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二)

 

  「把光明與混沌結合所誕生的魂魄交出來!」我站在一大片黑夜之中,卻摻染著星火餘燼,腳下所踩踏的是血色泥草。望眼放去,整個畫面就如徵戰過後的世界一般,屍身堆疊,血灑遍野,怵目驚心。

 

  眼前的男人的墨髮在颯颯的風聲之下被吹得凌亂,披在肩上的黑袍隨風搖曳著,身上散發出淡淡黑的氣息,嘴邊噙著的笑是那般慵懶卻又帶著戲謔,整個人的色彩彷彿融進了夜裡。

 

  而對立的方向,佇立著好幾道身影,其中有幾個還有我特別熟悉的影子。數了數,似乎有七八個人的模樣。

 

  「閻王,你並不是冥府的王,卻膽敢搶王與神的孩子,想要造反嗎!」我就站在兩方人之間,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特別的清楚。多數人馬那一組相較於黑色帥哥的態度顯得特別的謹慎和緊張。

 

  閻王發出冷嗤,勾起的嘴角一定迷死不少女孩子,「王都已經放棄成為冥府的王,竟與神之子結合誕下不屬於陽也不屬於陰的東西!身為最陰之王竟然成為叛亂的頭,成何體統!」

 

  「這不是你所能插手之事,身為神的僕使,棄重傷的神於不顧,而是在這裡和我討論是非,有用嗎?還不如把孩子給我!」

 

  「我絕對不會讓你碰神之子一根寒毛!」對方傳來厲聲的怒吼。亞麻黃短髮的男人手裡抱著用白布包住的孩子。

 

  咦咦--這個男人我好像哪裡看過!就因為太過熟悉反而想不起到底是誰!但那頭奇異的髮色我絕對絕對在哪裡看過!我用力抓了抓髮絲,擠破腦似地在腦海中搜尋與這個人相像的身影。

 

  「神之子?憑甚麼被稱為神?孩子明明就是陰與陽所誕下的!」閻王抖了抖嘴角,目光暗了下來。這時的我才開始感受到帥哥閻王身上的殺氣。

 

  現在我應該是在做夢吧...... 是吧?這種突如其來的肅殺氣氛真的讓人冷汗直流,豎起寒毛不敢用力呼吸

 

  「我問你,你要孩子做甚麼?!」那羣人之中又走出了一位帥哥......老爸--?和現在沒有甚麼差別,看起來還是一樣年輕的老爸臉上毫無表情,和平常少一根筋,遇到甚麼大事總是能笑笑帶過的形象反差之大。

 

  等等,我終於想起來那個亞麻黃髮色的男人是誰了!雖然聲音低了幾度,頭髮短了,卻絲毫不減清秀美麗的面容,那的確是我老母!但是為什麼我老母是個男人?

 

  難道......我定睛一看,果然不出我所料!變態戀弟癖老哥竟然也在裡面!冷著一張臉,手中緊握著銀白色大刀,也和平常的模樣極大反差。這是怎麼一回事?是夢吧?

 

  為什麼我的親人們口中所說的話不是神就是閻王?手上拿的武器看起來也非常特別......身上所散發出的白光看起來......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人類......和眼前的黑色閻王比起來,就像神祇一般......

 

  「那個孩子是特別的,我要利用他統一上界和下界。王我也不看在眼裡了,那種王算甚麼王!」發出了深沉的怒吼,雙眸的黑變成了血紅,緩緩走向那羣人。

 

  我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我知道他要傷害我的家人們。我擋在兩方之中,展開雙手,想要抵擋閻王的步伐。但是對方卻像是沒有看到我一般,而且還穿透了我的身體,就像我只是一抹魂魄。

 

  --碰

 

  正當我要轉頭之際,身後傳來巨大爆炸聲響,然後一大片火光竄起。

 

  孩子的啼哭聲也瞬間響起。

 

  「老爸!老媽!大哥!」

 

  ■ ■ 

 

  我倏地彈起身體,眼前一片黑暗。小心臟還不停地快速跳動著,不符合平常的頻率。

 

  看了看四周,我的書桌、我的衣櫃、我的小沙發......這是我的房間。原來我真的在做夢......

  

  我抓著陪伴我十六年又三個月的兔子玩偶,聽說是爸媽在我剛出生沒多久就買給我的小禮物。抱著它就會感到安心許多。我小心翼翼地下了牀,出了房門。

 

  客廳落地窗外的景色還是夜晚,讓我想起了夢裡那讓人雞皮疙瘩的夜色。

 

  我小心地踩著步伐,先到了老哥的房間。想到這裡突然發現,那變態今天晚上竟然沒有藏在我被窩裡四肢纏在我身上睡覺,是他老人家玩膩了嗎?終於!

