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月21日,特朗普突然發佈的2條推特驚動全網。

  在第1條中,特朗普重點談及美國通訊技術的發展,其中提到,“我要美國發展5G乃至6G技術,越快越好”。

  第2條承接上條,說的是“美國公司必須加把勁,不然就會屈居人後”和“我們必須在所有領域都成爲領導者”,不過,最讓人喫驚的是這句話——“希望美國通過競爭取勝,而非將更先進的技術拒之門外。”

  衆所周知,在通訊方面,美國是用行政力量“將更先進的技術拒之門外”的典型,這話如同自己打臉。再加上美國“追殺”華爲的盟友英國、新西蘭當時都傳出反水的消息,特朗普的態度更值得玩味,輿論一致認爲,他是提前給自己找臺階下,以免被盟友公開落了面子。

  至於第1條,大家基本都忽略了——美國連5G技術基礎都沒多少,想研發6G,活在夢裏?

  不過,關於美國和華爲,1個多月來都沒什麼進展,反倒是在6G這件事上,特朗普並不是開玩笑。

  來真的?

  離特朗普發推不到1個月,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FCC)3月15日公開宣佈,將開放95GHz-3THz的“太赫茲”頻段作爲“下一代無線通訊網絡”實驗頻段認證。根據美國法律,拿到實驗頻段認證的人有10年的使用權。FCC主席派(Ajit Pai)將之稱之爲“在有效利用這一頻譜方面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這部分頻譜頻率太高、波長太短,無法穿透障礙物,容易被樹木和天氣變化幹擾,過去被認爲是無用的,但在信息爆炸的時代,它們正好可以在超高分辨率圖像傳輸等高速服務中發揮作用,尤其是在實驗室的理想環境中。

  FCC委員羅森沃塞爾(Jessica Rosenworcel)說:“將這些頻率投入使用,並將它們的傳播挑戰轉化爲機遇,無疑是件很酷的事情。”

  這麼一來,人們就不得不嚴肅對待6G這個問題了。

  什麼是6G?

  對於這個問題,芬蘭6G旗艦項目的副主任、奧盧大學教授波圖(Ari Pouttu)博士直截了當地表示:“我不知道什麼是6G,沒人知道。”作爲老諾基亞研究部門所在地的科學家,他說的話似乎足以印證人們對“6G離我們還很遠”的印象。

  不過,6G和我們的距離,比想象中的要近一些。

  3月24-26日,來自中、美、歐等各個國家和地區的250名通訊業專家齊聚芬蘭滑雪勝地萊維,召開了全球首次“6G無線峯會”。從會前公佈的議程安排上看,峯會將從“5G是什麼”“毫米波定位”引出話題,然後延伸至“5G之後傳感與通信的融合”“環境量子後向散射通信”“太赫茲應用下的集成電路設計”等,“5G之後”和“太赫茲”說的無疑就是6G通訊的內容。

  從會後的媒體通稿來看,峯會展示了零星的技術突破和創新概念,比如日本在太赫茲電子通信材料領域“獨步天下”、德國伍珀塔爾大學用鍺化硅材料構建了完整的信號收發系統、清華大學提出用汽車作爲6G時代雲服務器或基站、華爲提出“物聯網(Internet of Things)”向“萬物聯網(Internet of Everythings)”等,但並沒有得出全面結論。

  波圖表示,在通訊技術的演進上,5G出現了一個意外的問題。由於5G信號頻率高、波長段,需要的基站密度也更高,前期投入太大,運營商對此並不熱衷。因此在技術發展速度快於預期的情況下,商業化步伐的緩慢拖累了整體進展。

  有人或許會覺得,既然5G纔剛剛上路,研製6G會不會太早了?

  如果參照4G到5G的演進過程,現在發展6G並不早。2008年3gpp會議剛剛凍結4G LTE標準版方案後,華爲就在次年公佈了開展6G早期研究的消息;根據目前的計劃,5G完整版標準將於今年6月凍結,開展6G預研工作正當其時。

  沒有具體標準的好處是,現在人們對6G的未來還有發揮想象力的空間。有人認爲,6G將是5G的正常演進,比如網速繼續提高到1TBps等,但也有人認爲,5G將是移動通信的最終形態,除非出現顛覆香農定理的基礎理論突破,否則無線通訊發展頂多就是路修寬一些、天線密集一些、AI賦予網絡智能一些,不能稱之爲下一個G。

  但波圖強調,6G試驗總是越早越好。

  美國會領先嗎?

