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本來是應景的,結果粽子都快吃完了,文章才寫完,但總是寫完了嘛,下回開始貼連載,有一些之前還沒補上的長篇會開始貼,看過的讀者們就請別爆雷了,
還有基本上這篇是同人,而端午為啥要掛菖蒲我也是去查資料,正不正確不知道,但好玩嘛,上面這麼講,我就這麼寫啦,了無新意,看過就算了好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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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發生在白蛇遇見許仙之前的事。

小青,妳說這世間有沒有真心情愛呢?有沒有付出所有的情感仍一生一世不分離的愛情呢?

妳笑了,那麼恣意,那麼放肆,妳說,情義者多,情愛者稀。

是嗎?

當真這世界上男男女女如許多,卻無一雙人能永世不分離,不猜忌,相敬相愛,廝守一生的嗎?

妳又笑了,說,也許有那麼一二者吧,但像看得見卻摸不著的月亮,美麗朦朧,卻不可觸摸。

但,我知道是有的,尚且在我和妳都未知的某處,他們或許少之又少,但還是有的吧?

這次,妳不再笑了,只是沈默,用沈默回應我的期盼,妳知道我在期盼什麼。

歲月悠悠,當年,那許久許久以前的當年,將我救起的牧童也在這眾口之中,妳知道我在等著他,我在等著總有一天會出現在我面前的他。

在這之前,我仍然是可以作夢的吧?

小青挽著我的髮絲,一梳一梳地順著,不語,卻說了許多。

姐姐還等著嗎?那人世間的情愛真有那麼美好?姐姐修行了一個輪迴又一個輪迴,那人在哪兒呢?你們真的有緣嗎?

有的,有的,他救了我,他救了我。

小青盤起了我的烏絲,別上了紫藤,映著我雪白的衣裳,多好看。

初夏方始,荷花含苞而立,我等著這兒已有數百年,等著他。

那,姐姐,咱們來賭一賭。

賭?賭什麼呢?

瞧那戶人家沒有?

那頭一個尋常婦人,青衣薄履,身形清瘦,面容倒有三分姿色,可惜下巴短削,若略增些豐潤,會是個尖尖兒。我點點頭。

世間若有情,定是任憑驚濤駭浪亦無法使之分離,若有情卻無疾而終,那便是紅線千千結亦無法使之善了,姐姐可同意?

我淡笑,又點點頭。

兩日後便是端午,就此為限,看這對小夫妻是否於波瀾之中仍能處之泰然。

於是,我與小青便化作夏田野生的菖蒲,於微風中輕輕擺款,靜靜等待。



「青英。」

她正低頭縫著相公的單衣,針腳已拆過數回,針眼幾乎穿出兩排清晰的痕跡,聽見那頭的叫喚,青英放下衣服,略略拍整衣裙,起身相迎。

「瞧我帶了什麼回來。」朱秀才喜孜孜自外頭回來,放下數個碗缽。

「相公,這……?」

「前幾日,那些被我打破的碗,我可找了些回來。」

她不解,問:「咱們家……已經沒有多餘的錢財可買了,相公這是哪來的?」

「李家小公子要找個臨時伴讀,童試已近,李老爺上了郭老師的私塾問問有沒有合適人選,我再怎麼不濟也是個秀才,便自告奮勇了。」

青英本是微張的嘴,此時更加大開,說不上悲喜,相公是個文人,但空會讀書,卻柴米油鹽不分。

李家是鹽商,也走南北貨,希望家裡能有個帶功名的子弟在朝為官,走南闖北好打通關,所以早就聘了夫子在家守讀,又何需臨時伴讀?

但她只是問:「李家夫子怎麼了?」

「哦,病倒了,說是舊疾發作,請休數月,但這缺又空不得,李家小公子未冠,可是第一次考童生,全家緊張的很。」朱秀才撓了撓頭笑笑。

好吧,應該是沒有什麼設計,於是她又問:「那束脩……?」

「就這些。」他攏了攏這些碗。

方才沒有細瞧,一瞧仔細,青英差點沒暈死過去,雖說是耕讀人家,不用土碗土缽,但這、這……也用不上五彩瓷碗,上面居然還是成套的四季百花千鳥山居仙人圖!更別說上頭還有細細敲碰的裂痕。

「相、相公,這些碗盤花了多少銀兩?」

「全數給了,那小商還多送了一對吉祥如意筷,多討喜!」朱秀才得意之色躍於面上。

青英頹然坐在桌案邊,喃喃道:「今年大旱,咱家已有數月不見米糧,只有些粗糧可食,相公怎將銀兩全數買了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要碗筷,木碗木筷也能將就了,咱又不是官宦之家,更不是商賈,這些漂亮的碗拿來裝水喝?」

