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責任的前言︰
年初和好友約好每個月互相給對方一道題目作文，結果她勤勤懇懇地寫了好多篇，我卻把每道題目都「束之高閣」。最近纔有心情、有精力、有時間一篇篇寫起來，這是第一篇，請多多指教。

 

 

奶奶變了！

自從奶奶出去玩了十幾天回來後，小菲發現，奶奶變了。

看！小菲叫奶奶拿蛋糕和橙汁給她，奶奶卻拿了餅乾來，橙汁居然只有半杯！小菲鼓著腮幫子跑到廚房找奶奶算帳，奶奶也不理她，只是半跪在地上擦地，地上是灑了一地的橙汁。哼！虧她還說小菲不愛乾淨，奶奶自己還不是髒死了，連橙汁也能倒在地上，小菲讀幼稚園中班時已經會自己倒水喝了呢，奶奶真差勁！

不止這樣，奶奶回來後連樣子也變了。以前紮了髻的長髮變成了短髮，比小菲爸爸的頭髮還短；一邊眼睛高，一邊眼睛低；一邊嘴巴動，一邊嘴巴不動，連話也說不清楚；還老是拖著一隻腳走路，趿拉著鞋，難看死了。

最最最過份的，是奶奶不做蛋糕了！

以前奶奶每個星期都給小菲做蛋糕喫，甚麼朱古力慕司蛋糕、草莓忌廉蛋糕、黑森林蛋糕、雜果蛋糕……總之西餅店裏有的款式、說得出來、說不出來名字的蛋糕，奶奶都會做，誰叫奶奶以前是蛋糕師呢？要不是小菲肯喫奶奶的蛋糕，奶奶退休後連做蛋糕的樂趣也沒了，所以奶奶最疼小菲。可是，現在奶奶不做蛋糕了，奶奶變了！

小菲噘著嘴，在奶奶身後說︰「我要喫蛋糕，不要餅乾。」

奶奶緩緩扭頭，看著小菲，說︰「小灰乖，喫病乾。」

小菲一跺腳，大喊︰「我要蛋糕！我要蛋糕！」

奶奶忙拋下抹布，伸出顫抖的手抱著小菲，說︰「小灰乖，小灰乖，喫病乾。」

小菲不依，索性大哭起來。

這下可好，蛋糕沒要著，媽媽卻來了。

「吵甚麼吵！」媽媽朝小菲兇巴巴地罵了一句。看到蹲在地上的奶奶，隨即說︰「媽，你快起來，」邊伸手扶起奶奶邊說︰「您腿腳不方便，快起來，有甚麼事叫我來做，叫小菲也行呀，她也該學學做事，不能一天到晚寵著她。」轉向小菲，又說︰「你看看，奶奶行動不方便還幫你做這做那，你還在這鬧，真不懂事！」

小菲站在一旁，嘴巴嘟得可高了，帶著哭聲說︰「我要蛋糕！」

媽媽瞪了小菲一眼，吼︰「還吵！我叫爸爸回來好好教訓你！」

小菲那泡在眼珠子裏打轉的眼淚猛地收了回去，只好噘嘴不作聲。媽媽又對奶奶說︰「媽，我出去上班了，等下小菲爸爸回來，他會做飯，您回房休息一下，別忙了，啊？」

「豪、豪。」奶奶說。

媽媽一陣風似地出去了，家裏只剩下奶奶和小菲。小菲還是噘著嘴，不依不撓地喊︰「我要蛋糕！」

奶奶摸摸小菲的頭，喃喃地說︰「小灰乖，奶奶老了，不種用了，不冷做蛋糕了。」

小菲皺著眉，生氣地說︰「我要蛋糕！我要蛋糕！奶奶變了！奶奶壞！奶奶最討厭！我討厭奶奶！」一跺腳，小菲跑出了廚房。

 

第二天，小菲完全忘了前一天和奶奶的不愉快。一放學回來她便大叫︰「奶奶，奶奶！我回來了！」聲音甜得像抹了蜜糖一般。

奶奶拄著柺杖，一步一步從房間走出來，一邊嘴角向上咧著，說︰「小灰回來了。」

小菲朝奶奶飛奔過去，撲在奶奶身上，甜甜地說︰「奶奶，奶奶，我今天看到一個特別特別特別漂亮的蛋糕，你做給我喫，好不好？」說著手一舉，一張西餅店的宣傳單張就在奶奶眼前晃著。單張上面印著西餅店的最新出品︰彩虹蛋糕。彩虹蛋糕的外層是白色忌廉，蛋糕面鋪了一堆五顏六色的棉花糖，最特別的是把蛋糕切開，裏面有五六層海棉蛋糕，每一層都抹上了不同顏色的忌廉︰紅、橙、黃、綠、紫，像把天上的彩虹偷到人間一樣，美極了。

小菲嚥了一口口水，忙不迭地說︰「奶奶、奶奶，你看，這個蛋糕有好多好多顏色，好漂亮，我也想喫彩虹蛋糕，你快給我做，快做嘛！」邊說邊搖著奶奶，奶奶拄著柺杖，都快站不穩了。看著小菲閃亮亮的大眼睛，奶奶說︰「豪、豪，奶奶做，奶奶做蛋糕。」

