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喜劇》由於艾倫的出演,而與“開心麻花”拉扯上關係。應該說,《人間·喜劇》與“開心麻花”沒有必然的關係,但可以看出,“開心麻花”的巨大市場影響力,無疑是《人間·喜劇》願意搭上“開心麻花”快車的一個重要原因。

“開心麻花”的成功,來自於它舞臺上的不斷歷練與完善,但“開心麻花”改編的電影,它的創意不足,也是它致命的缺陷。

像《夏洛特的煩惱》的構思立意,直接來自於穿越劇的設定,此種設定,可以說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拿來了這個設定,電影去充實了內容,讓這個陳舊的設定,煥發了新意。

“開心麻花”的第二部電影《羞羞的鐵拳》在創意上,已經不是時空的穿越,而是性別的穿越,它與穿越劇一樣,都是意圖用性別的反差來達到一種不諧和的搞笑效果。

但相對而言,《羞羞的鐵拳》的情節動力,已經弱了許多。可以看出,“開心麻花”的幽默策略,是它不憚去沿襲那些成功的創意,然後在這一創意的大樹底下,不斷精雕細刻,栽植自己的枝繁葉茂的喜劇細部。

所以,去討論喜劇的創意是沒有意義的,好的喜劇,是在已經有的框架體系下,發現與打造獨樹一幟的喜劇天空。

《人間·喜劇》雖然口碑不佳,票房受制,但在構思上,也有它的可圈可點之處。

我想,《人間·喜劇》的立意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影片諷刺了心靈雞湯這種“嘴的事業”與“行動的事業”碰撞之後所遭遇到的尷尬。

傳播“心靈雞湯”的主播看起來,是一個高大上的事業。但是,這種靠嘴皮子傳播出來的能量與力量,總是在社會的“行動”面前土崩瓦解。

實際上,我們在現實中看到的是,那些在我們的身邊曾經炙手可熱的心靈雞湯傳播者,最後無一不是遭到了生活的現實的狙擊。從早期的餘秋雨,到被戲稱“三毒女”的于丹、咪蒙、陳果這類傳播心靈雞湯的代表性女性,他們的名聲被臭,正是因爲他們振振有詞,但卻無法給予我們實際的指導,天長日久,那些華而不實的雞湯類言詞、那些演講者臉臊皮厚的鼓勁、那些拿腔作調的虛假,很快在我們的心裏烙印下“不可靠”的判定,對這些雞湯大師的厭惡情結,也接踵而來,這些大師被拉下神壇也就是必然的結果。

從這個意義上講,《人間·喜劇》對雞湯大師的諷刺可謂是不遺餘力。影片裏艾倫扮演的心靈雞湯主播,雖然在播音平臺上,侃侃而談,聲情並茂,但一遇到現實生活,他的所有的語言的力量,便銷聲匿跡。

而值得注意注意的是,用來瓦解他的雞湯效能的三種力場,在《人間·喜劇》裏都蒐羅全了。這三個力場,第一個是:傻傻的騙子,這是影片裏艾倫在討錢的過程中,遇到了楊小偉,由此,使他參與的這一條線索,形成了“傻騙“這一條主鏈。楊小偉雖然是富二代,但父親不待見他,他必須造成自己被綁架的事實,纔有從父親手裏得到錢財的可能。而艾倫無意中與他的相遇,使得綁架成爲可能。這樣艾倫與楊小偉便成了各懷鬼胎的“騙錢行動”的兩個合作者。只不過,艾倫是臨時從“心靈雞湯”大本營轉型過來的,所以,對“騙錢行動”顯然缺乏天賦神權的才能,這樣,影片裏他參與的騙局,只能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鬧劇。

第二種瓦解心靈雞湯的力場,是笨賊。

這是影片裏的另一條主線,兩個號稱“雙子神偷”的賊,出沒無常,他們在電影裏,是製造陰錯陽差戲劇性的主要情節動力。“賊”是爲利所驅動,中國喜劇片必須依靠“賊”來製造故事動力,也許是自《瘋狂的石頭》之後開啓的一條邪惡的喜劇之路。“賊”的艱辛與賊的“醜惡”,在電影裏竟然變成一種人畜無害的幽默。也許喜劇從這裏恰恰走上了一條歪路,在實際生活中,“賊”並非如電影中所表現的那樣可愛,那樣的能夠增添笑料。

