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崔頔 王蒙蒙

編輯：劉汨

林海之中，曹園終日緊閉的大門終於打開了，督查組魚貫而入。

2004年，商人曹波從中牧集團牡丹江軍馬場獲得近3000畝國有林地的經營權，隨後，他在這裏打造他的莊園：砍伐樹木、建造水庫、建立起恢弘的建築羣，違法佔地面積達19多公頃。

深一度記者調查發現，在曹園的建設過程中，曾陷入施工合同糾紛中。施工方透露，曹園內部建有停車場、室外樓梯等設施。同時，作爲曹園的“主人”，曹波也身陷各種麻煩，他被指控向上海雙錢集團原董事長範憲行賄300餘萬元，並於2018年，被列入失信被執行人名單。

曹園外景

森林中的莊園

從牡丹江市火車站出發，沿路而上20分鐘，就可以看到“曹園”。一段城牆矗立在森林深處，硃紅色的大門緊閉，大門兩旁立着兩個石獅。兩米多高的圍牆綿延數公里，圍牆內則是大片的仿古建築。

15年前，這裏還是片鬱鬱蔥蔥的森林。

2004年，曹波把目光瞄準了這片土地，據中國之聲報道，曹波以其配偶的名義，從中牧集團牡丹江軍馬場獲得近3000畝國有林地的經營權，經營期限70年。2005年，他將這塊地圈了起來，開始打造他的莊園。從外到裏，曹園總投資上億。山林之中，有些建築羣佔地2000多平方米。

張威的親戚與曹波是朋友，兩者曾有商業往來，張威也與曹波有過一面之緣。張威曾在曹園看到大量動物化石、標本。在曹園一座私人博物館內，各種恐龍化石標本陳列其間，還有形象逼真的北極熊、老虎標本等。

據黑龍江曹園文化投資有限公司官網介紹，中國曹園位於黑龍江省牡丹江市的西北方，張廣才嶺的大森林中，距市區約10公里，總佔地2.3平方公里。始建於2005年，現已建成“三園一館”， 即園門園、文昌苑、峯墅苑、博物館，初步具參觀遊覽、修賢修學、休閒康體、 餐飲住宿等功能，介紹稱，之後這裏還將建立跑馬場、高爾夫練習場。

在媒體報道的圖片中，曹園北側的一處山體被挖空，比原先的地面矮下去一大截，因爲沒有植被覆蓋，半個足球場大小的土地直接裸露在外面。

據張威稱，2013年，爲了調整風水，曹波在山腰築起蓄水大壩，推土機將山坳刨坑達12米深，曹波利用山水造出一個面積約1平方公里的人工堰塞湖。最初是土壩，之後蓄水增多，採用水泥加固。每年開春，山水融化，曹波需要僱幾十人打水泵，向外抽水，擔心水溢出大壩，淹到下游。

據中國之聲報道，2006年，曹園以森林綜合保護項目及觀賞建設項目爲名，取得黑龍江省林業廳使用林地的行政許可，批覆的項目用地面積爲2.7667公頃。15年間，2.76公頃演變爲19公頃多的違法佔地面積，曹園的建設和開拓砍伐了大量樹木，幾乎改變了這裏的生態。

曹園內景

“惹不起”

曹園在不斷擴大，罰單也同時飛來。

牡丹江市國土資源局曾三次對“曹園”的違法佔地建設下達行政處罰決定書。查處的違法佔地面積分別爲7000平米、5736平米、2367平米，三次行政處罰共計七萬五千多元。罰款並沒能遏制曹園擴張的腳步，違章建築一直沒有拆除。2019年3月20日，調查組入駐曹園，根據現場目測，曹園違法佔地面積再次增加。

