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禾青

  一批評家將批評家喻爲磨刀石,將美術家喻爲鐵器。他說,磨刀石本身雖不能切東西,卻能使鐵器鋒利。這一比喻精準地詮釋了批評家與美術家各自的角色、職責與相互之間的關係。

  從辯證哲學的觀點出發,二者相輔相成。沒有鐵器\美術家,磨刀石\批評家無用武之地,磨刀石不過一石頭而已;沒有磨刀石\批評家,質地再好的鐵器\美術家很難生髮出銳利的鋒芒(至少一個時段內如此)。

  正是二者的交相輝映共同譜寫了古今中外永垂千古的美術史。衆所周知,徐渭開創的大寫意花鳥畫,在其生前並不爲人所識,因袁宏道的樹碑立傳,鑄就了中國美術史上影響至今的大寫意花鳥畫派;上世紀中期美國誕生的抽象表現主義,因格林伯格等一衆批評家的搖旗吶喊,魔術般地將藝術根基脆薄的紐約夯實爲西方現當代藝術的中心。

  可今天的中國美術界,我們已經很難感受到這種關係所激發的“1+1大於2”的能量。原因是多方面的,當然不只是美術家與批評家“兩個人的世界”那麼簡單。

  在我看來,中國的美術批評家問題出自自身,主要是許多批評家沒能抵禦住金錢的誘惑,放逐自我,已無力把握或有意混淆美術批評的價值評判標準,失去了美術家甚至社會公衆的信任。

  客觀地講,這一問題具有普遍性,在不同時代、不同地域或多或少的存在,但在今日之中國美術界尤其嚴重、突出。現在,中國的許多美術批評家,不是墮落爲戴着假面的喬裝者或長袖善舞的“江湖客”,或不懂裝懂和指鹿爲馬地談論着藝術,或伐異的棒喝與黨同的吹捧着批評的對象;就是將自身高築入雲端,不斷地在酒樓茶肆與學術報告廳裏吟唱着藝術,在喜歡熱鬧和與他們一樣高築在雲端的媒介之上,堆砌着浮華不實的文字,成噸地製造着沒有恰當的安身立命之所的“學術”。前者與趣味相投的美術家一道,噬空了批評的內涵,解構了批評家的骨架,爲正直的美術家和批評家,甚至社會公衆所憎惡;後者於美術家而言不具有任何實質性意義,輕撇一眼則是浪費眼睛的“流量”。前不久,現當代藝術家葉永青抄襲事件曝光前後一衆批評家的精彩表演,既是這個具有時代特色的美術批評和批評家恰如其分的註釋,也是有力的證詞。

  美術不能沒有批評,美術家\鐵器不能失去批評家\磨刀石!

  所以,從美術批評乃至中國美術發展的長遠計,正確發揮批評家\磨刀石的功能與價值,重建美術家甚至社會公衆對美術批評的信任之塔,在這個時代之中國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艱難,卻更爲急切、重要。

  正確發揮批評家\磨刀石的功能與價值,涉及宏觀至國家意志、時代背景,微觀至個人主觀願望、學識修養等方方面面。所以,其既取決於外部條件,也取決於批評家的內在因素。在現實社會,以批評家的意志甚至美術家二者的合力撼動或改變業已形成的環境或發揮超越美術功能的作用不是沒有可能,而是其主導作用並不在於批評家與美術家。但能否激活批評家積極向上的正面因素,並轉化爲批評家的藝術自覺則基本取決於批評家自身。因此,重塑批評家隊伍,正確發揮批評家\磨刀石的功能與價值,出發點與落腳點均在批評家的藝術自覺。

  一方面,必須正心塑己,增強抵抗時代病的免疫力。這是重鑄批評家正確價值觀的根本,也是當下美術批評對美術批評家的基本要求.另一方面,必須提高批評家的鑑賞力。美術批評家批評的對象主要是美術作品、美術思潮、美術現象、美術流派以及美術批評自身等,其核心無疑是美術作品。而對於美術作品的批評,批評家僅有敘述能力,而沒有鑑賞力或僅具有一般水平的鑑賞力,除了抄襲、剽竊他者之成果,根本無法獨自展開有價值的美術批評。所以,鑑賞力既是衡量批評家的基本尺度,也是正確發揮批評家\磨刀石功能與價值的前提條件。可以這樣講,在批評家價值觀正確的情況下,鑑賞力就是丈量批評家長短的標準。

  那麼,如何提高批評家的鑑賞力呢?

  提高批評家的鑑賞力無外乎兩個方面:

  一是博覽羣書(藝術作品)。這點,網絡時代自律的批評家皆能做到。

  二是努力踐行。這裏的踐行並不是指批評家擅長的寫寫文章,而是身體力行的美術實踐。這雖然不是批評家的職責或角色,卻是增加批評家分量至關重要的因素。因爲沒有美術家願意化時間聆聽一個連美術創作所需材質基本性能都不知曉的批評家的指教和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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