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看了影片《一九四二》 ,觀後感慨萬千。災荒年頭,人們的日子太艱難了。不由得想起了1959~1961三年困難時期。

連年的自然災害已經給人們帶來了無窮的苦難,可帝修反猖狂的唱起了反華大合唱,原本的老大哥翻臉,讓我們還債,據說連給他們的雞蛋都要過篩。

人們吃不飽飯,榆樹錢、山野菜、紙盒做成的代食品……

只要填飽肚子就好。那時的我尚不到十歲,親身經歷耳聞目睹了那挨餓的日子。

(一)堂 兄

堂兄正好大我十二歲,都是屬兔的。當年他以優異成績畢業於吉林市輕工業學校,留校當了教員。

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正是能吃能幹有力氣的好時候。可是每月定量二十七斤糧食,每頓飯連三兩都不到,一個棒小伙怎麼受的了!給學生講課時連站立的力氣都不足。

學生們見了,為他搬來了凳子,讓他坐著講。就這樣堅持了一段時間,終於有一天,暈倒在了講台前。

堂兄不得不請假回到了我們家裡。幸好那時正值春季,地里野菜已經長了出來。

堂兄每日就去挖野菜,我有時也隨其後。在河邊沼澤地里,我認識了水芹菜,採回來後,媽媽用它包的包子,真是好吃極了!

我們採的野菜有芨芨菜、小根蒜、馬齒筧、車軲轆菜、婆婆丁、曲麻菜……又過了些天,山上的山菜下來了。什麼貓耳朵、蕨菜、黃花菜、明葉菜……

最喜歡吃的當屬「都垃圾」(朝鮮族語桔梗)了!我們那時春遊,同學們帶的午飯多數都是蒸熟了的「都垃圾」。

記得那是個星期天,爹媽、姐姐都隨堂兄上山采菜去了,只留下我照看妹妹。可能是我吃多了「都垃圾」,連拉帶吐渾身難受,肚子痛的滿炕翻滾。

幸虧爹媽他們趕了回來,帶我去了醫院。這是我記憶里第一次去醫院輸液,是堂兄背著我去的!

(二)表弟

大舅家的表弟原籍是哪的我還真不知道。只聽母親講,大舅大妗子(舅媽)家裡沒有孩子。我很小的時候,曾經想收我去他家裡,因父母捨不得而未果。

那年我的表弟隨其父母逃荒,從南邊(河南省以南)到了河北邯鄲大舅家那個村子裡。

他的父母多日來腹中無食,一定是討來的食物都儘可能的給了孩子,實在支撐不住了,就倒了下去,再也沒有起來。可憐的孩子當時也只有四、五歲吧!在父母身邊哭泣。

一會兒搖搖這個,喊著「爹」,一會兒搖搖那個,「娘、娘」的叫個不停。就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落淚。可這個時候又有誰家肯添丁進口多一張嘴呢!

好心的大舅和大妗子路過這裡,大舅和妗子低語了幾句,妗子是個共產黨員,心地更是善良。

二話不說毅然決然的抱起了這個面黃肌瘦的孩子回了家裡。那時他們已經收了妗子親戚家的女兒我的表姐。現在只有每個人省出幾口,給這個可憐的孩子。孩子才得以重生。

說來也怪,真應了那句老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多年未孕的妗子兩年後,竟奇蹟般的懷孕了!先後又為我們生下了兩個可愛的小表弟。

(三)鄰家小弟

鄰家小弟比我小一歲多,因為兩家緊鄰,多年來相處的非常好。我倆年齡相近,因此從小在一起玩耍的較多。也曾用石塊壘房子過家家,也曾同騎一匹竹馬。

他很頑皮淘氣,打過後院的秀琴,揍過北邊的玉霞。但還真未曾和我紅過臉吵過架。可是因為一件事,我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有一天,他在院子里踢石子玩,惹得雞飛狗跳。媽媽剛煮好的麵條??還未來得及盛上來,母雞"小受氣"(這是我給起的名字。

媽媽養了三隻母雞,為的是給正在長身體的我們吃點雞蛋。那兩隻分別是"大冠子""咕咕頭"。

"大冠子"總叨"小受氣",不讓它吃食。我幫媽媽餵雞時,會挨個摸摸雞素子,總是"小受氣"的癟癟的。我就單獨把它抱到一邊去喂。

因此"小受氣"是我最心疼的雞)慌不擇路,一下子跳進了鍋里。當場就被燙蹬腿了。雞死在了鍋里,,可是一家人還沒有吃飯啊!

