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溫室

弄清楚那兩句臺語的意思後，顏璟燦這才理解原來那天那名青年最後那句話是要他好好練習爬樹，一時間也不曉得該感謝對方的體貼，還是該腹誹對方的調侃。

 

儘管變成虎態遭遇困難不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伸出援手同樣不是第一次，過往他都會去查清楚對方的近況，並評估對方現在可能需要怎樣的幫助，然後匿名提供幫助作為感謝，這份感謝有時候可能是金錢，也可能是他利用自己結識的人脈取得的一些機會，不論是哪種，他從不直接出面與對方接觸。

 

為了避免被有心人士推測出他與黑貓的關聯。

 

從小他父親就對他耳提面命感恩的重要，以及保護自己特殊體質的重要，一直以來他都做得很完美，然而，公園那次遭遇卻讓他鬼使神差般地想親眼看看，能同時擁有陽光與臺客特質的青年究竟是從事怎樣的工作，以及對方究竟是怎樣的人。

 

這種感覺就像羽毛在內心搔啊搔，他的好奇心燃得一發不可收拾。

 

當下他沒忍住，悄悄地跟了上去，只是並未跟到最後，不是他臨時打消念頭，而是身體產生的變化告知他恢復的時間要到了。

 

他每次變成黑虎型態維持的時間都不太一樣，短則數分，長則數小時甚至長達數天都有，似乎是按照當下空間不乾淨的程度去區分，愈不乾淨或是擁有愈強力量的，他就會維持虎態愈久，但以他多年累積的經驗下來，多數變化都在半小時內能恢復，很少有長達數小時跟數天的。

 

宛若藉由黑虎姿態去淨化沾染到身上的髒東西，愈髒的淨化愈久，耗費的時間也愈長。也許小時候的自己常生病，就是因為年幼的他承受不了另個世界的能量，體現在他身上的便是各種排斥反應。

 

這也是他無法徹底討厭這種體質的原因，畢竟若是沒有這種奇怪的體質，他很難想像年幼的自己該如何熬過幾乎是天天往醫院跑的日子，以及又要讓他的父母親為他操多少的心。

 

現在的他除了偶爾在朋友面前鬧失蹤外，身體非常健康，只要注意不要往「危險」的地方跑，他也能有自己的交際圈，而不是跟小時候一樣只能跟自己玩。

 

嚴格來講，他其實是有些感謝這個體質的。

 

 

 

距離校區不遠的一間包廂式茶飲店，裡頭坐著一位看上去頗為清秀的人，齊瀏海的短髮，精緻的五官，臉上幾乎看不出太多喜怒哀樂，基本都是維持冷冷的一號表情，一眼看上去很難分辨出是男是女。

 

對方好看的手指在筆電鍵盤上舞動著，鍵盤敲擊的聲音就像打著節奏般非常悅耳。

 

顏璟燦撥開簾幕，笑著朝對方打招呼，「溫室，等很久了嗎？」

 

溫室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待顏璟燦落坐後才將筆電轉至他的方向。螢幕上有那天青年的照片，裏頭寫著對方的基本資料與近況。

 

安佑多，男，二十歲，目前經營一間民間問事館，生意普通，每天傍晚會固定到公園餵食流浪貓，喜歡喫，肉製品相關佔多數，家庭關係無。

 

「家庭關係無……我沒理解錯你的意思的話，應該是對方家人都不在了？」

 

溫室點點頭，移動筆電敲了幾下鍵盤又轉向顏璟燦，然而這次顏璟燦卻伸手輕輕制止溫室轉動螢幕的舉動，「我明白了，但這部分干涉到對方的隱私我還是不看了。」

 

溫室的眸子微微瞠大，換來顏璟燦有些尷尬的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隱私權這種東西在我請你幫忙調查時就已經侵犯了，但這次不一樣。」

 

是的，不一樣，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但內心深處就是不想用這種方式去了解對方。而且隱隱約約地，他覺得對方似乎也不會喜歡這種行為。

 

初步調查是為了更好接近對方，更多的，他更傾向自己慢慢發掘。

 

那就跟拆禮物一樣，要自己一層一層地拆開包裝纔有樂趣。

 

