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5 ─ Going Crazy ─

 

湊崎 ‧ 上輩子不知道犯了何事現在要如此遭罪 ‧ 紗夏現在說話不是,不說話也不是,忐忑地在這安靜得可怕的名貴房車內坐立不安。她控制不住地偷偷往坐在另一側的女人瞥了幾眼,對方毫無表情的側臉讓她猜不透她的情緒。於是她又獨個兒睹氣似的扭頭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投放到車窗外的美景上──卻沒什麼用處──她整個腦袋裡想的都是剛剛那讓她失去了心率控制的一幕。

 

那特麼的是怎麼一回事?湊崎詢問自己。

 

就算再遲鈍,再眼瞎的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名井南方纔到底想幹什麼──她深沈的眼眸落在自己身上的凝視、她接近她時的呼吸,她那微微歪頭的動作──湊崎的臉此刻又再變得滾燙,她又再向名井瞥了一眼,對方依然只是輕皺著眉,微微側頭觀看著外面的景緻──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大概不是我產生了幻覺,便是她撞邪了吧。湊崎想,那只是一個奇怪的意外,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她安慰自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湊崎讓自己的心神放空好扔掉那些混亂的思緒,失去了對外界感知的她甚至沒有發現她們已經停止了移動──直到她感覺到手臂皮膚上那股外來的暖意,這使她下意識地回過頭來──然後發現那個本應離她有一整個身位遠的女人此刻正緊貼在她身旁。

 

她被這個發現嚇得猛的向門的一邊退後,她瞪圓了雙眼,結巴著質問對方,「你──你想幹什麼?」

 

只見名井挑起了一邊眉毛,如烈焰般的紅脣不著痕跡地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似乎被湊崎有趣的反應給逗笑了。她盯著那張表情豐富的臉,緩慢地逐漸傾身,兩人不斷縮短的距離使她能夠看見湊崎喉間吞嚥的動作,她把她的目光往上推,直至看進了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這一個無意識的行動讓剛纔在家裡發生的一幕又躍升於腦海裡,名井頓了頓,在走向又再變得奇怪前緊急剎車,她側過頭避開了湊崎的臉,手放在車的內門把手上,小聲地說道,「我們到了,入口在你的方向,介意讓一下不?」

 

湊崎的臉刷的一下子變得像個熟得不能再熟的蕃茄──似乎每當她和名井單獨在一起時,她臉上的顏色就沒有正常過──無論是給氣的還是給羞的。她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噢,哈哈,怎麼不早說?」

 

她有點慌張地從名井手裡奪過了把手的控制權,在猛的把門打開的同時,她聽見黑髮女人小聲的喝止,「慢著──」──可是已經太遲了。

 

湊崎的半個身跨了出去,她那要命的高根與地面觸碰產生「噔」的一聲的同時間,無數撲面而來的閃光燈與人羣的呼喊聲瞬即淹沒了她的所有感官,突然的恐慌使她呼吸一滯,反手就把門重新甩上──於是乎車外聚集的眾記者們就目睹了那麼一條腿從車內伸了出來又給縮了回去的詭異畫面。

 

我擦,人怎麼又那麼多!湊崎慌亂地小小的倒抽了一口氣,總覺得她快要有人羣恐懼症了,這種場面怕是要給她一輩子也習慣不來。而坐在她旁邊目擊到了她全程生動的表演的名井,笑著搖了搖頭,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一般,提手把她扯了過去──這麼一個動作顯然又弄紅了某人的耳根──自己則擠到門的旁邊,與湊崎交換了位置。

 

「來,」名井的手落在湊崎的手上,輕輕捏了捏,「抓緊我,跟緊就對了,知道不?害怕的話就看著我吧。」說完,沒有等來湊崎的回應,便一手把車門推開,拉著呆愣著的人步出了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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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鬼影迷蹤般出現又消失的腿弄得一頭霧水的記者們還來不及思考到底那是怎麼一回事,只見那道緊閉的車門很快「咔」的一聲又重新被推開,這次闖進眾人視線的東西轉瞬間便吸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假如你聽得足夠仔細,甚至會聽見某些人不由自主的歎息和驚呼──眾人無一例外地被那穿著一黑一紅的兩個女人奪去了呼吸。

