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後記首發於 2013/9/30，有些微改動〗

 

《章一》

 

初次見面時，少年在尋死。

 

「把我的心臟給他！」

 

背對著他的少年這麼說，伴隨強勢的口氣是急躁的敲桌動作。

 

「很抱歉，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回答的是安東尼奧過於熟悉的面孔，臉色卻是陌生的凝重。

 

「怎麼不可能？要是是我的話，血型體型年紀什麼的都沒問題對吧？」

 

「話是沒錯，可是就算如此還是不行——」

 

「為什麼不行，畜生！你他Ｘ的是要見死不救嗎，混蛋庸醫！」

 

少年一個句子裡多次爆粗口，配上更多次的更加用力的捶桌。桌子中央的原子筆因為劇烈震動而滾動，墜落於地上，而筆的主人則是面露難色，靠著桌面無奈地歎氣。

 

「不是不救啊，小美人。問題是你的要求可是違反了醫療界的所有原則和理念——」

 

「其可修，哪裡那麼複雜的！你根本就是在刁難我！幹嘛故意針對我，混蛋？！」

 

「我沒有針對誰也沒有刁難誰，拜託你冷靜一下。」

 

「冷靜什麼？我的要求明明很簡單！」

 

「你說起來簡單，但是醫生可不是神啊！我們工作也是要遵循道德倫理規範，不可能隨便答應你任何要求的！」

 

這下子原本客氣的對方也開始加大音量了。單方面的辱罵變成雙方互相的怒瞪，安東尼奧再次在老友的臉上看到未曾見識過的冷峻表情。少年看來也是如此，單薄的背影被嚇得抖了一下，右腳也往後挪了幾公分，似乎有逃跑的意圖，但卻還是勉強撐著沒有移動。

 

「我、我只是……」也許只是錯覺，但安東尼奧似乎在少年忽地變弱的聲線中聽出些微的鼻音。

 

「可惡，我只是要把我的心臟給他啊——！」

 

「喂喂，心臟拿出來可就死了呀。」

 

忍不住插嘴，換來的是兩張錯愕的臉。安東尼奧的目光仿佛被什麼牽引住，不自覺定在陌生的少年上。

 

深邃的五官、標緻的眉目，就算是因為怒氣而些微扭曲也不影響美觀 。臉頰上被怒氣逼出的紅暈仿佛是精緻的妝容，連雜誌上的模特都比不上。少年是那樣的美麗。仿佛是端詳著無價的藝術品，安東尼奧貪婪地掃視少年臉上的每個細節。

 

最後，鎖上的是雙閃著水光的橄欖綠。看來剛才的泣音不是聽錯（法蘭這傢伙居然把人家弄哭了），那雙深邃的眼眸被淚滋潤，顯得更加水靈動人。那是安東尼奧與他第一次四目相交，卻怎麼也移不開視線。

 

不。他一輩子都不想移開視線。

 

然而對方卻有些畏縮，將臉轉開。這位陌生人莫名熾熱的目光讓他感到惡寒。

 

套著白袍的法蘭西斯在驚訝之後是了然，摯友的出現似乎澆熄了先前的怒意，剩下的只有疲憊。他往後靠上椅背，深深歎氣，疲倦中並沒有注意到安東尼奧的異狀，眼光直直望著有些不自在的少年。

 

「無論如何，這樣的要求本院實在無法苟同。請您見諒。」

 

「你這——唭可修！」

 

摔下最後一個不雅字眼，少年轉過身，以衝刺之勢奪門而出。這樣漂亮的臉蛋居然這樣的口無遮攔，安東尼奧緊盯對方的同時暗自在心裡感到佩服。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安東尼奧的腦中浮現了家鄉曾養過的那隻拗脾氣的小牛。

 

法蘭西斯則是沈默目送滿面怒容的訪客，直到咚咚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才終於收起臉上的倦容，朝著友人拋去一個媚眼。

 

「唉呀～安東尼奧你怎麼有空來看葛格我～？」

 

「俺是這裡的實習護士，當然會在這裡呀。話說回來，要不是剛剛看見你那樣，俺還真不記得你真的是個醫生哪。」

 