 

  哥的房門半闔著,緩緩推開,他的睡姿真的是很奇異,頭和頸部都已經睡到了地面,屁股和一雙腿竟然還可以掛在牀上,而且背部還懸空著!嘴裡不時還打著呼嚕和夢話,根本莫名其妙!

 

  但是看到他和平常人一樣睡著了,我還是感到平靜許多。畢竟那個夢了我很大的震撼,我不希望自己親近的人這麼快就離我而去。不管在夢裡還是現實生活中,老爸老媽和大哥的身分是甚麼。

 

  小心翼翼地離開了大哥的房間,我躡手躡腳的走到了老爸老媽的房間外,輕輕地轉開門把。雙人牀上,躺著一對絕世俊男美女。老爸的睡姿和老哥一樣難看,一隻手腳已經垂掛在牀外,而另一隻手腳則是貼在老媽身上,呈現大字型。可憐的老母。

 

  我走過老母身邊,細細地看著她的面容。的確是女人的模樣啊,長又濃密的睫毛和小巧的嘴和鼻子,一點也看不出有男人的輪廓。雖然平常老母她有些暴力,說話常常也帶了點粗魯,但是我都當作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性格,而老媽就剛好比較有個性罷了。

 

  但是在照顧我和大哥的時候卻很心細和溫柔。

 

  「祈恩,你怎麼不睡覺?」我聽到老母輕聲喚著我時,纔回過神來。她轉頭看著我一愣,緩緩坐起身子。期間撥開老爸放在他身上的手腳,還嘖了聲,翻了個白眼,把老爸也一併吵起。

 

  老母坐在牀緣,有些擔心地看著我。

 

  「現在才兩點多,怎麼沒有睡覺跑到我們房間裡?怎麼了嗎?」她輕柔地詢問著,邊摸了摸我的頭髮。老爸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著我兩母子。

 

  剛才夢裡的爸媽武裝著自己,穿著很有體系的服裝,但眼前的他們這時卻只是穿著普通人一樣的睡衣,睡在普通人一樣的牀上而已。硬要說有哪裡和其他家庭不同,那就是我老爸老媽還有變態大哥都是美過於人,帥過於天的人類。

 

  「......沒、沒事,我好像做噩夢了......」做惡夢是實話,只是我總不能說我夢到他們被殺死,夢醒了很慌張很害怕的想要確認他們是不是還活著這種話吧。

 

  老爸笑了笑,拍拍她和老母中間的位置:「寶貝兒子,那今晚和把拔馬麻睡吧。」

 

  我躺在父母之間,一顆本來有些慌亂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了。老母抱著我,輕輕安撫著我的背脊,老爸則是從身後摟著我和老母,邊輕聲說著以前我小時候的事情。

 

  「你五歲的時候就想要一個房間,結果住進去第一晚你就做惡夢,最後又跑來和我還有你馬麻睡了。也和今天一樣抱著這隻兔玩偶到你媽的牀邊,那時候還是你的哭聲吵醒我們。」老爸笑著說。我怎麼會記得這麼久以前的事情啊。

 

  老媽聽著聽著也不禁輕笑著。

 

  「不知不覺你也十七歲了,快要成為一個大人了......」

 

  「雖然老爸有時候很白目,但是你們會永遠陪著我對吧?」那個夢不停地在我腦海中繚繞,我總是會擔心哪天他實現的話我能不能承受?不是害怕那些神不神鬼不鬼,而是人總有生老病死,而我們家感情這麼好,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會崩潰嗎?

 

  但我明明都知道「永遠」這個詞是不可能實現的。

 

  老母她真誠地點頭了:「雖然別人家可能沒有辦法,但是我們家就是可以。祈恩,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所謂的「永遠」是甚麼意思。它不單單只是一種承諾,還代表著表面上的很簡單很簡單的意思。」

 

  人家都說任何東西內裡都要勝過表面,但是老母所說的話卻剛好相反。雖然她說簡單,但是我反而更不懂甚麼叫做「表面上很簡單很簡單」所代表的意義了。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老爸在我身後附和著。

 

  在父母的溫柔之下,強烈的睡意襲來,我又沉入了夢鄉。

 

  但這次卻沒了惡夢的幹擾,一覺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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