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大屠殺 (豆瓣),前面一直比較壓抑,沒想到後面居然出現了一段略喜感的文字,真是意外之喜。這段文字也不長(取自第八章第一節),我就全文摘錄了(文獻略過)。專欄好久沒更新,就用它來充個數。

1940年時,約有7500名猶太人生活在丹麥境內,其中約1500名為難民。丹麥人與其鄰國的民眾不同,不僅沒有對德國的入侵施以強烈的抵抗,反而似乎很樂意與納粹合作,正因如此,德國人起先也並未乾涉丹麥的猶太人問題。在德國佔領丹麥的最初幾年,生活一切照舊,似乎和戰前沒有什麼區別。丹麥政府與軍隊仍正常運轉,德意志帝國戰前派駐丹麥的大使塞西爾·馮·倫特-費恩科(Cecil von Renthe-Fink,1885—1964),仍在哥本哈根做他的大使。雖然早些時候,丹麥政府就已告知德國人,「猶太人問題」並不在兩國討論的範圍之內,不過德國佔領當局官員仍經常就此事糾纏丹麥政府。在1942年1月7日發給德意志帝國外交部的電報中,倫特-費恩科向上司彙報了關於一篇流傳甚為廣泛的文章的情況。這篇文章的作者是哥本哈根大學傑出的教會史專業教授哈爾·科赫(Hal Koch,1904—1963)。科赫寫道,既然丹麥已同其他納粹盟國一樣,與希特勒簽訂了《反共產國際協定》,很多人就會認為,丹麥政府應該開始採納一套「積極的反猶主義政策」。科赫宣稱,丹麥人必須抵制這一理念,因為如果這樣做,「將對丹麥政治活動帶來強烈的打擊,並將動搖丹麥政治的根基」。科赫還寫道:「在猶太人問題上保持誠實與公正,與對整個丹麥民族的全體生靈保持誠實與公正同樣重要。」倫特-費恩科認為,科赫的文章已在丹麥民眾中間,勾畫出一條「內部的政治分界線」;他警告柏林方面不要捲入此番爭端,否則將「猶太人問題,以前所未有的廣度和深度,進入丹麥的公眾意識」。

倫特-費恩科繼續寫道,「抓住每一個機會根除猶太人的影響」是德國的政策取向,這意味著德意志帝國應竭盡所能,「徹底趕走猶太人」。他的結論是,德國官員「未來應繼續採取行動,激發對猶太人問題的更深刻的了解」。[4]希特勒後來撤了倫特-費恩科的職,以黨衛軍聯隊長維爾納·貝斯特博士(Dr. Werner Best,1903—1989)取而代之。自此以後,德國對丹麥國家以及丹麥猶太人的態度都開始發生轉變。儘管貝斯特仍希望儘可能地維持與丹麥政府的熱忱關係,但隨著丹麥民間針對納粹統治的抵抗日益升級,貝斯特的目的越來越難以達到。1943年3月的大選之後,由於越來越多的丹麥民眾已意識到德國戰敗將在所難免,他們在當年春天和夏天,組織了一波大規模的罷工等激進行動,反對納粹德國的佔領。

1943年8月28日,德國政府要求丹麥政府將公共群集與罷工定為非法,實行宵禁,並啟動針對報紙的出版審查。柏林方面還堅持丹麥政府允許德意志帝國官方在丹麥建立軍事法庭,並有權對破壞行為的實行者判處死刑。丹麥政府對以上要求統統說「不」;第二天,陸軍上將、國防軍派駐丹麥的軍事指揮官赫爾曼·馮·漢納根(Hermann von Hanneken,1890—1981),宣布解散政府,並實行軍事管制,然後,他開始強行在丹麥實行8月28日最後通牒中的一切要求。

由於對丹麥動蕩不安的局面治理無效,貝斯特的名聲已大遭污損,他認為,現在重提猶太人問題,也許是個合適的時機。希特勒同意了他的訴求,黨衛軍也開始搜集猶太人的家庭住址。9月11日,貝斯特告知哥本哈根德國公使館隨員格奧爾格·斐迪南·杜克維茨(Georg Ferdinand Duckwitz,1904—1973),德國人將在10月1日至2日夜間採取「行動」。到9月底,杜克維茨飛往斯德哥爾摩出差,並詢問瑞典政府是否願意接收丹麥猶太人。回到哥本哈根後,杜克維茨向漢斯·黑托夫特(Hans Hedtoft,1903—1955)訴說了德國人的計劃。黑托夫特是一位卓越的政治家,同時也是納粹的堅定批判者。他迅速將貝斯特的行動計劃告知丹麥抵抗組織的首腦。杜克維茨也將驅逐計劃告訴了一些猶太人領袖。現在,一個又一個丹麥人,終於紛紛站了出來,開始協助猶太裔親朋好友躲藏。

與此同時,瑞典外交部新聞秘書斯文·格拉夫斯特倫(Sven Grafstr?m,1902—1955),於10月2日星期六晚上告知報界,瑞典政府已做好準備「接收全部來到瑞典的丹麥猶太裔難民」。第二天,一封有丹麥全體路德派教會主教簽名的公開信,在全國的教堂宣讀。公開信寫道,德國人對猶太人的暴行有悖於《新約》的教義,並承諾,丹麥基督徒將「為我們猶太人兄弟、姐妹的權利而戰鬥,以維護我們共同的自由——比生命還要重要的自由」。

丹麥傳奇國王克里斯蒂安十世(Christian X,1912—1947年在位)也表達了自己對德國人「行動」的反對態度。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圍繞這位國王,譜寫了一段神話,將他樹立為丹麥民族抵抗精神的象徵——他的民眾普遍相信,克里斯蒂安十世曾威脅道,如果德國人強迫猶太人佩戴黃色大衛星,那他自己也要佩戴。另一個故事則是說在國王早晨8點的公開騎馬活動中,他佩戴了一顆大衛星以示對猶太人的支持。而事實上,由於擔心丹麥人的反應,德國佔領當局從未強迫丹麥猶太人佩戴大衛星。

「在接下來幾個星期內,丹麥人援救猶太人的努力,由最初的無序狀態,轉變成整個國家範圍內、高度組織化的行動。他們先是藏匿猶太人,後來開始將他們用船橫跨丹麥海峽,運往瑞典。有些漁民曾試圖收取猶太人的船票錢,但地下組織隨即介入,並制止了此類行為。最終,富裕的丹麥人為救援行動償付了大部分花銷。雖然蓋世太保竭盡所能,試圖阻止丹麥猶太人的逃亡,但由於人手不足,只俘獲並監禁了約461人,這些人後來被送往特雷西恩施塔德滅絕營。在丹麥民眾的共同努力下,7220名猶太人最終得以安全逃到瑞典。後來,負責計劃驅逐行動的阿道夫·艾希曼,被派到哥本哈根調查到底哪裡出了問題。結果他發現,說服當地官員,令他們願意在未來的驅逐行動扮演關鍵性的角色,是十分重要的。以色列大屠殺紀念館後來將丹麥命名為「正義之國」,而且丹麥是唯一一個獲此殊榮的國家。1971年,以色列大屠殺紀念館又宣布授予格奧爾格「·斐迪南·杜克維茨「國際義人」稱號。

美國大屠殺紀念博物館中陳列的、丹麥猶太人救援行動所使用的船。美國大屠殺紀念博物館提供圖片,攝影者為阿諾德·克拉默(Arnold Kramer)。

以色列大屠殺紀念館:「民族義人」(取自《大屠殺》附錄三)

①丹麥地下組織要求將拯救猶太人行動的所有參與者列為一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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