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我殺的(上)

 

S1 日/頂樓/文林、哲豪、漢翔、偉生

 

△一群穿著卡其色制服的男生，背部倚靠頂樓斑駁的圍牆蹲著，一個遞過一個，輪流抽著越燒越短的香菸。

△只有坐在邊邊的文林背對著眾人，悶悶不樂地坐在地上。

△臉上有一道傷疤的哲豪哈了一口菸後，將它遞向身旁的文林。

△白色的煙燻得文林猛咳嗽，文林摀住口鼻連忙拒絕。

 

文林: 不，不行，我受不了那味道。

 

△哲豪一把將文林的脖子攬住，將菸硬湊向哲豪的雙唇。

 

哲豪: 喂，資優生，你都跟我們上來了，一定要這麼不合群嗎？

 

△身材壯碩的漢翔笑嘻嘻地將哲豪從文林身上拉開，並將香菸從哲豪手上搶了過來。

 

漢翔: 別鬧他啦，人家可是基督徒耶，別害他破戒。菸就讓我們這群壞學生抽就好了啦。

 

△漢翔深深吸了口菸，轉頭朝向偉生，對他吐了一口濃濃的白煙。

△偉生口鼻貪婪地吸著白煙，一副享受模樣。

△那根燃燒殆盡的短菸，經漢翔的手指一彈，在空中旋轉，翻過圍牆，停在藍天上朝操場墜去。

△漢翔起身走到文林面前一屁股坐下。

 

漢翔: 喂，資優生，今天是你生日齁？

文林: 對、對啊，你怎麼知道？

 

△漢翔揉了柔鼻子，對偉生彈彈手指。

△偉生將一只黑色的尼龍錢包扔了過來。

△哲豪和偉生一臉笑嘻嘻的模樣，看著漢翔跟文林兩人的互動。

△漢翔將錢包撿起遞給文林。

 

漢翔: 喏，你的。

 

△文林推了推鼻樑上厚重的黑框眼鏡，快速地伸手將錢包拿了回來。

△漢翔依舊笑臉盈盈地望著文林。

△文林連忙攤開錢包，檢查著裡面的紙鈔和證件。

 

漢翔: 資優生，為了答謝你轉來的這一個月哩，讓我們這群壞學生的課業突飛猛進，哲豪也因為你有可能不會再延畢了。走，放學跟我們去喝一杯，當是幫你慶祝生日啦。

 

△漢翔、哲豪、偉生滿臉期待地望著文林。

△文林搖了搖低著的頭。

 

偉生: 欸，走啦，我們把你當一掛的耶。

哲豪: 對咩，瞧不起我們哦？

漢翔: 怎樣，不想去嗎？

文林: 不是啦，我晚上要去教會，教會的弟兄姊妹要幫我慶生。

 

△漢翔等三人依序起身，哈哈大笑。

 

漢翔: 那就等你教會的弟兄姊妹幫你慶祝完，再來跟我們續攤，讓你這個台北來的天龍人見識一下埔里的夜生活。

哲豪: 幹，不見不散！

偉生: 掰掰。

漢翔: 晚上八點學校門口集合喲！

 

△文林看著他們三人推開屋頂的逃生門，嘻笑離去。

 

S2 夜/教會/文林、牧師、弟兄姊妹們

 

△耶穌的巨型雕像被釘在聖堂裡的十字架上。

△牧師和眾弟兄姊妹們以文林為中心圍成一個圓圈。

△眾人低著頭閉著眼睛聽著牧師的禱告聲。

 

牧師: 親愛的上帝啊，今天是我的外甥文林的生日。求你親自來祝福他，保守他走在你信仰的道路上，讓今天的慶祝不只是歲數上的增長，更是屬靈生命的提升。求你眷顧他走過近日的喪父之痛，並把初來埔里的那種陌生給拿走，願你降下屬靈的能力，使文林可以在課業上榮耀你，在行為上顯現你，也請你讓他在這裡可以結交對自己有幫助的朋友，以宣揚你的聖名。我奉基督的聖名祈求你的恩典降下，你的喜樂將臨到文林的家庭，使他媽媽和他可以勇敢的走在你命定的道路上。我們相信你的旨意是美好的。奉主耶穌之名禱告。阿們。

眾人: 阿們。

 

△大廳陷入一片黑暗，

△文林睜開雙眼，在黑暗中看著放在桌子上的蛋糕，蠟燭的火光搖曳在他臉上，他笑得燦爛，眼神掃過眾人，停在身為牧師的舅舅上。

△文林深深吸了一口氣，吹熄了燭火。

 

眾人: 生日快樂！

 

△牧師緊緊擁抱著文林。

 

牧師: 加油，耶穌愛你，我們都愛你。

 

S3 夜/文林房/文林

 

△文林站在連身鏡前一顆顆解開制服的鈕扣。

△文林退去制服長褲。

△文林望著鏡子裡只穿著內褲和襪子身軀。

△文林摘下鼻樑上的眼鏡。

△文林彎曲著手，展示著自己的二頭肌，凹起身體，擠出腹肌。

△文林把自己從頭到尾摸了一遍。

△文林躺在床上看著那只黑色皮夾開始自慰。

△文林滿腦子都是漢翔，無論是他轉身抽走考卷時的那張高傲的神情，或是丟還皮夾時那無所謂的嘻笑態度，全都令他興奮不已。

△文林套上一件白色短踢和刷色牛仔褲，凝視著鏡中自己的雙眼。

△文林蠕動著純，淡淡地指著鏡子裡的自己說話。

 

文林: 罪人。你是個罪人。

 

S4 夜/酒吧/文林、漢翔、哲豪、偉生

 

