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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这个奖,有个贵人在帮我,你们想都想不到。“

“有些作品,像楚浮、费里尼的电影、黑泽明、小津的电影,他就等在那边等你长大,因为你小时候看不懂的。”

                                                                                                              ﹣﹣蔡明亮

 

 

文/郑伟柏

蔡明亮于一九九四年以《爱情万岁》勇夺威尼斯影展最佳影片金狮奖,在九0年代前半,台湾电影于商业票房市场走下坡,却在国际影展大放光芒的时期,成为台湾电影新浪潮第二波代表人物。早已是威尼斯影展常客的他,今年再度以新作《郊游》入围正式竞赛片、问鼎金狮。近日,出征水都前夕,与他在台北对话,坐在中山堂的蔡李陆咖啡馆,午后阳光洒肩头,佐以不时飘来的咖啡香,他细诉当年得奖过程的峰回路转,剖白得奖后近二十年来的人生及电影历练。

对于作品的市场性及在国际影坛的位置,他清楚明白,时间淬炼及证明其存在价值,“有些作品,像楚浮、费里尼的电影、黑泽明、小津的电影,他就等在那边等你长大,因为你小时候看不懂的,我这时候不需要你进来看、你不需要来冲我的票房,可是我要留给你将来十年后看。所以我觉得,可能当你走到那个位置的时候,你就会意识到这个东西,就不急著说我现在马上要包山包海。”以下为对谈实录。

 

Q:一九九四年以《爱情万岁》获得威尼斯影展最佳影片金狮奖,这是您第一次去威尼斯影展,行前及亲身参与影展其中心境的变化?

蔡明亮:九四年到现在快二十年,十九年了,我其实记忆也不太好了,但有些片段,像我跟姜文同台、艾尔帕西诺同台,因为他得终生成就奖,那姜文是最佳男主角。我们在后台见面,艾尔帕西诺看著我,我也看著他,因为我很喜欢这个演员当时。你说心情,其实出发前不会想到会得奖,因为当时对我来说是第二部长片,可是我自己也觉得那个片子拍得挺好的,很特别,要嘛就很好,要嘛就很坏,我当时也没觉得会得大奖。

 

蔡明亮专访

 

Q:拿到金狮奖,你在水都这趟旅程中最感惊奇/喜的事?

蔡明亮:得这个奖,可能有个贵人在帮我,你们想都想不到。

Q:乌玛舒曼!这件事06年我在威尼斯时你曾说过。

蔡明亮:对,乌玛舒曼。其实原本得奖名单都决定了,投票投完了,我是得一个大概是安慰奖之类的,小奖嘛,什么奖我不知道。总之,为了我的片子(评审团)两组人吵得很凶,刚好是四比四(票),其中有一位评审不表意见,可能是(评审团)主席吧,我不知道,总之吵得很凶。最后投票结果我是有得,但不是大奖。

Q:那个时候这样其实算已经定了。

蔡明亮:定了。这件事是后来大会一个工作人员、管他们(评审)的人在隔了很多年后跟我说的,都已经定了,酒会也开了、也通知大家了,颁奖前不会告诉你得什么奖,就通知你会得奖,要你留下来。结果乌玛舒曼好像是一大早就找到主席,问他有没有签字,没有签,她就翻案!又吵了一次,大概就这样(获颁金狮奖)。当年金狮奖就两部片嘛,一部是马其顿的《暴雨将至》,一部是我的。整个事情我觉得,很恍惚吧,我是到了会场才知道、很确定是金狮奖,是马可穆勒告诉我的,当时不是马可穆勒当主席,他带我去后台,他跟我讲、用华语说:“你得金狮奖了!”我,简直不可思议。

当然很开心啦,《爱情万岁》的争议很大,即便得了奖还是很多、在国际上有很多意见的。可能我新鲜吧,那时候,我的整个人、整个状态很新鲜,所以(得奖)其实帮我打开一扇门,就是欧洲这条路线。《青少年哪吒》(蔡明亮第一部电影长片)反过来就被买了(版权)。

Q:带动了你作品的欧洲卖埠。

蔡明亮:有!特别是法国,义大利,甚至是日本、荷比卢,这些是连在一起的。

 

Q:从行前到踏上威尼斯,再到得奖,这段期间的心情转折想必很大!

