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04 Coming Home (95+微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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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爾的傍晚，悄然攀升的新月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絢爛的晚霞溫柔且沉靜地染紅了天際，城市喧鬧不再，一天的辛勞後，忙碌的人類稍微放緩腳步，既放鬆，又如此安心地走在回家的道路之上，不過並非所有人都渴望回家，尤其是會令他感到難受的「家」。

 

「還不回去嗎?」金泰亨低頭沉聲詢問靠在他懷裡取暖的樸智旻，「已經很晚了。」

 

從早上自告奮勇代替田柾國出去買材料，到現在夜色低垂，樸智旻仍然沒有想回家的意思，反而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河堤旁邊，也沒有趕走跟著他的金泰亨，直至後者因為站累了，坐在他身旁的位置時，一直主張與他保持距離的智旻，卻將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肩上，閉著眼睛休息。

 

金泰亨好不容易壓抑著內心的悸動，懷中人兒的髮絲卻隨著晚風有一下沒一下地拂過他的臉頰，撩撥著男人的心絃。他吞嚥，最終還是順從本意地將臂彎越過智旻的頭頂，然後小心翼翼地落在他的手臂、摟緊。他以為懷中的人會抗拒，卻沒想到他只是安靜地讓自己抱著。兩人就這樣待到現在。

 

智旻聽見泰亨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睛，瞳孔裡映照著那美不勝收的晚霞，便小聲地說:「再待一會兒吧。天空好美。」

 

「嗯，天空好美。」泰亨附和，「可是，你的心不在這裡。」彷彿被泰亨說中了心事似的，那纖長的睫毛微顫了一下，智旻抬眸迎向泰亨的目光，後者眼眸裡的柔情恰好觸及他內心的軟弱之處，慌張地別開頭，欲以沉默應對。

 

「你不是一直都很希望他回來嗎?」泰亨渾厚低沉的嗓音，彷彿附有魔力般，意外地令人感到心安。智旻的眼眸裡閃過複雜的情感，名為「不安」愁霧一直纏繞於心間，男人輕輕呼出一口氣，說：「我希望他回來。」

 

「可是我恨他的不辭而別。」智旻低著頭，不由自主地用著那嬌小的手指纏上泰亨的衣角。或許，前者心裡並沒有其他意思，可是於泰亨而言，看似帶著撒嬌意味的微小動作，足以令他的心跳得猶如小鹿亂撞。

 

「如果這次回來，他之後又再這樣一走了之，」

「我寧願他不要回來。」

 

不要給予他希望後，又親手從他身邊奪去，這種感覺，反反覆覆的出現在智旻心裡。以前，當聽見妹妹的病有所好轉時，他都會心存希望，卻不到幾天，他又看見因接受治療而沉睡著智恩。而這一年裡，他們一直尋尋覓覓，用那微小的希望支撐住疲憊的心靈與身軀，為的就是早日找到他。

 

就在不久的之前，他從契約書上的名字，得知金碩珍還活著，可是他卻不能見他，甚至要透過跟在煥交流的智恩才知道他的消息。

 

而不能見面的理由是由於先前傷勢過重，身體還沒能夠好像以前一樣活動自如。聽到這裡，智旻卻選擇離開現場，將所有聲音隔絕在門外。

 

那時候的他，到底傷得有多重？智旻卻一直蒙在鼓裡，他明明可以幫助他，可是金碩珍卻選擇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獨自承受痛苦。他害怕會失去金碩珍，但他同樣地不能再接受家人的不辭而別。

 

「我是覺得，」泰亨嘆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開口說：「他會回來，也就是說已經處理好一切需要面對的。」

 

泰亨隨著好奇心，帶點試探的意味，用指甲在智旻的指節上輕輕劃了一下，眼看懷中的人沒有任何反應，泰亨將其視為許可，用修長的食指慢慢勾起智旻的指尖，溫柔地按壓著他的指腹。