 

當他們從那震懾心神的畫面中回過神來時,皆紛紛如夢初醒般按下手裡的快門,試圖盡可能地捕捉眼前的美景──名井南一向的出眾是無容置疑的,但走在她身邊的,她的新婚妻子,卻竟然意外地與她不相伯仲,兩人各自散發出的清冷與嬌媚的氣質互相碰撞,恰如其分地產生了絕佳的化學反應,這對愛侶嚴然成為了今天晚上的焦點之一。

 

湊崎 ‧ 想找個洞鑽進去 ‧ 紗夏女士狠狠地嚥了口水,努力地想要無視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腦海空白一片,能想到的就只有她們在車裡時名井微笑著對她說的那句話──害怕的話就看著我吧。於是她也順從的那樣做了──畢竟她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去制止現在佔領了她整個人的緊張──她發誓她感到,呃,人們經常說的焦慮症即將要在她體內發作了。

 

她像找住了根救命稻草一樣,雙眼死死地鎖定在領著她前行的名井的側面上,她看著她帶著高雅的微笑,泰然自若地向兩旁的一眾記者點頭,她看著她稀鬆平常地回應他們呼叫著的問題,她每一個抬起下巴的微細幅度,頭部側歪的小動作,嘴角上揚的弧度,身上好聞的香水味──湊崎不知不覺地沉沒在名井散發出來的光芒,那是她從來未體驗過的,她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感覺神經都變得遲鈍了──四周的呼喊聲、快門聲、所有人事物,像接觸不良的機器一般,傳送到她五感裡都成了一片模糊不清的影像,唯一能夠與她相連接的、使她能夠看清的──就只有...名井南

 

她們相交的手彷如兩人深處延長的連接線一樣,走在前頭的名井像是感覺到了身後人的僵硬,於是她微微側頭,若有似無地用眼角的餘光確認她的狀態,然而就因為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讓她的目光意外地捕捉到湊崎目不轉睛的凝視──並不陌生的電流電火石火般從兩人視線相連的交匯處蔓延至她們的全身,強烈的觸電感促使走在前頭的人馬上別回了頭,另一人則立即把頭低下了來,避開了對方的眼神──這一連串微細的動靜發生得極快,幾乎沒有人能夠發現兩個女人的異樣以及她們臉上浮現的那一致的紅色──嘛,這大概多虧了妝上的腮紅。

 

低下頭盯著腳尖不放的湊崎只感到手心冒汗,下意想要甩開與名井相牽的手,可還沒有來得及抽離便被對方給抓了個正著,名井的手把湊崎的緊緊握著,接著還輕輕捏了捏,似乎在告訴她不準放開。

 

重重吸了口氣,湊崎過載的小腦袋已經因為這意想不到的刺激已亂成了一團。我的天哪,她在心裡無助地喊叫,這...這是什麼?我...她..呼吸,湊崎紗夏,呼吸!

 

她又微微抬頭瞟了一眼名井優美、充滿吸引力的背影,再次確認了今天晚上確實是她的死期無疑──各種意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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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晚會如湊崎想像一樣沈悶得可怕,會場內的什麼明星啊,導演啊,她基本都不認識,可是卻要一整個晚上挽著名井的手陪著他們寒暄假笑──真是特麼的太累人了,是說,這能申請額外的補貼工資不?可是,呃,她悄悄瞟了眼她身旁與別人交流著的名井,低下頭看看兩人交纏的手,然後再觀察四周落在她們身上欣賞羨慕的眼光──頭一回,湊崎覺得她倆就真的像一對真正的夫妻,啊呸,妻妻?一樣,而這個想法竟讓她感到──一點點點的...滿..滿足?不知道是否擁有心靈感應的的名井恰巧選擇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回過頭來對她嫣然一笑,然後──「呯!」湊崎聽見了自己心臟爆炸的聲音。

