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子試閱 

04

 

 

   我活過來的聲音,以及又靜靜的,下起了雪的聲音,你會聽見嗎?

 

 

   當他們回到本家時,家族的晚餐已經開始了,家族用的用餐矮桌除了他們外,已經全數到齊並端正的坐在固定的座位上了,也許是他們真的遲到太久,於是叔父下了指令讓他們先喫。

 

   最後進到飯廳的兩人向已經開始用餐的族人們鞠了躬,已表示歉意,畢竟是晚到了。在叔父的點頭許可之下,他們才迅速入座。

 

   對於一成不變的無聊飯局冰炎似乎已經差不多習慣了,在佩服夏碎居然能忍受這種喫飯方式這麼多年的同時,他和其他人一樣,沉默的用餐。

 

   由於沒有任何交流,連平時的寒暄也省去了,因此差不多在半小時後,大家便紛紛完食離席。而夏碎為了告知叔父他的決定,在飯後留了下來,當然,一同陪伴的還有冰炎。

 

   「喔,夏碎阿。」

 

   「您晚安。」

 

   夏碎稍稍點頭招呼,叔父拍了拍他的肩問道,「今天怎麼沒有準時,睡過頭了,嗯?」

 

   「稍微跑去了海邊一下。」

 

   「喔去海邊阿,那是個好地方呢,想來我也許久沒有去過了,最近忙著呢。」

 

   收下了晚餐餐具的矮木桌迅速地被下人打理乾淨,換上了乾淨的茶具。那綠茶剛泡好,自茶壺流入茶杯時散出一股綠茶特有的茶香,夏碎一聞便知道是用上等茶葉泡出的好茶。

 

   不僅僅只有茶高級,連端出來的這一組茶具也是日本知名工匠的特別創作,平時當主也時常使用這組茶具,非大客的話是不會端出來用的。

 

   可想而知,他們在這裡所受到的對待不可與一般客人相比較。

 

   夏碎抿抿脣,以格外認真的眼神看向對方,「這次是想來和您說,我決定放棄繼承。」

 

   沒有想像中意外的神情與問話,叔父的反應竟是如此平靜。只見他淡淡的笑了,嘴角還參雜著一絲苦意。

 

   「不意外阿,夏碎。」

 

   他自顧自地點著頭,又道:「在你出了當主房間後,我也和當主稍微聊了一下,當主說了,他也知道你答應繼承的機率不大,但依舊對你有著很高的期望,因為他是真的很欣賞你。」

 

   「……」

   期望什麼的,其實都可以不用再說了,他自己比誰都還要清楚。

 

   只是他還是很不懂,究竟為什麼是他。

 

   能力比他好的兄弟姊妹一大票,一抓一把還有找,明明一直都不突出的他卻受到了最大的期待,這點他一直到前一刻都還是很不懂,到下一刻也不會懂,未來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懂,不過也有可能問不到了吧?

 

   還是說,只是單純因為母親在同代當中屬於最引人注目的耀眼的一顆星,而且母親又是長女,因此身為兒子的他才會受到關注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覺得他放棄繼承反而纔是最好的選擇,他果然並不是合作當主這個位子。

 

   「當主的眼光一向不會錯的。」他抬頭,直視夏碎,那樣深沉灼燒的視線令夏碎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似乎是見夏碎這番舉動,並且持續保持沉默,因此叔父又繼續說:「並不是責怪你的,你別有壓力。只是,做了決定之後,就不能後悔了。」

 

   「知道。」

 

   他沒有後悔,也不會後悔了。或者是說,他根本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還有,儘管現在當主大人是昏迷著,但你也找個時間去和他說一下吧,無論怎麼樣,還是要讓他知道一下,雖然不知道他聽不聽的到。」

 

   「明白了。」夏碎起身,一旁的冰炎也跟著站了起來。「那麼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們就先回房了。」

 

   叔父一揮手,說了聲回去吧。他們行了禮後走出飯廳,外頭的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今天的月亮只有一半,另一半化作冷風呼呼的吹。

 

   夜空中的雲平淡而稀薄,在月亮附近形成月暈,淡淡的光為著月而散了一圈,朦朦朧朧,顯得有些神祕。

 