影片裏的“笨賊”是主要的添亂的麻煩,它們把“黑幫老大”與“富翁老大”的兩瓶傳宗接代的寶貝混淆了在一起,攪成了一鍋粥,使這兩個線索發生了關聯與互聯,所以電影裏的“笨賊”的作用功不可沒。但是,“笨賊”作爲喜劇電影的一種技術手段的運用,帶來的後果,卻是對社會正常價值觀的無視與輕視。

第三種瓦解心靈雞湯的力場,是黑幫。

任達華在影片裏扮演了一個黑幫老大,也是影片裏最爲狠毒的一組力量。而黑幫公然活躍在中國的社會中,並且成爲電影的笑料與幽默組成的一部分,其惡俗的程度,與影片裏的“笨賊”環節有得一比。

其實沒有任達華出演的黑幫,電影裏就沒有另一個情節的動力,這個動力,就是將楊小偉與艾倫捆綁起來的力量。正是因爲這個黑幫在後邊的窮追不捨,楊小偉與艾倫這兩個本來老死不相往來的力量,纔在電影裏發生了碰撞,有了接觸的可能。所以,黑幫成了喜劇片的救命稻草,這也是中國電影的悲哀之一。

如此看來,《人間·喜劇》走的喜劇路線,就是讓人物動彈起來、交錯起來、互動起來的原始動力,靠的是騙子、笨賊、黑幫的推波助瀾,這些在社會中最讓人厭惡的渣滓,在喜劇片中成爲至關重要的主角與幕後動力,成爲喜劇啓動的原始之源,這纔是喜劇片最大的悲哀。

用這些負能量的東西,去嘲弄心靈雞湯的在嘴皮子上的賣弄,嘲弄雞湯營養的無效與無益,在電影裏產生了明顯的反差效果,推進了喜劇的氛圍,但其結果卻是一種以毒攻毒的處置手法,我們看到的是,在雞湯營造的虛假溫馨背後,卻是那些反雞湯的行爲,這些行爲迸濺着血腥、激發着追殺、環繞着鼠摸狗盜,嚴重違背法律與社會公德,由此來造成電影情節的峯迴路轉、波瀾起伏,固然使電影裏有了喜劇片的熱鬧,但是在價值觀的張揚上,卻是得不償失。

現在《人間·喜劇》裏,我們恰恰看到的是一場牛鬼蛇神爲總體基調的社會黑惡勢力的大曝光。艾倫對這些醜惡勢力的介入,僅僅是因爲他對欠款的追討,而陰錯陽差地介入到一組由騙子、黑幫推動的追討鏈條中,從而身不由己地加盟成“綁匪”,成功地契入到社會的黑暗面,就像哈利波特從現實生活進入到另一個並行的魔法世界一樣,只不過哈利波特還有命定的淵源,而艾倫完全是偶然的原因,介入到黑惡勢力圈起的一個另類社會之中。

艾倫爲了自己的錢,在平行的黑惡世界裏,越陷越深,電影很快意識到,黑惡勢力的交鋒並不能提供足夠的喜劇元素,於是,電影的情節很快轉化爲對“寶貝”的追逐,這個寶貝,在《人間·喜劇》裏非常惡俗地幻化成“富翁老大”與“黑幫老大”的“精液”,然後,“笨賊”線索的加入,使得這個所謂的“寶貝”發生了“大調包”,構成了電影裏的喜劇情調最需要的巧合與偶合的啼笑皆非段落,成爲電影裏喜劇氣氛最爲需要的情節動因。

所以,《人間·喜劇》從情節設置看,它的動機是嘲弄了心靈雞湯的無效,但是,電影很快讓雞湯主播捲入到黑惡勢力的追波逐浪的驚險流水線,而展開了電影裏的獵奇險境,而由錢的追逐,電影又迅疾地轉化成對傳宗接代傳家“寶貝” 的追逐,從而形成電影裏的情節張力與故事動能。

電影的格調不高是顯而易見的,但是更讓得覺得不適的是,它對醜惡勢力的原封不動的接納,並用着喜劇的一個原始動力,這纔是電影裏的真正的堪憂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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