被青英這麼一回,朱秀才的臉忽地脹紅,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應對,他本是個秀才,見了縣老爺可以不跪的,這青英只是結髮之妻,竟不尊夫君,然一家之主卻終日惶惶然不可就,別說豐衣足食,竟連一把大米也無法讓妻子溫飽。

朱秀才臉上過不去,青紅交加,雙拳一握,怒眉高聳,轉身拂袖而去。

青英一時嘴快,心中懊悔,但說出的話也就說了,四隻馬八條腿也追不回,深深地,疲憊地嘆了口氣,收好了這些碗上市場,看看能不能折損些銀子換回來。



青英遍尋不著賣碗的商人,聽茶館阿二說那是趕市集的,下午已趕到渡口,搭船南下去了。

青英真是欲哭無淚,明兒個是五日節,還是自個兒的生日呢,家裡空蕩蕩的,就這堆破碗還有點顏色,日子總是要過下去,這麼長吁短嘆也不是個事兒。

她望向院子角落那姿意生長的菖蒲,英挺風發,風吹不萎,甚有神采,還不如採些菖蒲來妝點家裡,添點生氣也好。

思罷,她束起了窄袖,紮了裙帶,找了把鋤頭,挖了幾株連根菖蒲,用清水細細洗去塵土,將之掛於大門,看起來是精神多了。

然瞧著瞧著,卻心生感概,青英取出相公的文房四寶,思量了一會兒,寫下:

自嫌薄命嫁窮夫,明日端陽祭禮無
莫叫良辰錯過去,聊將清水洗菖蒲


寫罷,將它貼於自家大門旁,青英這才笑臉遂開,轉身進屋。


噗,聊將清水洗菖蒲?姐姐,這小娘子心中有怨呢,貧賤夫妻百事哀,別說是情愛了,恐怕連情義都要磨損了。這祭端陽的禮品竟是化作菖蒲的兩隻蛇精,天老爺真要收了咱這兩隻蛇精為禮,當要降禍啦。

小青,咱現在可不是蛇精,是花,既然是花就該安份些,噤點兒聲。

雖說如此,小青還是吃吃笑著,一時停不了。


向晚,朱秀才在外遊蕩半日,還是得踱回來,想起上午跟妻子齟齬,他心中仍是怏怏,才走到家門口,抬頭一見,門上貼了張紅紙,上頭寫了一首七言詩,他細讀一遍,大半日好不容易消褪的紅潮再度回捲,一整個羞愧難當。

青英真當是嫁了個窮夫,她嫁前是咸陽府的丫環,自小陪著千金小姐讀書寫字的,自然是知書達禮,當年考生員時,咸陽府尹是主考官,賞識他的文采,便將青英賜了他為妻,便是料他日後能有所作為。

但如今,青英卻是為了生計終日庸庸碌碌,他遙想當年初嫁時,青英日日掌燈與他夜讀,研墨奉茶,毫不怠慢,夫妻之間和樂安祥。可現下,他的青英竟隱隱有悔,為夫如此,真真狼狽。

思及至此,朱秀才怎麼也跨不進家裡的那個門檻,只得轉身匆忙逃離。

夏天的傍晚,白日的熱氣蒸騰殆盡,有絲絲縷縷的涼風吹來,驅散了些許朱秀才的苦悶,他信步走在田野之間,一時不知何去何從。

這時不遠處傳來沙沙的聲響,抬頭一看,原來是隻老黃牛正低頭嚼草,狀似悠散,夕陽灑落,綠色的稻浪滾動著溫柔餘暉,一重一重地翻伏,老牛搖擺的尾巴與遠山的剪影相映成趣,好一幅田園風光。

忽地腦中靈光乍現,這老牛……能換得一些錢銀吧?雖然是沒有多少,但能暫解家裡的燃眉之急,青英也能高興些,朱秀才四下張望,周遭是一個人也沒有。

心意已定,他便躡手躡腳走近老牛,牽起了轡頭下的繩子,老牛性情溫和地跟著走了。

正當朱秀才心喜進行順利時,後頭有個舉著鐮刀的老農夫大吼大叫地追了過來:「你這偷牛賊快給我站住!」

朱秀才大驚,急忙扯著繩子催促老牛,但老牛一聽見主人的聲音,居然就不走了,任憑朱秀才如何推擠拉扯都不動如山。

老農快步趕到,一把抓起朱秀才,大喝:「好哇,敢偷我的牛,跟我上衙門去!叫縣老爺好好辦你!」



青英正趁著最後的黃昏將藥草一一小心收好,明兒端午的陽氣更盛,這午陽還有辟邪之效呢,還得再多曬一回才好。

正想著,聽見遠處三三兩兩的腳步聲,直直而來。

她疑惑著,看見一高一矮做衙役模樣的兩人急步走來,怎麼回事?

