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周的救助站

在黃河邊的一片麥地裏,我們見到了被稱爲老周的周予鬆。這裏是他管理的流浪狗救助基地,佔地五畝,四周用磚圍起來,遠看像是間普通的大廠房。

老周的流浪狗救助基地

“我們開始拍攝吧。”因爲天氣太冷,人一說話就會呼出白霧,老周沒有和我們進行過多寒暄,圓潤的臉龐上駕着副無框眼鏡,頭髮蓬亂,身上的白色連體工作服一片黝黑。這一拍,竟從早一直拍到晚,中間沒喫一頓飯。

剛跨入基地大門,眼前的一幕讓人倍感震撼:幾百條狗趴在籠子上齊聲咆哮,犬吠聲震耳欲聾。一天下來,耳邊的汪汪聲就沒有停過。

基地裏有400多條狗,工作人員按照狗的體型、脾氣劃分爲了28個大狗圈。因爲狗太多,老周還在外地小院寄養了200多條,每個月會撥款給小院主人代爲照顧。

頂着一頭亂髮的老周在28個狗圈裏來回穿梭,仔細巡查每一條狗的情況,有的狗會圍着他親暱個沒完,有的狗卻不理睬他的一連串叫喊。

老周在仔細查看籠子裏的流浪狗

有條比較瘦弱的狗一直躲着人,後腿一直蜷縮着。老周來回跑了幾個回合,才把它抱起來單獨餵食。“這隻狗怕人,因爲有些人愛用鐵絲設計陷阱抓兔子,它不小心鑽進去了,跑的時候鐵絲越拉越緊,鐵絲嵌在腰上,後來做了手術纔給它弄下來。”

弱肉強食在狗羣裏天天上演,因爲擔心膽小瘦弱的狗搶不到飯喫,老周每天都要單獨餵它們。

曾經有一些瘦弱的狗會餓死或者被咬死,爲了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老周天天都會騎電動車,從六十里外的家趕到這裏,仔細巡場,順便和狗培養感情。

他患有先天性糖尿病,每天必須按時喫飯、打胰島素,可在基地他經常一天不喫不喝,只是爲了把時間省下來照顧狗,而到了晚上回到家,餓了一天的老週會暴飲暴食。

老周救助的小狗

他最擔憂的是錢。工人工資、狗糧、給狗看病治療、疫苗免疫、絕育等費用,一個月最少需要4萬元才能維持基地的正常運轉。而基地現在並沒有盈利方式,只能依靠愛心人士的募捐勉強存活着。

二、老周的堅持

今年是老周參與救助流浪狗的第十年,救助的流浪狗超過4000條,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涉足救助這條路如此之深。

十年前盛夏的一個傍晚,老周在家附近遛彎兒,突然聽到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循聲望去,一條狗已被麪包車壓斷了後腿。

在汽車尾氣中,老周將小狗抱到路邊的花壇,小狗的腿血流不止,而老周卻只能束手無策地和小狗對望着。恰好一個養狗的女孩路過,告訴老周附近有家寵物醫院經常幫流浪狗治療。

老周的流浪狗基地經常會有志願者來幫忙

寵物醫院雖然治好了斷腿的小狗,但是卻無法寄養。而老周自家條件也不允許,迫於無奈他把小狗送到了一個救助站。往後的故事在暗中滋長,老周的未來被命運調轉了方向。

救助站佔地一畝,卻養着70多條流浪狗。把狗送過去後,老周沒有立馬離開,他跟着工作人員整理狗舍,製作狗糧,炎熱的夏天,狗卻都擠在一起,只有在喫飯時,纔會顯現一片生機。風慢慢吹來,老周心裏又醞釀出了新的主意。

