一項政策帶來的問題都比它要解決的問題多,實際效果大打折扣,甚至南轅北轍。

  終於,經濟形勢的變化最終導致了政治形勢的變化。土耳其本次地方選舉結果就是這種趨勢發生變化的“指示器”。展望未來,地處非“十字路口”的土耳其,在治國理政問題上也面臨着“十字路口”。

  地方選舉之前,埃爾多安在外交議題上的連連發聲,但並沒有幫助執政黨贏得更多民意。普通公民關心的是衣食住行,你的折衝樽俎與我何干——長期執政者的榮譽關切與普通民衆的生活感覺已經分道揚鑣。接下來,埃爾多安必然改變執政思路,以雷霆手段解決阻礙經濟發展的痼疾,給人民以希望,否則將在下次總統大選中再次面臨選舉懲罰。

  加強執政合法性,贏得民衆的好感,根子在經濟上,但卻也不能只看經濟。

  要化解困境,繼續加強權力並非首選。2017年4月,土耳其以公投形式通過憲法修正案,決定在下一次大選後將政體由議會制變爲總統制。2018年6月,面對東山再起的反對派發起的挑戰、人們對經濟日益加劇的擔憂以及不斷暴跌的土耳其里拉,埃爾多安決定提前一年多舉行議會及總統選舉,以便爲自己的權力加持和背書。

  結果如其所願,他將繼續執政到2023年,而且是在強有力的總統制之下。然而,之後的形勢依舊是跌跌不休:2018年8月中旬,里拉在一週內急挫1/5。權力使人傲慢好像並非虛言,作爲大權在握的總統,埃爾多安沒有拿出緊急對策,反而是指責外國蓄意搞垮土耳其經濟,並堅稱不會退縮。從過往經歷和目前表現來看,埃爾多安依然無視國家困境和選舉失利的自身原因,而是一味地憤怒指責和發泄。而對於必須做的改革和世俗化方面的事情,也是明顯的不情願。

  繼續下去,選舉處罰將會再次出現:他有可能在經濟危機中失去對土耳其的政治控制——本次地方大選的結果已經明示了這一點:丟掉了首都安卡拉。在此,正發黨連續執政已經長達25年;丟掉的第一大城市伊斯坦布爾,因在此擔任市長時的口碑與政績,更被視爲埃爾多安問鼎最高權力的最大資本,是其“龍興之地”。不以謙虛的心態、包容的政策來治國理政,傲慢狂奔將掉入地中海。

  仔細想想,統治土耳其15年,埃爾多安追隨者所津津樂道的民生政績水分很大——他坐享其成的成份大於自出機杼的成份:上世紀80年代,在祖國黨的厄扎爾任總理期間,通過開放市場打造了面向歐美的外向型經濟;21世紀初,全球化的風口,使得像土耳其這樣以製造業出口爲支柱的新興市場國家均乘風而起;這一時期,能源價格高企,土耳其趁機向暴富的阿拉伯產油國靠攏,大獲其利。

  近兩年來,風口不再、油價大跌,土耳其經濟隨之重挫,面對里拉匯率暴跌,埃爾多安稱“換美元的是恐怖分子”;面對地方選舉,埃爾多安抨擊對手是旨在推翻土耳其的恐怖主義支持者;面對安卡拉的失利,埃爾多安稱當地居民將“付出代價”的警告,都顯示了權力壟斷對經濟智慧和政治智慧的衝擊。

  嘴巴硬可以,委罪與人也可以,但執政不思變革,將可能再次失利。畢竟,普通民衆生活的下滑,將使他們再次進行選舉懲罰。

  形勢比人強。當全球大勢的潮水和國內經濟的洪流不再如其所願或不再聽其指揮時,一個明智的統治者必須改變政策。土耳其正在翻開新的一頁,面對2023年的大選,迴歸世俗化,努力拼經濟,或許是埃爾多安惟一的出路。(責任編輯:唐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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