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發這篇文章,是一位新疆小學老師的力作,回憶了當年上學時的難忘記憶。讀完,讓人難以忘懷和感動,因爲文字裏反映了新疆最底層一個時代的回憶,這樣會讓更多的人瞭解80年代的新疆校園裏的生活,還有那些快樂的故事……

《遇見新疆的你》,帶給大家的不僅僅是新疆的美景、美食和人文歷史,更多的是展現最真實的新疆。因爲,宣傳大美新疆,我們一直在路上。

新疆記憶:80年代的南疆,難忘那位喜歡鬥雞的姜老師

一支粉筆,兩袖清風,三尺講臺,四季晴雨,點點心血,誨人不倦。這就是老師的一生。除了父母和親人,老師應該是這個世界上與你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是唯一一個能對你關懷備至,卻又不求回報的人吧?

憶往昔,恍然如夢,年少時老師的循循善誘已成爲永遠的記憶。看今朝,真真切切,曾經老師眼中的那個調皮搗蛋鬼,在爲了生活打拼,爲了夢想奮鬥的不經意間也已成了老師。看着天真爛漫的孩童,聽着他們純真無邪的話語,記憶的長河中便總會泛起微瀾。

1987年,那時我是一所業餘體校的體育生,一羣來自四面面八方,脾氣秉性、興趣愛好迥異的十三四歲少年爲了一個共同的夢想聚在了一起。那時候我們除了體育訓練外,便是上文化課。

我的語文老師姓姜,名解放。叫這個名字的人,大家一定會想到他是新中國成立時候出生的吧。姜老師一年四季理着寸頭,皮膚黝黑,濃密的眉毛下那雙不大的眼睛,似乎看起來總有點不對勁,但哪裏不對我們又說不上來。姜老師個頭不高,說起普通話來始終帶着河南口音並夾雜着方言。我們私底下都管他叫姜太公。那時的我們也是夠頑劣,只是覺得這名字好玩,卻全然不知道我們這位姜老師也有着姜太公釣魚的大智慧。

韓愈說:“聖人無常師。”

姜老師喜歡養鬥雞,當然也喜歡和一羣“臭味相投”的朋友一起,經常去阿克蘇以及溫宿縣等附近的鄉鎮場參加民間組織的鬥雞活動。單單我們這位姜老師的興趣愛好,就那時孤陋寡聞的我們而言就夠與衆不同的。姜老師的鬥雞我見過,在我們校園生活區的一排排磚房前,常能見到他心愛的鬥雞,邁着長腿,昂首挺胸,伸着裸露的脖頸高傲的閒庭信步。

新疆記憶:80年代的南疆,難忘那位喜歡鬥雞的姜老師

俗話說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我們一個班裏就總有那麼一兩個人會投其所好,鞍前馬後。於是乎,姜老師家的鬥雞叫什麼名字,哪隻驍勇善戰,哪隻週日敗北,哪隻鬥雞左眼被是被誰啄瞎了等等細節都會成爲我們好奇並津津樂道的話題。於是在姜老師那看起來總覺得不對勁的眼睛裏,我們終於找到了答案,姜老師又有了另外一個綽號:姜鬥雞。我也是見過姜老師把鬥雞抱在懷裏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哪管鬥雞身上的雞糞食物等骯髒之物。那時眼裏就會對老師那不堪的形象產生不屑。

姜老師教育學生的方法也頗爲獨特。十三四歲的年齡正是叛逆的時候,對老師的管教總是帶着牴觸和反感,我們自然不會是老師眼裏的乖孩子、好學生。87年、88年那些年頭,那我們的家裏都還不寬裕,除了我們的生活費之外是沒有閒錢買零食的。爲了解饞,吃的最多的零食便是父母在自家地裏種出來的向日葵,葵花籽總會炒熟後和生活費一起帶來。於是教室裏總能看見成堆的瓜子殼,罪魁禍首當然是我和當年的好夥伴張燕。

“教室是大家的,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剛開始,姜老師對我們的批評還算和顏悅色如。此這般,也算是對我倆一番苦口婆心的批評教育了。可饞嘴的孩子,鬧起饞蟲來老師的話就成了耳邊風,老師的教育就從批評增加到打掃教室衛生一個星期的懲罰。

“掃就掃唄!反正教室就那麼巴掌大點地方,掃了不會掉肉……”姜老師那邊說,我們這邊想。我們這羣少年都是兵團窮人家的孩子,掃個地對我們來說還真不是事!