據北青深一度記者獲得的一份法律裁決文書顯示，曹園在建設過程中，曾陷入一起工程合同糾紛。據文書內容顯示，一朱姓男子曾負責曹園的建設施工，據其子稱，父親與曹波是朋友。2011年4月，曹波與朱姓男子口頭協議，找人施工“曹府建房”工程。這座房子依山而建，位於曹園的東北部。三層高的建築共1400平方米，上面加建了兩層木質結構的房子。

曹園文化投資有限公司沒有經過相關部門批准開工許可、規劃許可等審批手續。也沒有向朱姓男子提供建設工程施工圖紙，朱姓男子自己也沒有施工資質。

朱姓男子施工6個月，附屬工程項目包括：過橋、平板、室外樓梯、挑檐、石砌樓梯、上山土路、停車場、擋土牆、下水蓋板、下水管、暫舍房、化糞池、檢查井、伐樹、臨時用工等項目。

項目結束後，曹波被指欠朱姓男子170餘萬元。2015年11月，牡丹江市愛民區人民法院做出終審判決，黑龍江曹園文化投資有限公司應給付款192408.07元。

電話中，朱姓男子的兒子稱，曹波勢力大，是一個“惹不起”的人。

曹園所在林區的權屬單位軍馬場多次向林業等有關部門反映“曹園”違法毀林情況，2018年8月向森林公安正式發函報案。

2018年10月，國家林業局通過衛片判圖，發現曹園所在林地有變更情況，牡丹江市森林公安局進行現地核實。2018年11月15日，牡丹江市森林公安局以涉嫌非法佔用農用地罪，對黑龍江曹園文化投資有限公司進行立案偵查。

立案至今，辦案緩慢。據《中國之聲》報道，牡丹江市森林公安局局長楊旭輝解釋，由於歷史原因，基礎資料難以查找，地域測量需要專業人士進行調查、鑑別。與此同時，證據的蒐集、犯罪嫌疑人的確定有一定難度。

3月20日，黑龍江省委書記張慶偉批示要求省委省政府成立督查組，推動牡丹江市開展調查。目前，牡丹江專項調查組已全面進駐“曹園”，開展實地調查。

曹波在接受採訪

“園主”曹波

事發後，曹波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曹園並非是私人莊園，因爲它並不做接待之用，只是平時相熟的朋友私下休閒之處。此外，他認爲他並沒有做任何傷害環境、傷害百姓的事情。

張威則稱，曹波常年住在莊園中，他本人槍法不錯，每當空閒時會在園區打獵。狍子、野雞、野鴨是他瞄準的對象。他身邊的人曾進行勸阻，他回覆：“我在自己家中打獵怎麼也違法嗎？”

曹波是黑龍江曹園文化投資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該公司成立於2006年6月6日，由上海天懋投資控股集團出資8000萬全額控股。經營範圍爲文化創意產業、旅遊產業投資。

深一度記者通過天眼查發現，曹波名下共有15家公司，其中包括上海天懋鋼絲銷售有限公司和海南天懋投資有限公司。

曹波最早發跡於上海，曾任上海天懋鋼絲銷售有限公司董事長，2005年後將職位傳給其兒子曹超。據新華網報道，曹波曾捲入上海雙錢集團原董事長範憲貪污受賄一案。曹氏父子所在的上海天懋鋼絲銷售有限公司曾是上海雙錢集團胎圈絲供應商，與範憲關係密切。

2003年至2008年間，在與上海雙錢集團的多次業務往來中，上海天懋鋼絲銷售有限公司前後兩任董事長曹波、曹超曾請求範憲在融資、支付貸款等業務中提供幫助，先後賄賂款多達335萬餘元，之後曹波、曹超案件另案處理。

根據中國執行信息公開網顯示，2018年，曹波被列入全國失信被執行人名單。曹波及海南天懋投資有限公司因單位借款合同糾紛一案，未按執行通知書指定期間履行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給付義務，深圳市福田區法院人民法院發出限制消費令，曹波被限制乘坐飛機、動車、進行高消費等。

（文中張威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