 

真是特麼的見鬼了

 

她甩了甩頭,嘗試把注意力放在那一大桌子的美食上,思忖著什麼時候能偷偷竄過去給喫個天荒地老。這下分神讓她忽略了身旁人突然的僵硬,當她回過神來名井的不對勁時,還未來得及詢問便聽見了一把聲音來到了她們身前。

 

「嗨,名井小姐。」

 

湊崎的雙手挽著名井的,這讓她沒有錯過名井的身體在聽見那道聲音後的顫動,她疑惑地看了眼緊抿著脣的黑髮女人,她看見她輕皺著眉,一種說不明的情緒在她臉上一閃而過,然後又很快地被她的職業性微笑給取代。

 

「你好,俞社長,林小姐。」

 

她看見名井點頭,輕聲回道。

 

名井顯而易見的緊張令湊崎起了好奇心,她順著名井的視線,終於把注意力放到了走到她們身前的兩個女人身上。跟名井打招呼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短髮女生,她身穿一身黑色西裝禮服,站得端正。她的臉上揚著淺淺笑意,掃過她和名井的眼神卻意外地凌厲,尤其在與湊崎的視線交錯之時,甚至有讓她覺得眼前人似乎不是太喜歡她的錯覺,呃,是錯覺對吧?

 

在她身旁挽著她的是一位同樣漂亮可愛,擁有一頭波浪卷長髮的女生,只見她興奮地搖晃著短髮女生的手臂,笑得燦爛,「看!延!我就說這是Mina來著,你還說我認錯!」

 

被名井喚作俞社長的短髮女生不好意思地向名井笑了笑,「抱歉,呃,我的未婚妻,她是你的...忠實粉絲?我想著你能不能,給她一個簽名打發掉她?」她說出來的話惹來了長髮女生在她肩上的一記輕拍,那個女生又害羞地向名井補充,「我一直很喜歡你,名井小姐,你的歌我全都有在聽!我想既然在這碰見你,就...」

 

湊崎觀察著站在她們前方兩人的表情,發現了莫名違和的一點──盡管那位短髮女生正在笑著,可她的眼睛卻沒有展現出相同的笑意──正如現在的名井一樣。

 

「當然可以,林小姐。只是現在我們都沒有紙筆在手,要不我回去簽好了給你送過去怎麼樣?」名井禮貌地向她點頭微笑。

 

「噢,那就麻煩你了,謝謝你,名井小姐,你人真好!」

 

林小姐顯然看起來高興壞了,像個小粉絲似的拉著名井要合照,湊崎還被喚過去當起了攝影師,在拍攝的同時,她也注意到站在一旁看著她們的俞社長神色凝重地盯著──不是她的未婚妻,而是名井。

 

有什麼很不對勁,湊崎敏感的第六感告訴她。

 

「沒記錯的話,你是湊崎小姐吧?」拍過照後的林小姐向湊崎說道,「你和名井小姐實在太配了,」她向她揚起了真摰的笑容,「真希望我和延以後也能像你們一樣。」

 

「呃,哈哈,林小姐你,過獎了。」湊崎尷尬地回應,當她還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便被名井忽然出聲打斷了,「抱歉,我需要去一下化妝室,俞社長,林小姐,失陪了。」她轉身前不忘小聲地向湊崎囑咐,「你先去喫點東西,別跟任何人說話。我去去就回。」

 

緊接著,湊崎便愣愣地看著名井有點窘迫的快步離開了她們。

 

很快,她也聽見了俞社長的聲音說著,「噢,說起來我也要去一下,娜璉,你能先到一旁等我不?」

 

挑起了眉,湊崎沒再說話,只對林小姐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這個讓她感到非常不舒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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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井逃也似的快步撞進了化妝室,在確認裡面沒有其他人後,她來到了洗手檯前,不顧臉上的妝容,狠狠地把水潑到臉上,試圖用水的冰冷喚起自己的清醒及洗走那令她難受得想吐的感覺。