「嗚呃——喂喂，你還是一如往常，說話一針見血啊。」

 

「哪有。俺只是代替這間醫院裡的所有人實話實說而已呀風流大夫。」

 

「好過份！葛格好傷心～！」

 

「隨便啦。吶，這是你跟本田要的血檢報告，」安東尼奧將手中的文件夾交給對方。

 

「啊，還有，他要俺轉告你，說他那個開餐廳的大哥對於上次你調戲他家小妹的勾當感到非常不爽，並表示下次看到你就是你的死期。」

 

「啊？」法蘭西斯手一抖，差點沒把報告書掉到地上。開玩笑！本田他家姓王的大哥可是以中華炒鍋功夫高強而遠近馳名，他這英俊瀟灑的文弱大夫怎麼可能敵得過？

 

「俺會想念你的，老朋友。請節哀。」無視友人備受打擊的表情，安東尼奧燦笑著繼續火上澆油。

 

「欸欸———！！」

 

法蘭西斯的哀嚎令經過門前的幾位護士們紛紛歎氣。那個大驚小怪的波諾佛瓦醫生又來了，真吵。

 

一邊的安東尼奧倒是看得高興。畢竟中槍的人不是他，何不享受一下冷眼旁觀的樂趣？然而心裡卻有另一思緒盤繞。行徑暴躁又口吐惡言的那抹美麗思緒。

 

「欸，法蘭，現在俺比較在意的是——剛剛那個孩子是誰？」

 

「恩？」

 

「就是你欺負到害人家哭的那個孩子啊。」

 

「咦？啊，那孩子嗎。」

 

法蘭西斯表情一暗，蔚藍的眼眸飄向米白色的門。安東尼奧下意識地跟隨著老友的視線望去，彷彿還能看見那如小牛般嬌小而衝動的身影。

 

「他的名字叫做羅維諾。羅維諾・瓦爾加斯。」

 

「是個既令人心疼、又令人頭疼的孩子。」

 

~

  

羅維諾在白色的走廊狂奔，手中的袋子隨著步伐劇烈搖晃，目標是十五樓的看護病房。

 

——糟糕，馬鈴薯混蛋應該在五分鐘前就到了。

 

那個意圖拐走自家老弟的混蛋肌肉男居然天天趁著他不在的時候偷溜進弟弟的病房，簡直就是瞞著他在背後偷偷幽會一樣。要不是昨天笨蛋弟弟不小心說溜嘴，他也不會發現這個祕密。

 

菲利奇亞諾那個呆子也還真傻，平常有他在旁邊監護著就已經夠危險了，但是誰知道沒有人看著的情況下那個畜生會不會做出什麼越矩的壞事？可惡可惡！要是他膽敢對那個笨蛋弟弟出手，羅維諾發誓會讓他千刀萬剮、死無全屍，最好是被支解後丟到地中海去餵鯊魚好了啦———

 

羅維諾的內心的擔憂不斷膨脹，腳步也越來越快。在第六次被路過的醫生護士叮囑在醫院裡要安靜慢行之後才勉為其難地減速成快走的狀態。還好，那間病房就近在眼前了。

 

「路德～我肚子餓了～～！」

 

還未推開門，房內就傳出那熟悉的聲線。羅維諾聽見關鍵的名字又是一陣氣憤，感覺額頭的青筋已經鼓脹到極限。

 

「那來吃午餐吧。」

 

——好啊好，讓我抓個正著了吧！畜生！

 

怒火在第二道人聲的催使下更加旺盛。羅維諾捉住門把，正準備就這樣甩開門，卻不知為何無法使力。病房內，未被打擾的交談聲繼續著。

 

「Ve～是橄欖油義大利麵嗎？」

  

「不可以吃那麼油的東西！」

「欸———嗚嗚～可是我肚子餓啦，路德～！」

 

「喂，別哭了！我、我又不是說甚麼都不能吃！……諾。」

 

「Ve？這是什麼？」

 

「這是半油少鹽的特調肉醬義麵，是拜託波諾佛瓦醫生研發的食譜。吃了不會有負擔。」

 