一來二去,在姜老師眼裏我們就成了油鹽不進的“老皮條”,我和張燕就有了鏗鏘有力的新名字,“夏鐵嘴”和“張鋼牙”!你肯定想不到這麼兩個響噹噹的綽號竟然是出自我們敬愛的姜老師之口。不過,就憑我和張燕吃葵花籽的速度和吐殼的頻率來看,這倆新名字倒也是蠻符合我們二人的特點。

新疆記憶:80年代的南疆,難忘那位喜歡鬥雞的姜老師

我們的不但名字被改,懲罰也進一步升級,不但罰掃的時間也更長了,我們又多了一個任務,就是頂掃把。那高粱秸稈扎的掃把,早已面目全非,上面有多髒不用多贅述就可想而知了。掃地還好說,可是要想把掃把頂穩當不掉下來實屬不易,但是老師淫威,我們只能屈從。剛開始掃把還三番五次從我們的腦袋上掉下來,漸漸的我們找到了竅門,掃把不掉了,功夫也算是到家了,頂着掃把我們一站就是一節課。

老師越懲罰,我們越逆反。“翹課”成了我們對抗可敬又可恨的姜老師的手段。“翹課”又能去哪裏呢?沒有網吧,沒有手機,沒有錢,我們又都是住校生,就只能躲在宿舍看書或睡覺。兩個大活人不見了,姜老師便發動全班同學四處尋找我們,當我們被從宿舍揪出來帶到教室的時候,姜老師當然還是他慣用的手段,一臉的嚴肅,義正詞嚴,用他那夾帶着河南口音和方言的普通話就是一通教育。

“你看你們兩個都多大的女孩子了,還逃課,像什麼話?”接着就打感情牌。“想想你們的爸爸媽媽都是農民,掙點錢多不容易,可是你們到學校都幹了什麼?”如此云云。往往姜老師最管用的教育就是這張感情牌,也只有這一招能讓我們這些窮人家的孩子心生愧疚。當然我們兩個典型還是要被殺雞駭猴,以儆效尤的,懲罰必不可少,只不過方法變了。教室黑板的兩端被粉筆畫上了兩個白點,我倆得把自己的鼻子貼在白點上,人是不敢亂動的,要是白點沒了,或者被自己的鼻子畫到黑板的其他部位,罰站的時間就會無限延長。於是我們兩個十三四歲,一米六二左右個頭的小姑娘,搖身一變就成了站在中間講臺上講課的姜老師的護衛,平添了姜老師的幾分威武和霸氣。

姜老師除了教育學生的手段與衆不同,他上課也是獨樹一幟。據傳言說姜老師是工農兵大學畢業的,我們沒有得到過證實,也就信以爲真了,因爲姜老師上課的時候總是會讀錯很多的字。

新疆記憶:80年代的南疆,難忘那位喜歡鬥雞的姜老師

印象最深的是姜老師給我們教學魯迅先生的《故鄉》,他先是在黑板上用他引以爲豪的狂草寫下“故鄉”兩個大字,接着就用他那蹩腳的普通話給我們讀起課文來。

“深藍的天空中掛着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着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地刺去,那猹卻將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姜老師讀的津津有味,抑揚有致,那誇張的語氣夾帶的河南口音中有不少的錯誤,姜老師陶醉在自己的境界裏,卻渾然不覺我們這羣猢猻早已背地裏擠眉弄眼的竊笑起來。

呼喇喇一聲響,教室的一角不知道是哪個狗膽包天的男生站起來。他們模仿着老師的方言和語氣:“老師,zha(猹)是什麼?”