 

「你在想念他的同時，」

「或許，他同樣記掛著你們。」

 

有心抑或無心，大手引導著小手貼向自己的手心，互相傳遞著屬於彼此的溫度，泰亨不敢再施力，深怕小手的主人會抵抗，卻在下一刻，智旻將手指穿過他的指縫之間，緊扣、靜止。

 

對於智旻的主動，泰亨微微瞪大眼睛。隨著時間的增長，由起初對智旻的好奇心，直至看見他因為要在妹妹和碩珍之間作出選擇而痛哭失聲時，演變成別樣的情愫。

 

那時低頭痛哭的樸智旻與最初將他扳倒在地上的樣子，是如此截然不同，卻又如此惹人憐愛，接著在日常之中，眼看他會像哥哥一樣，十分疼愛自家妹妹，眼神裡所流露出的溫柔，竟讓泰亨有一絲羨慕，羨慕智恩能得到他這樣的對待。

 

每次泰亨稍微一靠近，智旻就總變得有點警惕，可是泰亨卻總能夠在細節之中感受到智旻對他的關懷。他們的關系，就彷彿隔著一層無形的窗紗，卻沒有人敢去掀起、跨越。

 

泰亨將兩人之間的阻力歸究於金碩珍的失蹤，遲遲沒能說出口的問題，隨著金碩珍的回家，心裡終於有了些許的勇氣—

 

「你，喜歡碩珍……哥嗎？」

 

智旻聽見還不太能習慣稱呼的泰亨硬生生地改口時，嘴脣緩緩上揚。

 

「喜歡。」智旻以那堅定的聲線，毫無半點猶豫地回答著，直至他感覺到溫暖的大手微微一顫時，嘴角的笑意漸深。 「誰不會喜歡他呢？長得好看不在話下，對人溫柔細心，所以喜歡他是正常的。」

 

喜歡是正常的，曾經因他而起的悸動，也是正常的。只不過在柾國出現以後，他那朦朦朧朧的青澀情感，隨著柾國和碩珍的關系，如同煙火般綻放於夜空之中，然後緩緩隨風飄散，曾是如此璀璨，卻消失得如此平靜。

 

「我—不行嗎？」

「嗯？」

 

男人的聲音有點小，令到智旻有些聽不清，卻等到他回過神來時，頰上的一處忽然多了一份柔軟的觸感。智旻微微側頭，泰亨原以為他會揍自己，甚至拿刀割他也是可能的，可是來人的反應卻出乎意料地平靜，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盯著他看。

 

在脣瓣觸碰那柔軟的頰肉時，泰亨的內心迅即竄上一股電流。明明是男生，但皮膚卻猶如剛剝殼的雞蛋般嫩滑，軟綿綿的頰肉就像致命的毒品一樣令人犯癮，禁不住想再親一口—

 

身體，比大腦更快作出反應，脣瓣不知何時又再碰上他的頰側。「阿，小子—」智旻淡淡看了泰亨一眼，「佔便宜佔得很爽？」

 

「你也沒有反抗。」泰亨將嘴脣沿著臉頰往下移動，眼睛一直鎖在智旻身上，倘若後者有所躲避，他便會退開，但即便脣瓣落在脖側，智旻也沒有閃避。

 

「我不行嗎？」 泰亨再一次的詢問，「你、真的有那麼喜歡他？」帶點不安意味的問題，泰亨的語氣裡彷彿還摻雜著一絲委屈，智旻挑起眉毛，側頭看著他。

 

「這位朋友，喜歡分很多種，珍哥於我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

 

智旻將臉頰湊近男人，粉脣輕點他的嘴角，無視男人一臉驚訝的面容，勾起嘴角說：「倘若有人像你這樣佔我便宜，我會殺了他。」

 

其他人不可以碰他，可是唯獨他可以。

 