 

在確保臉上每一寸皮膚都被冰水沾溼後,她伸出一隻手用力地擰上水龍頭,另一隻手扶著石臺邊支撐身體的重量,深吸了幾口氣,才緩緩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那個狼狽不堪的自己。

 

她緊咬著下脣,腦裡不可控制地浮現剛才俞定延和林娜璉親暱的一幕,俞定延看著自己的眼神、林娜璉幸福的笑容──那一切都讓名井南的胃一陣翻騰,噁心得想要吐。

 

她抽起一張面紙緩慢地拭擦臉上的水珠,被悲傷、憤怒、不甘種種情緒填滿了的她甚至沒有發現某人推開了廁所的門,繼而逐漸的向她接近。

 

背對門的名井正要轉身,誰料一道力量纏上了她的腰把她猛地向後一拉,突如其來的動作使她驚呼了一聲,卻立即被她身後的人捂住了嘴巴,當她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被拉進了其中一個間隔內,身體也被人給抵到了牆板上。她想要掙扎,卻在其間聽到了一把熟悉不過的聲音──一把讓她想要逃避的聲音,「南,別動,是我。」

 

來人在她耳邊低語想要安撫她,於是她安靜下來,睜開雙眼看去聲音的來源,影入眼簾的果然是那張臉龐。名井面有慍色,她使勁把按在自己嘴上的手掰開,用盡可能最低的音量咬著牙一字一頓向對方質問,「俞定延你瘋了嗎?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不?」她不敢相信她竟然在這種公眾場所作出如此膽大妄為之事──在一個佈滿公眾人物和記者還有她的未婚妻在的情況下,與她獨處在一個任何人都能進出的廁所的間隔裡!氣結的名井瞪著眼前面露歉意的人,「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俞定延嚥了口水,似乎也不太在狀況,「我也不知道...南,我只是...」

 

「只是什麼?」

 

「我只是...」她低下頭小聲的說著,「我只是想你了...」她坦白,在看到名井愣住然後漸漸平靜下來後,又補充,「剛才你一進來時我就發現你了,我沒想過她會那麼固執,我發誓我不是有意讓你們碰面的...我...南,對不起...」她邊說,邊緩慢地俯身把名井僵硬的身體擁到懷裡,然後在她耳邊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拜託,南,不要推開我...」

 

被屬於俞定延的氣息包圍,名井緊握著拳頭,最終還是妥協般歎了口氣,她就那樣站著,在俞定延緊緊懷抱裡低語,「延...你...不要這樣,我──」

 

「噓。別說話。」似乎知道名井要說出口的話是什麼,俞定延收緊了雙臂打斷了她,「你只是一時糊塗,南。求你了,不要放棄我們,我會找到辦法的,求你了。」

 

俞定延卑微的苦苦哀求刺痛了名井的心,曾經的那個自信驕傲的她彷似不復存在──是什麼讓她變得如此?是什麼讓她們落得這般田地?我會找到辦法的,多麼熟悉的一句話啊,她也曾傻傻地相信過,可是結果呢?

 

名井小聲地呢喃,像在向俞定延說話,卻又更像自言自語,她說,「我累了。」

 

她感覺到俞定延身體因為她的這一句話而顫動,「累了...累了可以休息,南。你可以先休息,我去讓志效減低你的工作量,你想要多久都行。」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名井南冷淡的聲線傳到俞定延耳中,狠狠的刺激了她,她放開對名井的懷抱,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她的雙手死死抓住了名井的肩膀,她看進名井的眼裡想要尋找她記憶中的情感,卻只獲得了對方的冷眼。得不到回應的俞定延飽受折磨,她終於按耐不住,她低下頭,用力地吻住了名井。

 

「!」

 

