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家庭訪問

  時間變得很慢,那頭有臺機車呼嘯而過,透過耳機,還有聽到幾個高高低低的女聲正在交談。

  我抽了張衛生紙,碰到臉的瞬間,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嗚噎出聲。

  「對不起。」波爾說。

  「不用道歉。」我把頭埋入掌心。

  為什麼要道歉?倘若我承認你的錯誤,承認你在這段戀情中的不努力、承認你的缺失、承認你的負擔,那我的抱怨、我的視而不見、我的喜歡要怎麼算?

  你讓我情何以堪?

  「嗯……」波爾

  「我也是這麼覺得,」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口水,「關於你的想法,我的回答是『好』。」

  「……」波爾。

  我稍稍整理思緒,開口:「我們到底夠不夠努力,克服遠距離的問題,這個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們都足夠認真面對這段感情……」吸了吸鼻子,「會分開,是因為感情淡了,是因為我們累了,也可能是因為我們已經沒有話題了,有很多原因使我們決定分手。」

  深深嘆了一口氣,扭開瓶蓋,咕嚕咕嚕的喝掉半罐水。

  聽說,哭泣耗費身體大量的水分,所以要多喝水。

  不知道能不能順便補充一點正能量?

  「很高興我是你的初戀,也謝謝你讓我看到一個很大的世界,讓我有動力變成一個更好的人……」言至於此,我默了半晌,無話可說,低下視線,不願看螢幕。

  「真的是初戀呢……」波爾。

  「可惜沒有成為你的最後一個。」我的笑黏在濕濕的臉上。

  「那我回去之後,我們……」

  「再說吧。」我截斷他的話頭,深怕他若在此時提出「回國複合」的提案會一口答應。

  「嗯。」

  「那我以後又要叫你『長老』囉?」

  「我比較想被稱呼為營化。」我有氣無力。

  「長老,你就別任性了。」

  「呵。」我抬起頭,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我要冷靜一下,而且很晚了,我應該要叫室友回來。」

  「嗯。」他拿了衛生紙擦臉,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我說:「掰掰。」按下通話結束。

  我拔下耳機,深呼吸幾次,沒有啜泣,沒有笑容,沒有憤怒,只靜靜地坐著。

  國小的時候,某一年暑假,媽媽每天早上會把我載去游泳池,我從害怕到喜歡,從水母漂到仰式,最後的兩個禮拜,教練要每天我遊十趟自由式,五百公尺,九點下水,十一點才能上岸,有的時候還遊不完。

  抖著痠痛的手臂洗完澡,我坐在游泳池等媽媽來接我。

  現在,我好像又回到那些風和日麗的午時,飢餓又疲憊,等待溫暖母愛,帶離家的幼鳥歸巢,有溫熱的飯菜、柔軟的牀鋪,還有媽媽關懷的叨絮。

  我無法估計被回憶包圍多久。

  或許一兩分鐘。

  或許半個多小時。

  然後,某個瞬間,我回到寢室。

  甩甩頭,俐落的收拾桌面,打開窗戶通通風,我走到好友的寢室,敲了敲房門,不等回應直接打開,「可以回來了。」

  室友們與好友坐在巧拼上,各做各的事,看到我,神情各異,透漏著關心……還有八卦。

  我輕聲:「分手了。」

  室友互看一眼,並不意外,「你還好嗎?」

  我聳聳肩。

  好友從座位回過身,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是個特別沉默的夜晚,儘管平常室友們也吵鬧,但今晚特別安靜,一舉一動都放輕了手腳,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各式各樣的思緒在腦中橫衝直撞,它們互相叫囂、嬉鬧,不讓我入睡……

 

  分手的消息如風吹蒲公英,呼呼呼的擴散開來,有些人捎來了安慰,有些人捎來了祝福,有些人捎來了遺憾,而有些人,帶著疑惑。

  「你跟……」室友斟酌用辭,「你前任複合了嗎?」

  「還沒有欸。」我說,「怎麼這樣問?」

  「你看起來好正常……」

  這些反應,我一笑置之,無法解釋。

  我的生活一如復往,沒有因為失戀而出現空白,波爾的存在與不存在,對我來說,好像沒有太大的差別。

  只有一種滯悶如影隨形,在寫小說的時候,在討論報告的時候,在查資料的時候,突如其來,扼死我的咽喉,難以呼吸。

  但……也就這點程度的難過而已。

  人們說:情場失意,職場得意。果然是集結人生智慧的一句經典註解。

  寒冬臘月,我在感情戰場慘遭滑鐵盧,狼狽撤退。

  期中考的忙碌無縫接軌期末考的緊張,我還是努力填滿每一分鐘,記錄在起居注上頭,小說、部落格、讀書、寫報告無限的輪迴,滿腔熱情傾注在課業的後果,即是春暖花開的一月,我取得了輝煌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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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完結篇了呢,有點感慨啊...

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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