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車站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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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美獨自一個人在臺北車站,想著最愛的爺爺。「反正我離開了,也不會有任何人發現。」擁擠的人潮突然全都消失不見,一片片的雪花灑落在車站大廳,瞬間在小美的臉頰融化,如淚水般的滴在手中緊握的車票上。十三歲的夏天開始了,一場如夢似幻的旅程。或許在多方效應之下,當今我們又期待看到另一部屬於純潔青春和浪漫的電影在我們眼前展開,但《星空》帶來的是截然不同的風景,那不只是徒有美好,還有一去不復返的一聲一聲的呼喊,像求救般的呼喊。這是一個特別的敘說,他非常非常的安靜,即便再怎麼大聲的朗誦臺詞,角色們都是安靜的,連哭也是。

     「你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愛,會消失嗎?」
     「會。」
     「那該怎麼辦?」
     「嗯,我不知道。」

  在那樣的年紀,談愛太空虛了,但我們或許可以談談寂寞。有時候很羨慕有些人生長在很熱鬧的家庭,從小爺爺會抱著他在懷中說故事,爸爸會陪他去看海,媽媽會偷偷寫小卡片塞在他抽屜的那種孩子。小美和小傑擁有相同的渴求,對於家庭的期盼。當小傑在教堂裡哭著說,他只是希望有個正常的好爸爸,小美就瞬間懂了,其實應該說當小美第一眼看到小傑的時候他就懂了,我們是一樣的人。寂寞的人,是認得出彼此的,那種羈絆比什麼都強。《星空》裡的動畫師絕對是天才,當小美和那隻爺爺送的跛腳藍色大象走在暗巷中時,又或者小傑和小美的摺紙變成了他們的夥伴時,那時候觀眾的眼淚,是獻給了記憶中曾經擁有的那份寂寞。

  那麼,記憶是拼圖嗎?這個問題有點難回答,而且乍看之下好像有點跳脫,沒有邏輯性可言。但是在《星空》裡面,拼圖很重要,因為那是寂寞也是愛的線索。小美在爺爺過世的那天,想自己完成那幅「星空」的拼圖,但丟失的一片,卻怎麼樣也找不著。終於,他發瘋似得痛哭著,最閃耀的那一片不見了,那份無力感讓他再也無所顧忌的宣洩,直到在文具店他試圖偷東西被小傑發現的那一刻,一滴無言的眼淚,劃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這片被惦記著的拼圖,在很久很久以後,被小傑寄了回來。拼圖被完成的那一刻,小美的眼淚又掉了下來,那是久違了的愛,好溫暖,就像在那場夢中一樣,爺爺確實的握住了他的肩膀,向他微笑著。還好,我沒有失去一切。確實有些東西消失了,但也確實有些東西沒有。

   「好想讓你看看那片星空。」小美坐在獨木舟裡喃喃的對小傑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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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最初始的問題,兩個人之間一定只能是愛嗎?如果是的話,那這份愛又會消失嗎?我情願相信小美和小傑的這份感情不是愛,如果說是愛,或許對這段童年就是傷害,因為愛是一種武器。屬於夏天的一次小小出走,而旅行的終點就是星空。在逃亡的途中,當列車經過發光的森林,飛翔在天際的同時,兩人的傷口也慢慢被治癒了,夢想也快要實現了。女孩總是早熟的,像小美一樣,而晚熟的男孩,靜靜的守護在女孩的身旁,陪著他冒險,陪著他迷路,聽著他的人生,聽著他的回憶,看著他的世界,像小傑一樣。如果是愛的話,或許就不是那麼單純了,那在發高燒時的輕輕一吻,也就會是迷惘的了。「跟你在一起,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小傑的這句話,沒有任何人聽見,除了那片燦爛的星空。

  在幾米的原著繪本裡,給了這片星空一條死路,因為小傑再也沒有出現了,就像當初他來的時候一樣,沒有預兆的,彷彿他不存在這個世界上,對小美而言,是一種警告。但是導演林書宇給了電影版的《星空》更耀眼的指引,也就是小美最後找到了那片缺失拼圖的來源和他存在的理由,那是超現實的,但卻並非完全是夢境的。因為美好而產生的共鳴通常是暴戾且直接的,但因為痛苦而產生的共鳴則是含蓄且哀愁的。小時候的夢想總是很單純,在雲上蓋一座城堡,喫完世界上所有的巧克力,或者,只是看一片美麗的星空。如今,即便我們的願望變的反覆了,但我們絕對不可能忘記,在我們進入這個殘酷的世界前,在我們身邊的那一絲絲如救贖般的溫柔。那就好像是,耶誕節的奇蹟。

  「最後只有我一個人長大了,小象,也沒有變成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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