蔡明亮:我也年轻嘛,那个时候。你说不在乎那是假的,包括现在,每个人去比赛都希望有一些斩获。因为,希望自己lucky一点,简单这样说,希望运气好一点。因为进到这个单元你自己就要认清说,有二十一强在评比,这就要看评审,其实真的就是评审的口味、品味,造就每一届的得主。

我觉得外国人的心态就比较轻松,我接触他们,包括片商,只要你进到正式竞赛入围就很开心。

Q:因为好卖(版权)了。

蔡明亮:对,因为好卖了。得奖是锦上添花,当然更好,没得奖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障碍,我们这边亚洲比较有赌博心态,这一点我自己越来越清楚。所以今年宣布入围的时候,很多的媒体问我,我就说我已经得奖了,因为入围,这个结果是我要的结果。我去菜市场大家都以为我得了奖(哈哈),我买菜时大家都以为我得了奖。对我来说是的,因为很不容易,我的电影也不是那种,你知道我意思,容易的作品,甚至连评审有时候都觉得说“很难”,市场也很难,评论有时候要等时间。我也不可能越走越回去,当然希望越走越自由、随心所欲,当你随心所欲的时候,可能就偏离大众对你的期待,有时候就是这样子。

你有韧/任性在的时候,大家比较、不会太快理解你,我每次入围其实心境上当然很开心,但每次都谨记这就是一个比赛,是一个过程、是个露出的平台,这样一个困难的电影被看到的一个平台。我的心态是随著我的状态,和影片跟著市场的关系,逐渐就、比较容易找到平衡。

蔡明亮专访

Q:得奖那天印象最深的事?

蔡明亮:颁奖那天,我印象最深是,我那时已经理平头了,可是头发长长了,晚上要颁奖, 我又不知道要领什么奖,当天下午要去剪头发。本来前一天就要去剪,可是当时不了解义大利是那种,他们中午休息到三、四点的,我每次都要去一家理发店,每次去他都关门,可是白天早上都看他开著。颁奖那天好像是礼拜六,他根本没开,然后我就找到我们住的那间旅馆,里头有美容院,请那个小姐帮我理。我就说很简单,你就用电推刀推一推就好,结果理完后,大家都傻眼了,用推的还能推到像狗啃的,那时候很急,回到房间后杨贵媚的造型师赶紧帮我重剪,我最记得这个。

 

Q:九0年代台湾电影在商业票房市场上走下坡,但在国际影展上大放异彩。

蔡明亮:在国际上非常好!九0年代上半,台湾电影在欧洲是很好的,在日本也很好,我忘了是哪一年了,九三还九四年,同时有八部台湾电影在东京上映,真的很风光,台湾电影好像他们的院线片一样。在欧洲,当然是从侯导开始,那时台湾电影是在国际上被看到的高峰,包括李安,很多国家都办过我们的影展,市场上也有我们的电影。

Q:拿了金狮奖之后,对你的电影创作有怎样的影响?

蔡明亮:这是种肯定。什么事都会有影响,我觉得不是说对我有什么影响,对我来说,我就很清楚我的拍片状态就是这样,不太市场性这个概念,我意识到它可能不太有市场性,可是很希望拼凑出一个市场,你把市场的概念扩大到比较国际的情况,那就不是说只在一个地方要大卖,而是在国际上开拓更多的观众,有点像欧洲的电影。

一个作品能不能等到小孩子长大来看,也很重要,有些作品过了十年,你都不要看了更何况是小朋友,时代已经改变了。有些作品,像楚浮、费里尼的电影、黑泽明、小津的电影,他就等在那边等你长大,因为你小时候看不懂的,我这时候不需要你进来看、你不需要来冲我的票房,可是我要留给你将来十年后看。所以我觉得,可能当你走到那个位置的时候,你就会意识到这个东西,就不急著说我现在马上要包山包海。

 

原文刊载于新浪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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