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早时代,人们相信只要亡者葬得好就能荫庇子孙,死后事一律听从「师父先生」交代。

 

  但千万不得触怒「先生」,像是中途撤换人手这种事,否则「先生」反倒会向丧家降下灾祸,不得安宁。

 

  镇上曾经发生一件异事──同条街上的老人家,因为初春季节变化,同时走了七个。

 

  人心惶恐,于是请了邻近的「先生」来办白事。

 

  而七名死者的丧礼在那时代不是小数目,镇上的「大仔」想要分一杯羹,威胁利诱同是丧事主的镇长,强硬换掉那位「先生」,由「大仔」开设的葬仪社承办,给老人家们风光入葬。

 

  「先生」怀恨在心,在出殡的那一天,穿著一身破布衣来闹场,诅咒背弃他的人家:生无好房,死无好厝!

 

  如此这般,过了四十年。

 

 

 

  盛夏时节,万里无云的艳阳天,两个大男孩站在公墓前,一个穿著洗旧的衣裤,拉上帽T的连帽;一个撑著鲜艳的油纸红伞,伞下曳著中式长裳,贵气的金丝和黑锦衣纹理交间,与其说是道袍,更像古代贵族的礼服。

 

  「丧门。」伞下人哀怨地发话。

 

  「再等一下,叔叔伯伯们快吵完架了。」丧门耐心等候七个案主协调出一个结果。

 

  不过可能天气太热,大家的火气都很大,除了加大的分贝数,看不出各家家长对他们面临的难题有任何共识。

 

  因为公墓要改建成公有停车场,镇公所发出最后通牒,不迁葬就整碗送去回收场处理,装死到底的家属们才不情不愿回乡处理第二次后事。

 

  没想到开棺捡骨,应该是躺著太妈金骨的棺材里,却是男人的骨头。年长的家属记得大裣到下葬的细节,全程孝男孝女都紧跟著棺材,棺材也是同一副,不可能出错。

 

  捡骨的师父犹豫地向家属提了一件事:在他和徒弟开棺之前,封棺的大钉早已被撬开。

 

  本以为是盗墓者所为,但盗墓贼不可能掘完棺,搬走原主,再放进一个「人」充数,多此一举,不合常理。

 

  于是捡骨师父小心探问一句:「落葬彼时,敢有得失人?(下葬时,有得罪人吗?)」

 

  家属心头一惊,无不想起四十年前出殡那天,原本万里无云,却突然狂风暴雨,那位被赶走的风水师父赤脚挡在送葬队伍的前头,指著上天,恨恨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事情有了眉目,他们心想一家出事,另外六家不可能平安。联络过去,巧的是,另外六家也在未迁葬的黑名单里。本来大家还半信半疑,但棺材打开,所有人的祖先全被掉包,才不得不信。

 

  所以七座墓的苦主想找个日子一道回乡解决这桩怪事,时间却一直乔不拢,不是家里出事就是出车祸,日子拖了又拖,就这么拖到最不合适的月分──鬼之月七月。

 

  除了七家的家属,他们也找上另外的利害关系人,也就是当年主办丧事的「大仔」和那个心胸狭窄的风水先生,都一起请了过来。

 

  只是那位「先生」已经过世多年,请来的是继承他衣钵的子孙。

 

  ──请帖送到丧门他家,本来丧门爸妈是不想接的。丧母说起当年被尤阿贵那老机掰截胡的事就一肚子气。棺材都做好了,法事也办完了,丧家(不是他家)却是翻脸无情,把原班人马赶走去捧尤阿贵的览趴,活该被闹。

 

  丧门看了看请帖内含的亲笔信,认为应该重新为当年的事找回一个公道,于是带著信件到山顶人家,去求陆家道士出马。

 

  其实不必求,只要丧门开口,陆家现任传人陆祈安一定承青梅竹马之小帅哥的薄面,但不代表他心甘情愿下山来管俗人的闲事。

 

  「丧门,好热喔……」

 

  「你干嘛穿那么厚?」

 

  「这是我爷当年做法事的袍子,吓吓他们。」

 

  「我记得当年丧事是在隆冬时节,你在作弄人之前,也要想想会不会害到自己。」

 

  陆祈安扬起红伞,无语凝视著丧门。

 

  丧门替他拨开汗湿的刘海:「祈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走这趟,再忍耐一下好吗?」

 

  「嗯。」陆祈安微微靠上丧门的肩头。

 

  两人相偎一会,后方响起老人沙哑的嗓音。

 

  「够了,不要在人家墓前谈情说爱!」

 

  丧门和陆祈安在共撑的伞下一起转过头,看见前些日子被他们联手揭开诈赌罪行、送去坐牢的尤老前辈。

 

  丧门有礼地问好:「尤老先生,恭喜你出狱,希望你这次能改过自新,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

 

  尤老脸皮重重抽了下。丧门的劝告没有一丝嘲讽和恶意,但这就是他惹人厌的所在。

 

  陆祈安灿烂咧开水润的双唇:「阿贵呀,转身让我看看,入狱数月,你那颗老屁股有没有开花呀?」

 

  尤老在心底立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把这个陆家余孽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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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士和星子小帅哥高中时期的事件。

相关篇目:剥皮

http://woodsgreen.pixnet.net/blog/post/57701511

积了很多故事要七月来写,可惜还是没什么时间,大概就只能写一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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