名井喫驚於身前人猝不及防的舉動,她被俞定延狠狠抵在了後方的間隔板上,她的脣被對方霸道地佔據,名井的手擠到兩人中間按在俞定延的胸膛上想要把她推開,無奈對方挾制她的力度實在太大,使她難以掙脫。她能感受到俞定延的吻是多麼的深切,她包圍住自己的手抱得有多緊,來自她身體的溫暖、她的氣味、她心跳的頻率──這些都曾幾何時令名井渴想、懷戀,幾度逼得她接近瘋狂。而或許她終究是瘋了,因為當她回過神來時,便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神推使地纏上了俞定延的肩,再繼而是她的脖子──她堅守不住,敗下陣來──她回應了她。

 

得到回應的俞定延變得更加大膽,她的手開始在名井的腰間收緊,把人完全的按向自己,她的吻變得更為熱切,使得名井的大腦亂成一片,不過這個吻並沒有持續得太久,化妝室門被推開、從間隔外面傳來的腳步聲令名井驀然驚醒,她兩手抵住俞定延阻止她繼續下去,顯然被外界聲響給拉回到現實而造成的精神緊張使得她們都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們盡量壓低因為熱吻而產生的喘息,靜靜等待,直到外面的人又重新推門而出。

 

冷靜下來的名井撇過頭避開俞定延仍舊炙熱的眼神,她盯著地面小聲地說,「你先出去吧,她還在等你。」

 

「我...」俞定延再怎麼不願意也知道她們必須得離開這裡了,於是她點了點頭,「好。」在打開門前遲疑地往名井的額上印下一個吻,「我會再找你的,南。」

 

聞言的名井張了張嘴,想要拒絕,但最後還是緊抿了嘴,沒有說話。

 

待確認俞定延已經離開後,名井才緩緩從間隔裡走出來,在補過妝後才終於也離開了化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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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會場內搜索湊崎的身影,最後果不期然在自助餐的區域找到了她,不過影入眼簾的畫面卻令心情本就糟糕的名井此時臉色更是往下一沈。

 

湊崎紗夏在心裡暗暗發誓,要不是她清楚知道這個場合對名井的重要性,她大概早在十分鐘前就已經忍不住把這個靠得過份近,而且還在不斷向她靠近,的中年大叔給狠狠揍個落花流水──嘛,最少也要踹他一腳或把酒潑他一身什麼的。

 

對面的大叔的手第四次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腰身,一陣雞皮疙瘩立即從她的頭頂落至腳底又再從腳底直衝回頭頂。湊崎虛情假意地對他笑著,又後退了一點,她抬起雙手擋住對方一直不屈不撓向她遞過來的酒──天知道那裡面被下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那個,哈哈,謝謝你,可是我真的不渴...」

 

「這麼漂亮的臉蛋兒我看過絕不會忘記的,不是模特難道是新晉演員?你知道我是誰嗎?」大叔猥瑣的視線掃過了湊崎的全身,又踏前半步向她逼近。

 

忍住強烈想要翻白眼的衝動,湊崎在內心吐糟,誰特麼有興趣知道你是誰啊,「啊哈哈,抱歉,呃,我...請問您是...?」

 

「呵呵,認識我保證讓你能進駐未來的重點劇組,我是──」

 

大叔的話未有說完,湊崎突然感覺到腰上被人用力一拉,退後了半步,然後撞到了什麼人的懷裡,一把聲音也隨之而在她旁邊響起,「崔導,好久不見。」

 

迎上湊崎像看見救星般的感激目光,名井的手保護性地環住了她的腰,繼而看去還反應不過來的男人,笑著說,「可惜我們紗夏不是什麼演戲的材料,勞你費心了。」

 

大叔瞪直的眼珠子在兩個絕色的女人之間來回滾動,他的眼睛落在名井緊緊摟在湊崎腰上的手,剎那間晃然大悟,只見他漲紅了臉,尷尬地對皮笑肉不笑的名井欠了欠身,「哦哈哈哈哈,難怪,原來這位是名井夫人吶,我就說,怎麼那麼眼熟!呃,那...我就先不打擾兩位了,哈哈!」

 