他決定加入義工團隊。每週都來,從早忙到晚,幹起活兒來不惜力,每月還固定捐助200元。彼時,老周的太太也很愛狗,對他的決定沒有多言。

不過,老周和當時的救助站負責人卻在救助流浪狗這件事兒上,充滿了矛盾。

志願者團隊一起尋找流浪狗

負責人認爲救助站只是一個暫時的寄養地,救回來的流浪狗,誰都可以來領養,哪怕10條裏面有8條被領養出去後死了或被賣了,但是還有2條迴歸家庭,那他們也算救助有果。

老周多次直言反對這種想法,此時的他和流浪狗已經產生很深的情感,想要爲它們尋找合適、真心對它們好的主人。

適逢那時有志同道合的人出資贊助,他就在離黃河不遠的一片麥田裏,建了現在的這個救助基地,轉眼已過八年。

老周在救狗志願者的羣體內非常有名,但是這麼多年他這裏的狗領養率卻極低,每年只有不足10條迴歸家庭。

爲了給狗找到最合適的主人,每一個來基地想領養狗的人,他都要收取300元押金,還要求給狗辦狗證,而且在半年後還要回訪,如果狗生活的很好,300元押金則會退還給領養人。

在作揖的小狗

如今聊起從前,老周先是蹙眉,緊接着嘆了口氣,用萬分肯定的言語說到“即使自己再難,也不想給這些狗隨便找個主人。

三、老周的愁

老周救助的這十年,也是中國寵物市場高速發展的十年,寵物行業的規模年均增速在40%左右。

老周沒有上網查過這些數據,但作爲救助者,他的直觀感受是:這個世界本沒有流浪狗,被扔的寵物多了,纔有了流浪狗。

老周曾救助過的一隻被人遺棄的“揹帶狗”

老周曾遇到過一條小奶狗,背上背了個小包,包裏有張紙條寫着:“我叫點點,我沒有病,主人不要我了。”那時快過年了,很多學生放假要回家帶不走小狗,就會這樣處理,還有的直接用膠帶綁張紙在背上寫着“求收留”。

有些被遺棄的狗,被帶到基地後,會誤以爲老周和工作人員是將它們從主人身邊搶走了,就一直對他們保持敵意,甚至會撕咬他們。

被狗簇擁的老周

現在像老周這樣救助流浪狗的羣體越來越多,很多人覺得反正有他們的存在,自己養的狗不想養了,就心安理得都往他們那兒送,越發不負責任。

每當提起這些人,老周就滿臉厭棄。

而家裏人,提起老周,卻是一臉愁容。

在基地餵狗的老周

這十年裏他曾多次被媒體報道過,爲了博人眼球,媒體給他冠名了多樣的稱呼,“狗爸爸”、“狗王”、“流浪狗的媽媽”、“暖男”……但是,對家裏人,他似乎一直處於缺席的狀態。

老周本身是一名普通的污水廠工人,他可以上24小時,休息48小時。而除了上班時間在單位,老周這十年的業餘時間基本全都在基地渡過。

曾經支持他的太太,如今在和老周辦理離婚。這十年,老周每天不是在單位上班,就是在基地看狗,甚至連逢年過節都是和狗一起度過。

老周曾經向家人許諾過,基地建好之後就花更多的時間在家。可基地總有忙不完的事情,他一天不去基地,就擔心狗病死或餓死。

談起家庭有些憂愁的老周

喫飯、逛街、旅遊這些簡單的家庭活動,太太十年來都是一個人在做,他們到現在也沒有孩子,因爲,老周擔心如果有了孩子,就沒有更多地精力照顧流浪狗。

父親很早就去世了,80多歲的母親住的離老周家只相隔不到2公里,但他有時2、3個月都沒有時間去看望母親。

母親和哥哥們曾經放言,只要有人願意接手老周的基地,能“解放”他讓他抽身出來,他們願意花10萬元感謝他。

“當初如果知道是這種狀態,我就不涉足這麼深了。”做這個事情在老周看來是永遠看不到頭的,因爲只要狗活着就永遠沒頭。

老周和他救助的狗

“還會繼續做下去嗎?”

老周猶豫了很久,然後笑着說:“如果以後找不到合適的對象,我就一直做下去,要是有合適的,那就要把更多精力轉移到家庭了。

能遇到爲狗極度負責的老周,這些流浪狗是幸運的。可究其本源,爲什麼流浪狗會越救越多?“明白人”老周知道,他解答不了這個看似簡單卻又無解的問題。

這個世界賦予了每個生命自由生長的權利,請不要在應該善良的時候選擇傷害。

騰訊新聞“螢火計劃”聯合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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