姜老師的朗誦被提問打斷。我們聽着這男同學拿腔拿調的聲音早已經笑得東倒西歪了。姜老師卻好像並有沒有聽出我們笑聲裏面的不懷好意,極爲耐心的給我們解釋和描述起“猹”是一種什麼樣的動物,他講了半天,我們也咿咿呀呀了半天,最後我們總算是明白了猹是什麼,他也終於弄明白“猹”(cha)不讀“zha”。

更有趣的還在後面。不知道又是哪個壞心眼的傢伙冷不丁冒出一句:“老師,‘豆腐西施’怎麼會有圓規樣的姿勢呢,你給我們演演唄……”

姜老師並不在意。他一邊用帶着河南腔調的語氣細聲細氣讀着“豆腐西施”的話,一邊模仿着課文中的描述,癟着嘴,雙手搭在髀(大腿)上,叉着雙腳,活脫脫一副圓規的模樣。不過他個頭矮,人又不瘦,可就不是魯迅先生筆下“細腳伶仃的圓規”了,形象顯得頗爲怪異,於是教室裏又響起一陣鬨堂大笑。

新疆記憶:80年代的南疆,難忘那位喜歡鬥雞的姜老師

一節課下來,笑歸笑,鬧歸鬧,雖然姜老師的普通話聽起來始終那麼些彆扭,但閏土紫紅色的圓臉,頭戴氈帽,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奮力向猹刺去的形象還是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腦海裏。而課文中“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所包涵的哲理在姜老師的講解下,就成了舉起的鞭子敲打着我們,激勵着我爲了理想去追求去奮鬥的動力。

姜老師也有我們琢磨不透的地方。那時班裏有一個來自上游水庫的男同學。黑黑的皮膚,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小眼睛,最有意思的是他有一頭漆黑濃密而又帶着小卷的短髮。我們常拿他這頭髮和長相打趣他是非洲人。那個年代我們還極樸素,出生在農村的他便爲自己這頭與衆不同的自來卷而感到自卑。我們一說他便惱,他越惱,我們超越說,一來二去,大家便成了鬥雞,彷彿這頭捲髮裏藏滿了同學們的無窮樂趣。他姓羅,羅與騾同音,於是乎馬與驢雜交而生的物種騾子,就成了我的這位捲毛同學課堂以外的代名詞,其中多少戲謔和輕佻不言而喻。而他爲了掩藏自己的這三千煩惱絲,總是戴着一頂黑色鴨舌帽。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點捲髮哪裏是個什麼大問題呢?可那時候這頭被叫做“自來卷”的頭髮,卻成了浮躁虛榮少年的心病,少不諳事的我們便常會拿他的特點搞出許多惡作劇來。就連我也會趁其不備一下揭去他頭上的帽子,突如其來的襲擊讓他瞬間一愣,瞬時間,黝黑的臉因憤怒和自卑而變得通紅,轉而之就是快速的反擊,搶奪我手中的帽子,小眼圓睜,猶如發怒的豹子。我早有防備,哪裏能讓他輕而易舉地就搶回帽子,於是帽子就在我們這羣早有預謀的頑劣少年的手中傳來傳去。

“來!來!來!快給我!”