泰亨想了一會兒才明白智旻的意思，貶了貶眼睛，卻一時之間說不上話來。智旻看著一臉窘態的泰亨，他挑起眉毛，嘴角仍然在上揚，小手攀上他的衣領，輕輕一拉—

 

雙脣悄然貼合，有別於頰上的肌膚，脣上的柔軟更令人著迷，彷彿下一刻就會溺斃在那美好、令人慾罷不能的觸感上。

 

晚風在撩撥情人的心絃，吹散了所有煩悶的思緒，互相重疊的身影述說著最純粹的情意。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

 

智旻慢慢退開，而被吻之人卻仍然一臉不在狀況，他忍不住失笑說：「白癡。」說畢，就從泰亨的懷裡站起身，緩緩走向那將要被夜色掩去的天空。

 

「回家吧。」男人回頭看著自己的戀人，然後揚起一抹溫暖的笑容。

 

因為距離的關系，看上來有些嬌小的身影沐浴在落日餘輝之中，軟綿而又獨特的小奶音，隨著晚風呼呼地吹進男人耳裡—

 

「男朋友。」

 

戀人笑的時候，眼睛猶如眉月般彎彎的，勾起的脣角令人心生悸動。於泰亨而言，這世上最美麗的風景，便是戀人為了他而綻放的笑顏，那足以令他想守護一輩子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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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 94

 

「趕緊回來啦。」金南俊一邊拿著手機與智旻通話，一邊將刻著「營業中」的牌子翻成「休息」，欲想進來的客人見狀便在玻璃門前止步，南俊趕緊一臉不好意思地向他們作抱歉的手勢，直至客人點點頭示意明白時，南俊纔回頭看著身後的時鐘說:「你哥快到了。」

 

『我知道了，話說哥，柾國那小子有用我房裡的香水嗎?』

 

「嗯，他用了。」南俊回想起剛剛看到的景象，然後原原本本地告訴弟弟，「他狂噴，整間房間都是香水咪。」如他所料，手機裡頭傳出了一下毫無殺傷力的咆哮，南俊稍微將手機從耳邊挪開，然後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對方便表示自己會馬上回來，就掛上電話。

 

「阿—」

 

金南俊無奈地搖搖頭，將手機放回原位。擦拭著杯子的鄭號錫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緩緩開口問:「你就這樣讓他們兩個出去那麼久?」「有什麼問題?」南俊輕勾起好看的脣角，號錫意外地從他的笑宮裡卻看不出半點虛偽，他頓一下，然後繼續手中的動作說:「沒有，我只是在想，你就這麼大方?」

 

「不是說過，我早就沒再想了嗎?」南俊挑起眉毛，坐上高椅，手肘靠在吧檯，指尖抵著額頭。「我好像是前幾天才跟你說過。」

 

「哦。」

 

號錫簡潔地回應著，心裡卻莫名感到有些鬱悶。他們的關系，看似很近，卻讓他覺得甚有距離感。一年裡，由最初的陌生，到現在的自然，清楚對方的喜好，知道他們喜歡同一個牌子，也因為智恩，會一起去觀星，雖然前者常常借機溜走，有意無意地為他們創造機會。

 

不過，他們之間，卻有著五十公分的距離，在物理方面，那不是很遠的距離，可是在心理方面，那絕對不能稱之為近。而閔玧其得悉碩珍還活著的消息後，心情也不再低沉，甚至還挖苦他。

 

『我在想，你們五十公分的距離，什麼時候能減到四十五。』

 

前者當然迎來了他的白眼。

 

他認為金南俊心裡還有樸智旻，不知道是抽了哪條筋，他總會在南俊面前「不經意」提到智旻，目的就是想看看他的反應，可是當他看見南俊的標誌式酒窩出現時，他便知道這男人在看好戲，為了不讓他得逞，號錫總會藉故離開現場。

 

說不清他們的關系，不是情人，也不是好朋友，總覺得他們只是界乎陌生人與同伴之間的關系。可是每當他有些在意南俊對智旻的心意時，前者就好像會讀心術一樣，猜中他心中所想，然後一臉從容自信地勾起脣角向他解釋。

 

可是，明明他也不是他的誰，為什麼要對他解釋呢?