「請問可是朱筆之秀才之妻朱洪氏?」其中高個兒問。

「正是民婦,請問兩位官爺有何指教?」

「朱筆之被控偷竊一頭老黃牛,被主人家逮個正著,進了衙門,縣老爺差我二人前來請朱娘子前往。」

青英聽了腦門一轟,偷竊?怎麼可能呢?她的丈夫雖說是不太會養家,但還不至於做這種偷雞摸狗之事,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了。

她連忙說:「這不可能的,我相公斷斷不可能做這等犯法之事,他還有功名在身呢,官爺們確定那人真是我相公?」

「已驗明正身,絕無錯認。」矮個兒肯定地回答。

青英心中慌亂,連忙壓住胸口,道:「請二位官爺稍待,民婦去收拾一下。」




等她到了衙門口時,好事之徒已圍了兩圈,大家議論紛紛,竊竊私語,不停有耳語如蚊蚋飛轉,見她一到,蚊蚋之聲幾乎清晰可聞。

她進到升堂,知縣老爺劉同德端端坐在上頭,而跪在堂下的正是她的相公朱筆之。

「民婦朱洪氏,拜見知縣大人。」她擻擻而跪。

「朱筆之,這可是你媳婦兒?」劉知縣鄉音濃重,指了指她。

朱秀才頭垂的低低,只敢斜斜看她一眼,答:「是。」

「朱洪氏,方才妳家相公說了件離奇之事,本官特召妳前來問話。」

青英滿頭霧水,不明所以看著朱秀才,但她的相公什麼暗示都沒顯露,她只好答:「民婦盡當知無不言。」

「瞧妳談吐不俗,本官問妳,妳是否寫了首七言詩貼在家裡的大門口呀?」

青英恍然大悟,原來是那詩惹了禍,相公一時糊塗了!她摸不清知縣這問話的語氣是哪般,只得老實回答,「是,那首七言詩為民婦所寫。不知這是否犯法?」

劉同德手指敲了敲案面,「作詩倒不犯法,犯法的是妳那偷牽了牛的相公,朱娘子以為這該如何判?」

青英混身發抖,頓時淚流滿面,好半天開不了口,最後答:「若真犯法,理當受罰。」語畢,淚眼婆娑看著羞愧的朱筆之。

劉同德聞言,嘉許似的點頭,「朱娘子所言極是,只是……本官若將妳相公收押大牢,那妳該如何渡日?」

青英拂去淚水,挺直背脊,答:「夫妻本為同心結,相公有難,民婦理當一同擔待,即便是採食野草果腹,也會等到相公回來的那天!」

此話一出,在外頭的好事者一陣嘩然,將朱娘子的真心情意燎原般撒了出去。




呵!這小娘子還真有心,只怕是逞強之語呢,姐姐怎麼看?

公堂之上,不可誑語,更何況這麼多人看著,朱娘子是個明白人,所言必定是真心誠意的,自進衙門以來,她並未發出一句惡語,可見她對她的相公是發自內心地敬愛的。

姐姐的心思都圍繞在風花雪月啦,在我看來,朱娘子才沒那麼了不起呢。

且看下去,噤聲。




劉同德一聽見青英所言,心中極為動容,但仍想多試一試這位朱娘子,於是道:「這樣吧,本官命妳再做一首詩,若是讓本官滿意就有賞,讓妳能回家渡日。」

青英憂喜參半,回:「謝大人美意,只是再多錢財比不上夫妻相守……民婦獨自一人並不會快活。」

「妳只管做便是,本官自有定奪。」

青英思量了一會兒,接著朗聲唸道:

滔滔黃水向東流,難洗今朝滿面羞
自笑妾身非織女,郎君何事效牽牛?


劉同德聽了,放聲大笑:「果然有文采,妳雖非織女,但若本官判妳相公入大牢,你們豈非成了牛郎織女了嗎?本官念朱秀才初犯,且深具悔意,賠償老農二兩銀子便了,然朱娘子情深意重,更是難得,本官賞朱娘子五十兩銀子,你們夫妻就好好過日子吧。」

青英與朱秀才聞言,大喜過望,直呼縣老爺英明。

回到家後,青英見了掛於門上的菖蒲,對朱秀才細細訴說,心想一定是這菖蒲所帶來的好運。

而朱秀才更格外珍惜妻子的情意,夫妻倆比往日更加恩愛。



小青,妳年紀還小,尚未看多人間情愛,有時候……人類的可愛真非我族類能與之比擬的。

妳瞧這對夫妻之間並沒有突來的意外而成了分林鳥,有朝一日,總會有那麼一日,他會來的,來與我結這塵世之緣。

他會待我真心真意,一生一世不分離的。

小青不語,只是嘆息。




這是發生在白蛇遇見許仙之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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