   似乎,有那麼一個古老的故事,說起了只要在滿月時見了月暈就會招來好運,可惜今天的月亮並不是滿月。再走回房的路途中,夏碎不禁這樣想著。

 

   回到房內的夏碎一邊隨手開啟了房間的電暖器,一邊這樣說道。似乎是剛剛在外頭凍僵了手指,他坐在電暖器前,伸出了兩隻手掌,打的開開的放在電暖器的出風口處。

 

   像冰炎這種特殊體質的人不論,若不是長久居住在有著寒冷冬季的地區,只要是人類都非常容易在冰冷的空氣之下凍僵,嘴脣或是指尖發紫都是常有的事,尤其是末梢循環不好的人。

 

   夏碎平時待的學院因為有防護罩的關係,因此氣溫通常較原世界平均,也很少出現下與或是下雪的天氣現象,冬天當然也暖和許多。

 

   於是夏碎自然是對於這樣冷的冬天還無法習慣。

 

   電暖器的效率十分好,纔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夏碎便覺得全身暖和,進而退到了出風口的範圍外讓暖氣均勻傳到房間的內部。

 

   冰炎似乎沒事可做,於是拿起了昨天就讀完的書又重新讀了一次,夏碎想了想,偏過頭道,「冰炎,等等我去一趟當主的房間好了。」

 

   「要陪你去嗎?」

 

   「不用了,我去去就回,你先洗澡吧,如果想睡就不用等我了。」

 

   語畢,夏碎自有著木紋,甚至還嗅的到木香的地板上站了起來。稍作打理後便準備出去。

 

   「趕快回來吧,外面冷。」

 

   「我知道。」

   他拉開衣櫥,翻出了一件算是保暖的厚外套穿上,然後開門離去。

 

   門外不出意料的依舊很冷,並且有越是深夜氣溫就越低的趨勢,夏碎慶幸自己確實帶了件保暖的外套。

 

   當主的房間離他們所在的房間有一段距離,畢竟本家的佔地大,兩地之間的距離遙遠是常有的事,他早在很小的時候便已經習慣了。

 

   況且他那時的腳比現在短了不知到多少,卻還是乖乖地慢慢走到目的,更何況是現在,再遠也只能用走的過去,反正他也習慣了。

 

   一路上都沒有遇到甚麼人,大概是因為這個時間正好碰上自由時間,大家都待在房內做自己的事,自然就沒有人會在走廊或外園走動。

 

   至少走了有十幾分鐘,夏碎才覺得終於快到了。

 

   這已經是他在來了本家以後,第三次進入當主的房間了,他不過也才來兩天半,卻這麼頻繁的進出這個地方。他不禁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在下次繼承典禮前他還會再來多少遍。

 

   他並不是不想見到當主,只是每次看到這樣的當主他都會感到於心不忍,尤其他深知自己是辜負了眾人的期望,因此他更加愧疚,多種心情交雜,理智就告訴他他並不想去,不過在怎麼不情願,他也得情願纔行。

 

   他悄悄的走入了庭院,像每一次進入這地方一樣,只不過不同的是,這次房裏面卻不見任何人影。

 

   聽說是因為當主有特別吩咐了別讓人一直在這兒進進出出的,就算是他在昏迷中也不喜歡有人在他房裡打擾他,因此叔父將所有下人與醫師都請出去了,醫師待在外面待命,而下人則是一定的時間才會進來清掃。

 

   夏碎很快地穿過房內的庭院和玄關,走到了當主的臥室門前。

 

   他有些顫抖地伸出了手,接觸因寒冷空氣而冰涼的木門,卻在打開門的下一刻時間瞬間像是停止了一樣,變得無聲。

 

   過了幾秒,一陣焰紅的火自房內竄了上來,巨大的爆破聲在耳邊爆開,四周的東西都向外飛出,夏碎頓了一下,才忽然驚覺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剛才,有什麼在當主的房內爆炸了。

 

   他的身體連同身邊的牆壁與所有一切在建築裡的東西,都一起被突如其來的爆破炸飛出去,他看見自己原本伸出去開門的那隻手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飛了出去,脫離他的身體,塵土飛揚的空氣與雙腳離地的飄浮感令他窒息,而右手臂傳來的劇痛卻因神經訊息傳遞失靈而變得麻木。

 