 

鄭號錫沒有問，也不想深究，或許是害怕一旦問了原因，兩人的關系就會因此而改變。是好是壞，他無法預測，而號鍚最討厭這種不確定因素，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寧願按兵不動，而且南俊也看上來很享受他們的相處模式，平淡而自然。

於號錫而言，他不太想停留在這關系之上，可是又怕會那五十公分的距離會變得更大，雖然有點鬱悶，但也不討厭這樣的相處方式。

 

只是—

他們能再靠近一點就好。

 

「話說，」南俊伸手取過號錫剛擦過的杯子，目光穿過玻璃杯的鎖在後者身上，「後天的觀星，智恩不去了。」

 

「為什麼?」

 

「她說—」一想到女孩給自己的理由，南俊忍不住失笑，「我們兩個看起來尷尬，說我們之間好像有五十公分的距離，她想說話，也沒敢說。」「這丫頭說話，還真的沒再怕。」不知道智恩是聽見玧其說的話，還是真的是巧合，號錫有些驚訝她口中的五十公分距離。對於智恩的率直程度，號錫還是略有體會，不過女孩懂得拿捏分寸，雖然常常挖苦他們，卻從不會太過火。

 

南俊輕笑，但接下來纔是他想說的話。

 

「那為了不讓智恩嫌棄我們，你和我要不要做些什麼來增進感情?」

 

號錫心中一怔，抬眸對上南俊的視線，原以為那只是玩笑之言，可是男人的眼神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南俊歪著頭，佯裝在沉思地問:「要不牽手?」

 

「阿。」

「還是我揹你走一段路?」

 

「你是白癡嗎?」

「幹嘛?看起來應該挺有效的。」

 

「怎麼可能有效?」號錫向他投去一個白眼，握著毛巾的手卻緊了緊，他是不知道為什麼金南俊可以那麼自然地說出這些話，可是他肯定的是心跳好像有點快，令人有些慌張，當他還以為是心理作用時，卻因為南俊的下一句，而愣在原地。

 

「Hope阿，多多親近我吧。」

 

男人呼吸一滯，一臉愕然地看著始作俑者，而對方卻是一臉處之泰然地撐著腦袋，勾起的脣角充分反映他那自信的性格。明明讓他產生距離感的是這個人，可是如今要他再靠近一點，也是同一個人，豈有這樣的道理?

 

「我覺得我們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倘若太近，會讓他—

有些招架不來。

 

南俊挑了挑眉，他其實很清楚號錫心裡有些在意自己和智旻的關系，可是別人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誰都會遇上更適合自己的人。在金南俊的認知裡，時間或許會沖淡一切，不過會讓人們的心態改變，那是源於他們身處的環境、遇見的人與事物。

 

而恰好的是，在金南俊還在依賴時間，讓它沖淡傷痛時，他就毫無預兆地來到自己身邊。起初，沒有任何感覺，也沒有替換的心態，卻因為愈來愈瞭解對方，也因為相同的興趣而走在一起，號錫的細心同樣確保了自己不會受傷。

 

那些青澀的情感，隨著年齡的增長，也早已被南俊拋諸腦後。無論是他，還是智旻，也值得擁有屬於自己的歸宿。有時，南俊會認為自己能想得如此明白，還得感謝自己那天才腦袋，雖然偶爾理智得令人難受。

 

「我很樂意將五十公分的距離，減至四十五。」

 

男人微微瞪大眼睛，看著渾身散發著自信氣息的他，欲打算停在原地的內心，卻在此刻有了前進的沖動。

 

「隨便你吧。」

 

—嗯，或許有點距離，於我們而言，是最自然美好的相處方式。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