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

        每個星期五都是心臟狂跳的日子,倒不是戀愛,也不是為著學術興奮──若是前者或是後者,他都該跪下來感謝些甚麼各路神明──只是心悸。自開學以來,已經習慣了星期三至星期六的固定失眠,平均每日睡一兩個小時,或者連續通霄。

        (寫這個做什麼啊?是在博取同情嗎?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星期五是他回家的日子,搭上公車一路向南,不過四十多分鐘的路程,但因為會在市區繞一下,所以硬是拖成一個小時才能到達。那也是他失眠日子的休息時間,戴著耳機,固定放著同一單曲循環,靠著車窗沉沉入睡。

        文學有時候同音樂,對他來說是種勸慰。它們同樣安靜、沉著,亦同樣富有力量。不夠強得讓人依靠──世上也不該有甚麼被人類所倚靠──但可以供人吸食,像是熬夜時的咖啡因,或者是毒品?差不多的,反正就是那些東西。不論是文學還是音樂,都可以像是血液一般循環全身,為每個細胞帶來氧氣。

但同樣的,它們只能是血液,不能成為骨幹。

        骨幹是甚麼呢?骨骼應該是情感,或一種感知的能力。支撐人的生活,賦予人活力。

        (說得振振有詞。)

        然而疲倦像是骨骼疏鬆症一般,掏空了情緒。音樂也好,文學也好,生活也好,少了熱情也少了共感,只剩下更多的疲倦。如喝完的鋁箔包,到處都是被壓扁的垃圾。

        (宿舍近期在加強資源回收,說是再不好好分類,就沒有廠商願意收垃圾了。)

        他走著。腦袋裡響徹著〈父後七日〉的尾句:「你說:請收拾好您的情緒,我們即將降落。」

他拔下耳機,準備好悠遊卡,在聯合辦公大樓站下車──他特別討厭雨天,車流量大增,行車只能走走停停的。倒不是嫌慢,而是會暈。下車時又被公車尾煙薰了一臉,差點就吐了出來,然而台灣式的濕悶空氣,讓他活生生把那口嘔吐物灌回肚子。

        (吞下去的瞬間倒是被噁心得清醒多了。)

        (這是因禍得福,可以被歸類為值得書寫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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