小菲「嘩」地歡呼，一蹦蹦得三丈高，大叫︰「奶奶最好了，奶奶萬歲！」

小菲抱著奶奶，在她臉上連親三下，把奶奶樂得呵呵笑。

小菲答應奶奶，先把功課做好，再喫蛋糕。她飛快地做完功課，又看了會電視，左等等，右等等，就是沒聞到蛋糕的香味。跑到廚房一看，喲，怎麼麵粉灑了一地？奶奶一手攪著大湯碗裏的麵粉，另一隻手按著碗，碗卻仍不停地晃來晃去。瞧，又有些麵粉灑在地上了。湯碗旁邊有打了一半的忌廉、切得七零八落的棉花糖；五顏六色的糖漿一半在碗裏，一半灑在桌上，還有個烤焦了的海綿蛋糕，到處亂糟糟的，比小菲玩玩具時還要髒亂。

小菲皺皺眉，喊︰「奶奶，蛋糕還沒好嗎？我餓了。」

奶奶扭頭看了看，笑笑說︰「怪豪了，怪豪了。」

正說著，「哐噹」一聲，奶奶手一晃，湯碗和碗裏的麵粉糰應聲掉到地上，麵粉糰掉在奶奶腳邊，大鋼碗摔到小菲腳邊。小菲把碗撿起來，掂著腳小心避開地上的麵粉，走到奶奶身邊，把湯碗遞給她，正想說奶奶呢，卻看到一滴滴水從奶奶臉上往下掉，奶奶哭了。

「奶奶。」小菲嚇到了。小菲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奶奶哭。

奶奶伸出滿是麵粉的手，顫抖地撫撫小菲的頭，嗚咽地說︰「奶奶沒事，對勿起，小灰，對勿起，奶奶做勿豪蛋糕。奶奶老了，無用了，不冷做蛋糕了。對勿起，對勿起。」奶奶想笑，嘴角卻一直提不起來，眼淚流得更厲害了。

小菲眨巴眨巴大眼睛，看著哭得傷心的奶奶，一愣一愣地說不出話來。

 

這天，小菲一放學回家便朝自己的房間奔去，也沒跟奶奶打招呼。奶奶走到她房前敲門她也不開。奶奶只好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打開電影，換到兒童節目的頻道，瞪著屏幕發呆。

過了不知道多久，小菲的房門打開了。小菲跑到奶奶面前，抿著嘴、忍著笑，說︰「奶奶、奶奶，你過來。」伸出小手拉著奶奶的衣袖。

「曾麼了？」奶奶摸不著頭腦。

「過來，過來嘛。」小菲忍不住「嘻嘻」一笑。奶奶看到小菲笑了，便也笑了，緩緩站起來，跟小菲往她的房間走去。

走到房門口，小菲轉過身來，說：「奶奶，把眼睛閉上。」邊說邊跳著，伸手想捂著奶奶的眼睛。

奶奶呵呵地笑，說：「豪，豪，奶奶聽小灰的。」

奶奶笑著瞇起眼睛，牽著小菲軟綿綿的小手，小菲推開房門，拉著奶奶走到她粉紅色的小桌子前，然後得意洋洋地說：「好了，奶奶快看！」

奶奶睜開眼，看到桌子上、地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藍色的、紅色的、黃色的、綠色的泥膠碎，還有沾滿泥膠的塑料小刀、小剪刀，倒了的塑料杯子，旁邊還有一灘水，到處亂糟糟的。可是，在桌子中間，有一個像湯碗一樣大的——彩虹蛋糕。對，是彩虹蛋糕。

嚴格來說那也不算彩虹蛋糕，它和西餅店賣的彩虹蛋糕不一樣，蛋糕上面的「彩虹棉花糖」只有紅、黃、藍、綠四種顏色，都是揑成棉花糖大小的泥膠粒。噢不，中間還丟了一堆五顏六色的朱古力豆。蛋糕也不是純白色的忌亷，白色中間參雜著不同顏色的泥膠粒，蛋糕面凹凸不平，偶爾還有小洞。可奶奶知道，這就是彩虹蛋糕。

「奶奶，你怎麼了？不好看嗎？」看到奶奶眼睛紅了，小菲忙問。

「無是、無是，很漂良，很漂良，很漂良。」奶奶一個勁地說，眨眨眼睛、擤擤鼻子，撫著小菲的頭笑了起來。

小菲看到奶奶笑了，也得意了起來，嬌嗲地說︰「漂亮吧！我做了好久好久好久呢！奶奶，你看你看，跟外面賣的彩虹蛋糕一樣吧？現在我也會做蛋糕了！以後小菲天天做蛋糕給奶奶喫！」伸手拎起玩具小刀，遞給奶奶，朝奶奶甜甜一笑，說︰「奶奶，快點切蛋糕喫！快點！」

奶奶伸出顫抖的手，接過小刀，假裝切著蛋糕，說︰「曾漂良、曾香，小灰做的蛋糕一丁很豪喫！」

小菲開心地笑了，抱著奶奶用力親了一口，奶奶也笑了，笑得好開心，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這天，奶奶和小菲一起一邊喫「彩虹蛋糕」，一邊喝茶，度過了最最快樂的一個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