目送大叔逃走似的背影,湊崎靠向名井,小聲的向她詢問,「那到底是誰?」

 

「金導的徒弟,九流導演。沒有什麼才華,只會狐假虎威,偏偏好色,只是有色心卻沒那個膽兒,一般只會向新入行的小姑娘下手。」名井向她解釋,她回頭盯著湊崎鬆了口氣似的臉,「話說回來,我不是讓你別和其他人說話麼?」

 

名井帶有責備的語氣引起了湊崎的注意,本想發作的她回望名井的雙眼,卻意外地發現了她臉上展現出的憔悴,一時間所有不滿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於是隻好語帶委屈地小聲嘀咕,「人家找上我的我不是沒辦法嘛.....還不是怕影響到你.....哪有人去廁所去那麼久的...」

 

聞言的名井沒有說話,不過臉色顯然緩和了幾分,她頓了頓,然後忽然話鋒一轉,向湊崎問道,「你有車牌嗎?」

 

被突然改變的話題弄蒙,湊崎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咦?呃,是有來著?」

 

「你有喝酒不?」

 

「沒...沒有。」

 

「很好。我們走。」名井放在湊崎腰際的手滑落,順勢牽起了後者的手,就那樣拉著搞不清狀況的人大步流星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欸欸欸??等...等等,就這樣中途離開,沒問題嗎?」

 

「沒事,有露過臉就行。」

 

「呃,那我們是,要去哪?」

 

「回家。」

 

現在的名井南最想要做的就是逃離這個有俞定延存在的地方,哪怕再看見她一眼,都將令她難以忍受。

 

而那個讓她如此難受的始作俑者,則沒有錯過她拉著她的『妻子』離開現場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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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誰來告訴我,這特麼是怎麼回事?

 

湊崎僵坐在名井家客廳的沙發上,雙手乖巧地捧著水杯,一動不敢動地望著坐在她旁邊,雙頰緋紅,東歪西倒,口裡喃喃自語──那個明顯喝醉了的女主人,一臉黑人問號。

 

就在她開車把她們兩人載回到家裡後,名井打開門的同時一聲令下讓湊崎把她家裡典藏的酒全都搬了出來──沒錯,是全部。然後便不理會身上還穿著的晚禮服,一屁股把自己摔到沙發上,踢掉腳上的高根鞋便開始忘我地喝了起來。

 

起初她還有意識到湊崎的存在,招招手讓她過去坐陪她喝,湊崎瞧她那副樣子,也不好多說什麼,硬是給喝上了幾口,卻被烈得嗆到,馬上衝到廚房拿水代替──回來後的她看見名井已經喝掉了足足三瓶。她也不敢離開她半步,生怕喝醉的她發生什麼意外,於是乎便一邊小口嚼著水,一邊傻乎乎地看著名井喝得越來越歡──她還偷偷確認過她明天的行程,得悉她明天為休息日後,才悄悄緩了口氣。

 

說實話,若不是親眼所見,她是不會相信名井南這個在眾人面前如天仙一般的女人竟然還會有喝得爛醉的這一面。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湊崎暗地裡猜想,她回想今天一整天的畫面,試圖找出名井情緒轉變的線索,不用花費她太久,自然而然地便聯想到了那位俞社長身上去──自名井看見她之後,她整個人的反應就不太對勁,可是,為什麼?

 

沒有空餘讓湊崎思考下去,因為此時的她感到了一個重量重重地壓到她的身上,嚇得她連忙把水杯放到沙發旁的茶几桌上,好使她能用雙手承託名井的身體。

 

「呃,你,你還好不?」她有點慌張地嘗試扶穩她,可被酒精影響的名井極難控制──呃,說得好像沒有酒精的她很溫馴一樣。名井甩開了湊崎的手,繼而繼續讓她的身體貼到湊崎身上,她一手拿著一瓶拔蘭地,另一隻手則撐在湊崎身後的沙發扶手上,她盯著湊崎看了良久,在湊崎臉的溫度因為她的目不轉睛而快要趕上她身體的熱度時,她才搖了搖頭,對著湊崎低聲的說,「不,我不好。」