△昏暗的酒吧，音樂震天作響，人們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大口喝酒，大聲說話。

△漢翔等人穿著便服坐在沙發區，吞雲吐霧間喝著酒。

△文林不安地左顧右盼，穿著暴露的服務生端著酒杯來來往往。

△漢翔搭著文林的肩膀笑著。

 

漢翔: 怎樣？看到這麼多漂亮姐姐會害羞唷。

哲豪: 資優生，有沒有大開眼界啊。

 

△偉生用開瓶器開了一罐啤酒，遞舉在空中指向文林。

 

偉生: 生日快樂啊，資優生，以後還要繼續罩我們這群壞學生唷。

 

△漢翔遞了罐酒給文林。

 

哲豪: 敬十八歲。

偉生: 哈哈哈，敬他媽的十八歲。

漢翔: 十八歲！

 

△匡啷─

△漢翔強拉著文林的手和眾人乾杯。

 

文林: 我不會喝酒啊。

哲豪: 不會喝好啊，今天你是壽星，就教你怎麼喝酒，讓你喝免費，讓你喝到爽，我請客。

 

△文林被眾人強迫灌飲著啤酒。

△喝了幾輪後，文林神色恍惚，笑得燦爛誇張，靠在漢翔肩上。

△漢翔起身跟其他人起鬨去了。

△文林茫茫然地順勢倒臥在沙發上。

△迷幻的音樂節拍隨著文林沸騰的血液和心跳聲砰砰響著。

 

S5 夜/街道/文林、漢翔、哲豪、偉生

 

△四個人醉醺醺地走在夜街上。

△高壯的漢翔攙扶著已經無法自主走路的文林走著。

△在路口處，哲豪和偉生向漢翔道別。

 

哲豪: 喂，阿翔，我們先回去囉。

偉生: 那小子交給你沒問題吧？

漢翔: 沒差啦，我先帶他回我家那休息。

哲豪: 好啦，掰啦，明天見。

漢翔: 掰。

 

△眾人揮手道別。

△漢翔和文林繼續在夜裡踏著不穩的步伐。

△文林嘴裡不斷胡亂喊著。

 

文林: 我是罪人，害死爸爸，連累媽媽，哈哈哈。

漢翔: 你發什麼神經啊？

文林: 我不配當基督徒。

漢翔: 那就別當啊，什麼鬼基督徒，我什麼神都不信啦。

 

△他們路過一個公園，漢翔累壞了，便將文林扔到一張長椅上，自己也坐上去喘著氣休息。

△文林忍著在胃裡流竄的吐意。

 

漢翔: 喂，資優生。

文林: 幹嘛？

漢翔: 我們一起喝過酒，算兄弟了吧。

文林: 應該是吧。

漢翔: 很好，以後功課上你罩我，生活上我就罩你。你讓我們通通順利畢業，這個就送你。

 

△漢翔從外套內袋裡抽出一把蝴蝶刀，在黑暗中甩來甩去，金屬刀片折射著路燈的光在文林臉上搖晃著。

 

漢翔: 喏，拿去，以便不時之需。

 

△文林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把蝴蝶刀，把它放在牛仔褲的右邊口袋裡。

 

文林: 謝啦。

漢翔: 沒什麼。

 

△漢翔放下二郎腿準備起身。

 

漢翔: 走吧。

文林: 要去哪？

 

△文林忍俊不住，一口將胃裡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漢翔: 哈哈，喂，不是他媽資優生，好學生嗎？看你醉成這樣，先回我家吧，明天再一起去學校啦。

 

△文林揩了揩嘴唇，神色慌張起來。

 

文林: 現在幾點了。

漢翔: 十二點半，哦，我們大壽星的生日已經過啦。

文林: 手機借我，我要打給我媽。

漢翔: 哈哈，原來還有門禁啊。

 

△漢翔從口袋拿出手機遞給文林。

△文林快速地撥號。

 

媽: 喂。

文林: 喂，媽。

媽: 啊，小文，是這樣的，媽今晚不回家了，你自己早點睡。

文林: 什麼？

媽: 沒什麼啦，我是大人了，你別擔心。

文林: 你在幹嘛啊？

媽: 你不用管我啦，早點睡，零用錢放在客廳坐上有看到嗎？快去睡吧，晚安。(嘖，討厭啦，等一下再摸啦，我在跟我兒子說話耶。)

 

△窸窣聲後媽將電話掛電了。

△文林放下電話，兩眼失神，像失去靈魂的軀體般落寞。

△漢翔拿過電話。

 

漢翔: 怎麼了？

文林: 我媽，她怪怪的。

漢翔: 怎樣怪？有男人喔，哈哈。

 

△漢翔為自己的幽默感咯咯笑著。

△文林兩眼空洞的轉向漢翔。

 

文林: 對，她有了別的男人。

 

S6 夜/公寓階梯/文林、漢翔

 

△漢翔向上踏著階梯，文林抓著扶手跟在後頭緩緩爬著。

 

漢翔: 唉唷，這又沒什麼，女人總是需要依靠的呀。

文林: 但是也太快了吧，我們才剛搬來一個月而已。

漢翔: 嘿嘿，成熟點，就不能祝福妳媽媽嗎？

文林: 我一直以為她不會背叛我爸。

漢翔: 還真他媽的是死腦筋的資優生耶。你爸已經死了，懂嗎？那才不叫背叛。

 

△文林沉默不語，靜靜地爬著樓梯。

 

文林: 我想上帝應該不會喜歡這種事吧。

 

△漢翔將鑰匙插入鑰匙孔，將鐵門開啟。

 

漢翔: 你的上帝還真沒人性。

 

(上)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