  特朗普號召研製6G之後,美國羣衆樂開了花,連《時代》雜誌都發文嘲笑“他在說什麼(What’s He Talking About)?”但如果知道大洋彼岸的中國更早開始6G研發,美國人可能就笑不出來了。

  早在去年底,工信部IMT-2020(5G)無線技術工作組組長粟欣就透露,6G概念研究已經在3月啓動,預計到2020年將正式開始研發,2030年投入商用;而在歐洲,芬蘭也已開啓一項爲期8年,投資2.5億歐元的6G無線網絡預研。如果美國通訊產業從特朗普發文時纔開始推進相關佈局,那肯定是落後了。

  不僅是在時間上,在通訊產業佈局上,美國也落後了。

  宏觀來看,通訊產業可以分成標準主導能力、芯片的研發與製造、系統設備的研發與部署、終端設備(手機)的研發與生產、業務的開發與運營、運營商的能力這幾個維度。從標準主導能力到系統設備的研發與部署,就是一般說到的通訊技術。

  從歷史上看,想要充當通訊行業的領導者,除了在需要在幾個維度存在佼佼者外,還要有人能整合產業鏈條。

  例如,第1代移動通訊(1G)時代,第1個發明“大哥大”的摩托羅拉幾乎是世界上唯一的手機製造商和頂級無線設備提供商,不僅是“手機之王”,也是“基站之王”,還在一度是全球“半導體之王”。

  到2G時代,歐洲標準GSM的風行讓連續押錯寶的摩托羅拉無法再一家獨大,愛立信、諾基亞、西門子、NEC等廠商趁機崛起,但是在這時,美國還有北電、朗訊等產業佈局較爲齊全的廠商,半導體上也有高通、德州儀器這樣的巨頭,在國際上還有一爭之力。

  從3G時代開始,美國出現了奇特的景象——高通利用之前的佈局,一手把持了整個行業的技術標準,在芯片領域,但通訊設備商缺因爲內耗越來越衰落,歐洲廠商在整合,中國廠商在追趕,愛立信、華爲、諾基亞、中興最終佔據了全球大部分基站份額,美國廠商只能喫剩飯。

  到4G時代,市場進一步整合,除了高通還能在芯片領域喫老本外,美國通訊設備商基本都被趕出場外,華爲通訊設備市場第1,愛立信第2,整合了西門子、朗訊、阿爾卡特、上海貝爾的諾基亞排第3,中興排第4,三星第5。除了端到端的系統設備,中國還有全球最多的天線、小基站、直放站等相關設備生產商。

  5G時代,美國的競爭力進一步惡化了,不僅沒有了設備商,連在技術標準、芯片研發領域的領先地位也逐漸喪失。

  根據中國通信業知名觀察家項立剛之前的報告,在當前已經通過50項的5G標準中,中國有中國移動10項、華爲8項、中興2項、中國聯通1項共21項;歐洲有愛立信6項、諾基亞4項、法國電信1項、德國電信1項、西班牙電信1項、Esa 1項共14項;美國只有高通5項、英特爾4項共9項。此外還有日本DOCOMO 4項,韓國三星2項。

  在芯片方面,美國總體還是領先的,但無論是存儲芯片、專用芯片、計算芯片亦或是智能手機芯片,中國都在奮起直追。

  基站方面,雖然根據近日IHS Markit發佈的5G通訊設備市場份額報告,在美國的打壓下,華爲5G設備發貨量僅佔全球17%,從4G時代第1退居第4。但是華爲加上前面的愛立信(24%)、三星(21%)、諾基亞(20%),已經佔據了全球5G通訊設備市場87%,沒有1家是美國的。

  技術發展有延續性,華爲、中興從3G的落後,到4G的追趕,到5G時代才能和高通爭一爭技術標準。美國就算現在像特朗普曾經提出的那樣,政府親自下場,動用官方力量,砸錢整合出一個通訊巨頭,想在6G時代超車也不是易事。

  另外還有一點是,在投入6G方面,各利益集團的利益是不同的。設備商喜歡投入新技術,通過更新產品賺錢;運營商方面卻是覺得6G來得越晚越好,讓他們5G時代的投資“回本”。

  恰好,美國現在正處於有大型運營商卻沒有通訊巨頭的環境之中。特朗普如果想強推6G上位,來自產業界的阻力也不小。

  最後說一個有趣的消息,不知道是真的還是愚人節玩笑,美媒在4月1日當天報道,一個由加拿大和亞洲資本組成的財團投資1.5億美元“復活”垮臺了10年的通訊巨頭北電,取名“北電新面貌”(New Look Nortel),將專注於“6G網絡組件和軟件的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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