 

現在的湊崎被名井困於沙發的一角,對方混著酒著的吐息令她急速地吸了口氣,明明喝醉的不是她,她卻莫名奇妙地感到了一陣目眩神迷。用力胱了下頭,湊崎強迫自己清醒,她看進名井的深色的眼睛,發現了其中一絲她不曾在名井身上看見過的情緒──盡管名井因生理痛而變得虛弱的那一天,她的眼裡發出的光都在訴說著不屈與堅強,而不是現在的...脆弱,和無助。眼前的是一個與湊崎印象裡格格不入的名井南,可是卻是她認識她以來──最為真實的名井南。

 

湊崎在酒氣和名井為了晚會而特意噴上的香水的包圍下,再加上名井的凝視,已然開始感到頭昏腦脹,她嚥了口水,然後小心翼翼地又再把名井扶著,想著趕緊把人給弄上牀休息,於是她開始勸導,「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好嗎?」

 

然而名井豈是那麼容易打發掉的──尤其在醉酒這個狀態下,保守估計大概花費了湊崎足足半個小時、被迫著喝完她的酒而如火燒似的喉嚨、以及與名井『搏鬥』而產生的肌肉痠痛(期間還差點把湊崎穿著的裙子給撕掉),才終於哄得名井大明星放掉手裡的酒瓶,乖乖地癱軟在湊崎身上任由她把她給往她的房間裡扛。

 

我真的是上輩子犯了什麼罪?難道是我欠了她的不成?當滿頭大汗的湊崎終於把人給扛到了房間前的時候,她又再一次詢問自己。

 

在進入房間前,她一手抱著名井,一手則扶在門框上稍作休息,這時的名井已經從耍酒瘋進入了醉酒的另一階段──渴睡。她的頭埋在湊崎的頸窩裡,比一般情況下更為炙熱的呼吸惹得湊崎一陣顫慄,當她想要調整兩人的姿勢時,卻發現本應沒有了意識的名井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先是看了看湊崎,然後便微笑著向她靠過去。

 

被名井那雙迷濛的眼眸亂了心神的湊崎沒有及時反應過來對方的行動,於是當她聽見名井那一聲吐在她耳際的氣音時,一切都太遲了。

 

她聽見她說,「你聞起來好香...」

 

然後,她感覺到自己的脣,被兩片溫熱的柔軟所覆蓋。

 

湊崎震驚地瞪圓了雙眼,哦,好吧,她,她被吻了。

 

她,湊崎紗夏,被名井南,給吻了。

 

*─*─*─*─*─*─*─*─*─*─*─*─*─*─*─*─*─*─*─*─*─*

 

湊崎已經不怎麼記得她是如何回到自己房間的了。

 

她身上依舊穿著那套幾經折騰的晚禮服,整個人癱倒在牀上,盯著天花板呆愣地出神。

 

她揚起一隻手,輕輕撫過她的嘴脣。

 

此時的湊崎突然想起某一天她和平井的瞎扯,兩人在討論怎麼界定喜歡的感覺,她記得當時的平井是這麼對她說的──

 

嘛啊,要說一個人吻你吧,正常情況下,你會心跳加速四肢酸軟渾身發熱腦袋發暈,這代表你喜歡他。你不喜歡他吧,就很簡單,你只會覺得,他很猥瑣。 **

 

神奇的是她竟然還能把它記得那麼清楚,清楚得現在她的腦海裡就只剩下這麼一句說話。

 

心跳加速。 四肢酸軟。渾身發熱。腦袋發暈。

 

此時此刻,一萬隻草泥馬已然在湊崎紗夏的心裡奔騰而過,她在心中飆過的髒話大概已經能譜成一首能讓她rap出來的freestyle。


我擦,湊崎咒罵著,抬手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這下特麼的攤上大事兒了。

 

** 這句話引用自連續劇《歡樂頌》中的撩妹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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