眼看“騾子”的手就要觸碰到帽子,呼!帽子飛到了左邊。“騾子”就懊喪着因爲着急變成豬肝色的臉奔左邊而去,還沒等“騾子”看清帽子在誰的手中,帽子變戲法似的又回到了右邊。一間不大的教室裏就彷彿是耍猴的道場,“騾子”那長長的手臂、細長的下肢、靈活的動作、輕飄的身體,好像就是在全方位詮釋着猴的信息。同學們敲響的桌子聲就像是給猴子發起的行動指令,我和同學們就像耍猴的藝人爲博得圍觀的人們喝彩一樣,絞盡腦汁拿着帽子逗弄着這隻“猴兒”,迫使他作出各種滑稽的動作,而這隻猴兒爲了帽子亦相當配合,經常反擊我們這些“耍猴的藝人”,啪!這個頭上捱了一掌,咚!那個當胸吃了一拳。“耍猴藝人”輪番上陣,指東打西,而“猴子”卻在此起彼伏的笑聲裏,目赤心焦,那豬肝色的臉顏色更深了,呼吸也更急促起來,嘴裏不時吱哇亂叫,場面一時有些混亂,烽煙四起,圍觀的人們卻越發的高興,轟然叫起好來。再看“耍猴藝人”更是興致大振,帽子一下飛上了天空。且看那猴子,前肢用力在課桌上用力一撐,細長的後腿一蹬,身體就敏捷的躥上去,還沒等他站穩,帽子轉瞬就又到了桌子下面,“猴子”就又輕巧一躍,身子一弓鑽到了桌子下面。

新疆記憶:80年代的南疆,難忘那位喜歡鬥雞的姜老師

此時的教室裏是凳子倒了,桌子斜了,文具撒了,書本扔了,教室裏一片狼藉,“耍猴藝人,”各個笑的前仰後合。上課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響了,姜老師已經站到了教室門口,就有眼尖的一聲低吼:“老師來了!”頓時,教室裏一陣騷動,叮玲哐啷一陣響,大家作鳥獸散,教室裏復歸安靜,我們這些“雜耍藝人們”瞬間都人五人六的正襟危坐,等候“姜太公”發飆。

啪!我們的心一緊,“姜太公”已經把手中的課本使拍在了講桌上。

“羅鋒,你在幹什麼?”

“姜太公”首先拿還鑽在桌子下面撿帽子的“騾子”開刀。“騾子”聽到老師喊,這才趕緊抓起帽子,邊拍拍上面的土,把帽子戴在頭上,邊說:“老師,我的帽子掉桌子下面了,我撿帽子!”剛纔又急又惱成豬肝色的臉恢復了本來的顏色。從他那不卑不亢的回答和鎮定自若的眼神中,一點看不出在這個耍猴道場裏“雜耍藝人”和“猴子”之間有過一場多麼精彩的表演。

“騾子”夠義氣,幫大家頂了雷,大家也都鬆了一口氣,相互對視,暗自一笑,彼此就心領神會了,要知道這個“姜太公”整人的手段可是獨一無二的。聽了“騾子”的回答,“姜太公”就好像根本沒有看見剛纔教室裏面的那一幕,繼續給我們上課,而這節課我們也就會比平常都老實。

直到後來89年9月以後,業餘體校成了運動學校,姜老師成了我的學哥學姐們的班主任和語文老師,我們才逃出了他的“魔掌”。

時光飛逝,二十年後的同學聚會中,我們才得知姜老師已經去世的消息。而此時我們都已爲人父母,多了經歷,更多了成熟,對姜老師的離世不勝唏噓,想起往事,對姜老師的愧疚之情便久久不能釋懷。

一年之計,莫如樹谷;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百年之計,莫如樹人。爲學莫重於尊師,插柳之恩,終身難忘!三十多年過去了,不能否認的是當年姜老師對我的影響。“翹課”時讀過的書,姜老師深情並茂的誦讀,惟妙惟肖的模仿,把我一步步引向了對語文課程的喜愛,而現在當我作爲一個老師面對那些頑皮的孩子時候,也就多了一分對教師職業的思考和理解。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如今,作爲一名教育工作者,我更感到“傳道授業解惑”的責任和艱辛,因爲這是一項偉大的事業,關係到祖國的子孫後代。

新疆記憶:80年代的南疆,難忘那位喜歡鬥雞的姜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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