   一些血和肉塊也一起向外飛了出來,他沒有看見當主的身體。

 

   來不及哭泣,甚至來還不及悲傷難過,也許連思考也沒有時間,他迅速的落地,並看見自己周圍的破碎地板飛快地染上了自己的血,形成一片鮮紅色。

 

   火勢加大,朝著四面八方蔓延,他才正想抬起手試著為自己治療,便失去了力氣,身上的衣服被大火燒毀,皮膚直接接觸炙熱的痛楚很快得令他失去意識,他不知道他還能期待什麼。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存有奇蹟的話,那也只剩你了。

 

 

 

 

   咖啷一聲的關門聲告訴他夏碎出去了,他沒有將視線自書上移開,又坐著讀書讀了十幾分鐘後,冰炎才正想著要先去洗個澡等夏碎回來時,便聽見外面傳來了不小的爆炸聲,他一覺得不對勁便向外衝了出去。

 

   似乎也有不少人覺得奇怪,不過卻只是走出房間看了看,最後也只是覺得可能有人在放煙火而已。

 

   但是冰炎非常確定那就是爆炸聲,確確實實的爆炸聲。

 

   至於怎麼確定的,只能說也許是他聽得多了,自然就分得出來了,或者是說這就是他的一種直覺吧,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

 

   他張望了一下,大量的濃煙是從距這裡有點遠的本家角落升起的,他沒有多家猶豫地便朝著爆炸之處跑去。

 

   本家的角落、本家的角落處,若放置炸藥的人是刻意要炸本家的,肯定是放置在人多的大廳或房間,怎麼會炸角落呢?

 

   除非、除非……

 

   「糟了,夏碎。」

 

   他一面跑,一面狠狠咋舌。角落的房間不就是當主的房間,夏碎說他要去告知當主,所以應該也在那附近。

 

   一想到夏碎可能也遭到傷害他就無法忍受,越跑越快,恨不得早一秒到達也好。

 

   還沒到達冰炎便已經能聞到濃煙難那令人窒息的味道,接近當主房間的走廊整個崩毀,火勢還在持續蔓延,爆炸的範圍擴大,已經看不出這裡的原貌了,不過看來爆炸才發生沒有多久,他還算來的快。

 

   無視四周濃濃的黑煙,他打算深入整個大火的地區找出夏碎。為了能通行無礙,稍微用了一點能力將火勢減到最低後,冰炎很快地進入到爆炸範圍的中心,也是狀況最慘重的一區。

 

   在經過一翻搜索後,他很快地發現有一個殘破不堪的身軀被壓在一堆破碎的土石下。

 

   冰炎輕易的移開了上頭堆積的土石,盡量輕手輕腳的救出了他為了保持身軀的完整性,不過冰炎還是發現他缺了一隻右手。

 

   大概是被炸斷的吧,連接胳臂的肩上還殘留大量的血跡。

 

   冰炎身上染滿了不屬於自己的血,他小心翼翼的,有些顫抖地伸出了手壓在對方頸部的動脈上,不抱任何希望。

   結果不意外的,自然是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那麼接近的被炸飛,存活的機率本來就微乎其微,冰炎不禁苦笑。

 

   死了……嗎?

 

   不會治癒術的話,就只能用轉移了吧?

 

   雖然他也不知道轉移對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有沒有用,因為他也沒有這麼做過,不過在怎麼樣微小的希望他都要放手試一試。

 

   能讓他做如此決定的,大概也只有這個人了。

 

   幾乎沒有思考,冰炎伸出了手,開始對眼前的人進行轉移,身上開始從隱隱的痛逐漸擴大,他沒有力氣去考慮這麼做的風險,他只知道他似乎是成功了,因為他現在全身上下都在劇烈的疼痛。

 

   原來你當時也是這麼的痛苦嗎,也許還比這樣的痛大上幾十倍也說不定。

 

   意識幾乎都要撐不住了,儘管如此,他還是執意地完成了轉移,直到法術的光芒完全消失後才疲憊地緩緩閉上眼。

   他的手靜靜地垂落在一旁逐漸有了微弱心跳的胸膛上,夜裡,天無聲地飄下了第一片雪花,而後無聲的下起了細細的雪。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存有奇蹟的話,就由我來創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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