這可是全家人盼了很久的媽媽親手擀的白麵條啊!平時吃的都是放了好多白菜幫子的苞米面的餄絡面。

哪裡顧得臟與不臟,又都盛上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唯獨我抱著"小受氣",痛哭流涕,沒有吃一口。我恨透了鄰家小弟!

"小受氣"當然是後來家裡人的一頓美食。過了些日子,"大冠子"和"咕咕頭"也相繼死去。是否雞瘟,那時還不知情。但那個年代,誰家捨得扔掉啊!

都吃的噴噴香。但只有我未曾動過一筷子。那時我可不是怕傳染上禽流感,只是不捨得吃它們的肉。

鄰家小弟,每天飯後我都會聽到他在哭泣。聽媽媽說,他的哥哥和姐姐打他,罵他。起初以為是嫌他吃的太多了,後來才知道這只是一方面,更主要是不讓他去舀泔水缸里的泔水喝。

原來全是為了他好,為了他的安全!因為我們一中的張老師家的小兒子,就是低頭舀泔水缸里的泔水喝時,一頭栽了進去,被泔水的殘渣堵塞到鼻孔里,窒息而死。

(四) 姐妹

1960年的秋天,姐姐上小學六年級了!媽媽盼望著姐姐能升入初中,這樣每月就不是二十七斤糧食,而是三十五斤了!做為家裡的老大,姐姐過早的幫助媽媽操持家務。

上山砍柴,生火做飯,春天挖野菜采山菜,秋天同媽媽一起揀莊稼(農村收割完後,地里掉下的黃豆粒、豆夾之類)。

媽媽有時不讓她去,怕影響學習考不上初中。可是姐姐心疼媽媽,她知道媽媽雖然那時才三十五歲,可是由於孩子多,操勞過度,有好吃的都儘可能的讓給了孩子們,營養跟不上去。每到下午太陽落山後,眼睛就看不清楚了!

且頭暈迷糊。都是姐姐攙扶著媽媽,陪同媽媽翻越瞪眼嶺,去沙金溝、趟子溝等十到二十里山路,揀莊稼。

回到家裡,把豆粒剝下來,有時換幾塊豆腐,有時放在米粥里,再加上白菜幫子和湯水,熬出的湯飯,我們叫"貨貨(混合的意思)飯"。真好吃啊!

現在想起來做一頓吃,卻怎麼也沒有當年媽媽和姐姐做的味道,甚至難以下咽。真的明白了什麼是朱元璋的"珍珠翡翠白玉湯"了。

後來姐姐升入了初中,媽媽比誰都高興,因為家裡每月多了八斤糧食。

那時的我,只會幫媽媽照看妹妹。早上媽媽起來做飯,我就跟著起來看妹妹。媽媽和姐姐挖野菜揀莊稼,我就負責在家照看妹妹。那時可不像現在這樣,想吃啥就吃啥。別說沒有錢,就是有錢也買不到。

就連餅乾(黑色的),糖(黑黃色的古巴進口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憑票供應。居民大院里會發票讓各家輪流去飯館吃油條或燒麥什麼的。

每當輪到我家,父母和姐姐都捨不得去,都是讓我領著妹妹去吃一頓解饞。

有時是油條,在離家較近的飯館;有時是燒麥,是離家四五里地的回族飯店。

我和妹妹吃完後往家走,途中口渴了,隨便敲街邊任何一家門,遇到朝鮮族人家,問一句:「木里以燒?(有水嗎)」,主人就會爽快的拿起「八嘎記」(葫蘆瓢),在水缸里舀上一瓢水遞給你。吃飽喝足回到家裡,美滋滋的向姐姐炫耀。

那個時候,那個年代,回憶起來,彷彿就在昨天……

轉自公眾號《魅力太行》,作者:賢話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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