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著被退件的作業，內心跌宕起伏，像是剛剛被宣判癌症末期的青年，我焦慮地笑了出來，不可置信，現實的殘酷卻狠狠摔碎我脆弱的心。

　　誠實的說，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學生……不常去上課，即便去上課了也很少認真聽講，就算有聽課也處處想反駁，但我是一個用功的學生，當我翹課時，我在圖書館裡，當我在課堂做自己的事情時，我在閱讀相關知識的書籍，當我不接受教授的指導時，我有一套屬於自己的理論。

　　我是一個自大的學生，不太把權威當一回事，但出自我手的報告，從來沒有低於A的成績。

　　我端著笑臉，向冷言冷語的學問卑躬屈膝，一開始沒有問題，卻在最後一瞬間被踢出殿堂。好像赤身裸體被人看光了之後，在路上聽到自己是小腹婆的傳聞一樣。

　　教授寫的批改和提示每一個字我都看得懂，怎麼合在一起就變成艱澀難懂的字句？出問題的部分是我的資料，還是論述？還是教授認為兩者都有問題？

　　臉熱辣辣的，拳頭不自覺的握緊，我捲動文件，來來回回看了幾次，恨不得教授就坐在我得對面，能給我一個小時問得暢快，把我罵得心服口服。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思緒千萬，我開了一罐啤酒，一口氣喝完半罐。

　　手機的信息提示一閃一閃，波爾還在說話，我瞟了一眼，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廢話，既沒有說明他的旅程，也沒有一字一句攸關我們的關係。

　　誰想聽這些芝麻破事？

　　「有空嗎？」我問，「要不要視訊？」

　　桌燈一閃一滅，似乎是快壞了，我皺了皺眉。

 

波爾：可是我是連外面的網路 波爾：不要吧

 

　　「好。那你能夠聊多久？」

　　溝通不用面對面的方式，效果大部分會打折扣，但我已經沒有時間再等待了。

　　三個多月的溝通不良，一個多月的忍耐，一個禮拜的友情低谷，五分鐘的報告摧殘信心。情人不是最親密的人嗎？如果再親密的人面前還需要忍耐與等待，那這段關係的有什麼意義？

　　「你跟其他交換出去的學生還有什麼聯絡嗎？」

 

波爾：多多少少都會 波爾：大概一個小時吧 波爾：在等其他交換生來

 

　　多多少少？

　　「那是多呢？還是少？平常都聊些什麼？同一地區的嗎？」

 

　　室友回到宿舍，「哈囉，我等等要跟同學一起練習法文，會有點吵，可以嗎？」

　　我點點頭，另一位室友比了個讚，都沒說話。

　　桌燈又閃了一次，我啪地一聲關掉光明。

 

波爾：好難解釋喔哈哈 波爾：怎麼突然這麼多問題？

 

　　「因為我們的溝通好像出了點問題，所以想知道你如果在那邊有跟其他的……」我說，「如果覺得難解釋，那就不用特地解釋了。」

　　

　　同學搬了張椅子，坐到室友旁，Youtube裡一位金髮藍眼的女孩指著法文單字，字正腔圓的念一次，室友和同學跟著唸一次。

　　我捧著手機，一言不發。

 

波爾：你都問了我不解釋嗎 波爾：最近聊天感覺真是彆扭

 

　　「難道我不問嗎？而且你也沒有解釋啊。」

　　我們的聊天何止彆扭，「很少很彆扭很奇怪，對不上拍的感覺。」

 

波爾：也沒聊多少天吧 波爾：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變成這樣了 波爾：是不是該做點什麼了 波爾：我們來寫個交換日記？

 

　　我忍不住微笑，又怕這只是我美好地幻想，如同泡沫一樣脆弱。

　　「你確定嗎？」我試探，「那要怎麼做？用Line嗎？還是其他APP？」

 

波爾：試試看啊 波爾：至於怎麼做啊 波爾：你先找找看有沒有其他APP？

 

　　「不知道這樣有沒有很傷，不過你提出來的，交換日記，我不要找。」

　　完全感覺不到誠意呢……我喝了一口酒。

 

波爾：好吧 波爾：我也覺得有難度

 

　　「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有一點在賭氣，就是這陣子，都沒有主動找你，可是又覺得蠻自由的。」

 

波爾：不錯啊 波爾：你開心就好了 波爾：我也不好說什麼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波爾：你不會主動找我我也不知道會不會主動找你

 

　　室友與同學互相嘲笑彼此的發音，尖銳又快活的笑鬧逼得我束手就擒。波爾的生活也是這樣充滿歡笑嗎？即便這些笑聲，來自糗事和無理頭的錯誤。

　　我喝完啤酒，藉口丟垃圾，走出寢室。

　　茶水間有桌椅，可供給被驅趕出領地的原住民當容身之處。卻不想，好友就坐在茶水間，她整張臉幾乎要埋進筆電裡了，我悄悄走過她，到茶水間的陽臺上，她沒有抬頭，但我感覺到她的身子僵硬了些。

　　我能想像好友的難受，儘管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情，又是在什麼話語得罪了她。然而，即使我們現在處的不好，卻不像愛情讓我患得患失，我知道友情的寬容，我知道友情的仁慈，我知道友情的犧牲，我能理解友情的奉獻。

　　如果在愛情與友情之間，只能選一個，我會選擇友情。

　　我打字：「如果我們像朋友相處，那應該會變得很容易。」

 

波爾：說不定喔 波爾：不過就是少了幾句我愛你而已吧，對我來說啦

 

　　「原來我們的愛情只是多說了幾句我愛你而已嗎？」

　　陽臺少了屏障，寒風吹得我睜不開眼，有那麼一瞬間，我想回到溫暖的室內，一回頭，溫暖而明亮的茶水間坐著好友的背影，我只好蹲下，縮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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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遠距離超過了28個禮拜，終於在這一週……！！！我第一次有了存稿！！！（掌聲）

連載之後，才慢慢感覺當作家是一件多辛苦的事情，但是觀察自己一點一點的進步，是無與倫比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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