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這麼久,突然好像尋到根了,在母親的生日晚餐中。

 

一直以來,在家裡的我,是盡量的沉默,也許是一種習慣,也許是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其實也不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爸,你最近好嗎?最近工作如何?」,在我心中都已顯得太過矯情,但它其實就是個基本問候,但基本問候在我家中,抑或只有在父親與我身上,偶爾的在我們全家身上,都已超出情感負荷,是的,小女簡單的說,就是不孝。偶爾的出門,說聲再見,也都是個掙扎,遑論謝謝您,以及終極板的-我愛你。所以,非常不喜歡任何只有三個人吃飯的場合,尤其是需要等待上菜時間的飯館,快要了我的命。

說實在的,不是不願意說,那個話掛在嘴邊,發不出聲,嘖,不知道在困難什麼。

爺爺過世後,鮮少在父親面前提及他,或許聽大人說父親的心情不太穩定,或許看到他心痛的樣子,覺得無法忍受,鴕鳥心態,假裝看不到,一切就沒事了;不過,關於爺爺,有太多的未知了,當然,還有一些自己,說起來,一切都跟自己有關,他如何形成今日的他,也是多多少少的影響著,我如何形成今日的我。

飯桌上,剛好提到了上回父親與奶奶去探親的事情,順道就問了些爺爺的事情,爺爺那邊,好像只剩下一個姑婆還在了,聽起來應該是爺爺的姐姐,或是表姊吧,九十多歲了,比爺爺過世的歲數還大些,看不到,也聽不太到了,他們拜訪的時候,好像也是躺在床上,幾乎只能靠著觸覺與外界接觸了。(想像著,這樣的時候,還能夠感受到誰來看你了嗎?知道誰想著你嗎?而你又想著誰呢?只是個叨念,其實我也並未看過他。)父親也說,那邊都是務農,離海邊大約是一個小時的車程,最近的就是連雲港了,至於爺爺之前住的地方,說實在的,爸爸講完,我就忘記了,但當時心中悸動,非常明白,不知道幾代的爺爺在住在那邊之前,是在揚州,不過也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但再更早則又是在別的地方了-甘肅,但都久到不知道何時了,老實說,真的很想要,去這些地方走一遭,看看當初的你們,都是如何走過來的。

國軍退守台灣,爺爺也跟著來了,就此離家幾十年,在台東再次生根,太麻里,父親成長的地方,爺爺過去,擔任此地的巡山員,對於我們住的山,很是清楚,更知道該如何走到知本(當時並不像現在有這麼多馬路、標示);對於我而言,覺得是個很偉大的工作,很像是大家的安危都被爺爺守護著,只是其實,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爺爺除了當過軍人,還做過不一樣的事情;爺爺對於父親來說是嚴父,但是對我,這個長孫女總是加倍寵愛,猜想,大概就是掌上明珠般的存在吧,覺得對於我的關愛,更勝於後來出生的堂妹,為此,想到還是會暗自竊喜,不過,這都只是自己的想像。

聊到了太麻里,則又想到了奶奶,問了父親,奶奶一直住在這裡嗎?原來奶奶過去是住在山下,大王國小旁邊的雜貨店附近,也難怪,奶奶的朋友也幾乎都是住在山下,過去總是很好奇,奶奶跟他的朋友到底是怎麼認識,例如來說:王美女,在帶朋友去玩的時刻,為我們烹煮原住民傳統美食,是奶奶的同學,算起來都是幾十年的交情了,在往後的日子中,我也會有這樣的朋友嗎?國小同學其實說起來,真的還在聯絡的,也是沒幾個阿,都只看看臉書,滑滑動態,奶奶他們不時相聚,把酒言歡,總是不知道他們這麼常見面,平常到底都聊了些什麼。(應該要把族語學好,才能夠再繼續傳承,並聽懂他們的談話阿。)再往前推算,奶奶他們好像也是從台東大溪過來的,那邊的路,還沒有柏油路,只能開車到山腳,再從山腳爬上去,不過據說,當初住的石板,都還佇立在那,下次,家族要回去探訪時,該跟上了。

大王村,其實漢化很嚴重,雖然裡面還分了卡達卡茲、利利武部落等共三個部落,但甚至原本祖靈所在之處,都被地主賣出。(突然間的想起,這個暑假,參加了卡地步的豐年祭,他們抗爭著,「捍衛祖靈,拒絕遷葬」,雖然,自己的信仰是基督教,但我認為,這是排灣族或是其他原住民族群,神聖的所在,或說是「根」,這豈是他人能了解的,怎麼能夠狠心的連根剷除,你們從外地來,在未了解以先,就利用金錢來衡量土地的價值,卻不去探索精神價值;被錢利用的人們,你們所賣的是靈魂,你們所挖的是民族的根,你們所簽寫的是血肉,你們所沒有的是心。)我想說的是,過去原住民的漢化,改姓漢姓,荒謬至極,一個家族,兄弟姊妹間,居然會有不同的姓氏,我們的家族就被分成卓家與李家,不論這漢化背後代表的意義,戶口劃分的人,你們對於他們的尊重在何處,也是個未了解之先,就草率決定,這是一個關於傳後的問題阿!唉。

爺爺在來到這個村之前,不叫做天慎,叫做步仁,那一代輪到步字,父親輪到宗字,我這一代輪到志字,但是在我的時候,母親認為女孩子名字有志,不太好聽,我這一代的女生(其實也只有兩個),在爺爺的同意下,我的名字就不跟著志字了,那天其實還問了下一代會要跟什麼字,現在居然就已經忘記了,只記得一次會輪四十個字,等到輪完了,就會再取四十個字,原來,我們家也有在傳字,原來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曾關心。

至於我,母親從前跟我說是爺爺幫我取的名字,而他也不甚清楚,為何叫做文怡,一問父親,原來這兩個字是父親挑的,從爺爺所給的一些字當中挑出來的,父親說,他也不知道為何挑這兩個字,暗自有點失望,以為自己的名字,有些特殊的意義,原來是直覺選字,不過,這也是像極了我,經常的,我也只靠直覺反應,只能說,我的確就是如此阿!

很多東西,我都是第一次知道,不知道母親是否也是,在屬於他特別的日子,我發現了我。

最後,預祝您,生日快樂,未來一年也都能快樂,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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