「哇～好好吃的樣子！是路德做的嗎？」

 

「……呃，恩。」

 

「謝謝路德！路德最好了！」

 

隔著門，光是聽聲音就可以想像出自家笨蛋弟弟捧著意麵背景撒小花開心道謝的蠢模樣。羅維諾嘴角一勾，決定在外頭多等一會兒。

 

哼，老子才不是為了那兩個傻子。只、只是想在走廊休息一下而已。混蛋。

目光微微瞟向手中的塑料袋，羅維諾抿唇，劉海下的眼神模糊不清。一會兒後，他再度回到門前，此時已經是兩手空空的狀態。而房內，小劇場依然持續著。

 

「好吃耶～嗯～～」

  

「喂喂，吃慢點。嘴角都髒了。」

「那路德幫我擦！我會乖乖嘟嘴的唷～！」

「喔，那我拿面紙……」

 

「不是啦！路德～用、嘴、來、幫、我！」

 

——等等等、等一下？！！

 

「幹什麼——！」

 

羅維諾用力拽開拉門，毫不意外看見與自己面容相同的雙生兄弟半個身子掛在棉被外，雙手攀著床邊男人的脖子。而被緊抱住的金髮男人則是全身僵硬，直挺挺地正坐在椅子中，裝著義大利麵的保鮮盒高舉在頭上，簡直就像是個肌肉和馬鈴薯做成的詭異雕像……羅維諾在心裡吐槽著。

 

他毫不遲疑地衝上前，指著對方的鼻子就罵：「果然是你，馬鈴薯混蛋！」

「午安，羅維諾。」路德維希．的回應不知該說是淡定還是冷酷。

 

羅維諾咬牙將手指放下，勉強忍住轉身逃走的衝動。倒是還黏在路德維希身上的菲利奇亞諾突然動了起來，將餐盒從對方手中接過，像是獻寶一樣端在羅維諾面前。

  

「尼醬！你看你看，是路德給我做的義大利麵唷～！很好吃的喔，路德很厲害吧？」

 

「你要一份嗎？」路德維希從包裡掏出另一個餐盒。

 

「笨蛋弟弟你不要亂吃他給你的東西！還有我才不要啦臭馬鈴薯——！」

兄弟玩心大於怒意的打鬧，房裡漾出三名少年歡樂的笑聲⋯⋯呃不，應該是單方面的惡言、另一方嘻皮笑臉的哀求、還有一位秉持著沈默是金的原則默默忍著胃痛的第三者。

 

直到路德維希提醒菲利奇亞諾午餐仍未吃完，病床上的少年才又安靜下來乖乖進食。

羅維諾站在床邊，靜靜端詳起弟弟。菲利奇安諾看來很有精神，每吞下一口總要硬講上幾句話，還時不時揮舞著手臂來強調故事重點。而每餵一口，充滿食物的嘴已經沒有過多空閒可以閒談，眼睛仍是骨碌碌的轉，對著路德維希擠眉弄眼。

 

然而，表面上的活力諞不過羅維諾的眼。弟弟的臉龐明顯比昨天更加蒼白，手臂也太過纖細，動作的幅度也似乎沒有以前大。罪惡感像是無形的拳頭，衝擊著羅維諾。他下意識將視線轉開，不願與其他二人對上眼。

 

『快要⋯⋯來不及了。』

 

 

 

～ＴＢＣ～

 

後記：

無責任亂開ＡＵ天窗文。明天就要開學了我在做什麼啊啊啊啊（崩潰

場景設定明顯是醫院。

葛格是心地善良品行惡劣的庸醫（誤），風流倜儻醜事一堆，現正與Ｎ個性騷擾官司纏鬥中。順帶一題，醫療方面的官司數是零。

安東是個剛考上證照不久的護士。為人和諧而友善，剛入醫院三週就已經混熟。最大的心願是賺大錢之後回鄉下的農場養蕃茄。

其他設定保密哦～（眨眼（滾

〖2015/11/20 新增後記〗

首發時本來是兩章，但除此之外沒有太大改動，所以第一章的後記也乾脆搬過來了。不過看著以前的碎碎念總覺得很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