溫室瞧著顏璟燦，儘管什麼都沒說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但顏璟燦明白對方其實有些擔憂，畢竟這次的自己和以往都不一樣，反常，在溫室眼裡通常代表的都不會是太好的事。

 

「沒事的，你也知道我一直以來看人都很準，我不會讓自己陷入你所想的那種情況，所以別擔心。」

 

溫室眨眨眼，點點頭，他指了指螢幕，意思是和往常一樣處理嗎？

 

顏璟燦點頭，不過這次指了指螢幕中抱著流浪貓笑得非常開心的青年照片，說道：「這個傳給我，其他跟之前一樣。」

 

這下溫室眼底可是寫滿意外了。

 

「別這樣看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是怕我認錯人有長相辨別方便些。」

 

聞言，溫室這才理解地點點頭，很快便把照片傳到顏璟燦手機，並處理掉筆電內所有相關檔案痕跡。

 

「謝了，每次都麻煩你，這次你可不能再拒絕我了。」顏璟燦將手中的信封推向溫室，在對方準備要搖頭時又補上一句，「親兄弟也是要明算帳，況且這是你用你的專長替我幫的忙，你再跟我客氣我可要生氣了。」

 

被顏璟燦這麼一說，溫室才默默收下信封，眼底浮現的情緒有著讓人心暖的溫度。

 

盯著溫室慎重地把信封收到揹包內，顏璟燦滿意地笑笑，臨走前像是想起什麼說道：「狗仔那傢伙等等應該會約你去喫自助吧，有招待券不用擔心費用問題，你沒事的話就一起去吧？多喫點攝取營養也好，你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顏璟燦剛說完，溫室的手機就響了，來電的正是狗仔，接通後裏頭立刻傳來汪丞勳呱啦呱啦一大串的話。

 

「喂喂？溫室嗎？你現在有空嗎？不對你有空才會接我電話，哪哪你要不要跟我們去喫自助餐？不是夾便當那種，而是那種很高檔有肉有魚有甜點還有很多很多東西可以讓你盡情喫到飽的餐廳！石頭跟老薑也會一起來哦！走嘛走嘛──而且我手中有某個黑皮黑心黑肚的負心漢給的招待券！免費的東西不喫白不喫你說是不是？啊不過那個負心漢今天不會來，你聽我說啊溫室那個負心漢這幾天一直放我鴿子！我切心了啦切心！也不知道是哪方神聖勾走了他的魂，下次再也不約他了那個黑麪蔡！」

 

溫室目光對上湊到自己身旁一起聽話筒的「黑麪蔡」，瞧見顏璟燦露出特別迷人性感的笑容時，默默地在內心替狗仔燒了把高香。

 

 

 

親水公園，是他們這區最大也是最漂亮的公園，傍晚時刻公園內有許多慢跑的人，也有帶著小孩在玩溜滑梯的家庭，甚至也有一些觀光客在美麗的湖泊造景旁拍照留念。

 

顏璟燦邊走邊尋找照片中的身影，繞了一大圈，一直到靠近公園深處，他都沒有發現那名青年。

 

雖說是傍晚時刻，但傍晚跨度的時間也有一兩個小時，自己是否跟對方錯過了？

 

正在考慮要不要再繞繞的時候，不遠處傳來的貓叫引起他的注意。

 

目光逡巡周圍，似乎是從更裡面傳來的。

 

貓？對啊，貓！既然是餵流浪貓，自己找貓應該更有機會找到人。

 

顏璟燦看了看手機螢幕上抱著貓笑得燦爛的安佑多，苦笑。

 

真是的……他是怎麼了？這麼簡單的事情竟然現在纔想到，太不像自己了。

 

顏璟燦瞅了瞅聲音來源的小徑，鏡片後的黑眸瞇了瞇。不曉得是不是修整枝葉的人員遺忘這一塊，亦或就是這小徑的特色，這裡的枝葉特別茂密，陽光很難透得進來。換作以往，前方那種一看就很陰暗的地方他肯定不會主動踏足，但他的直覺告訴自己要找的人很可能就在裏頭，已經不知道是在什麼動機的驅使下，他慢慢踏著石頭鋪成的道路前進。

 

穿過石頭路，晚霞也慢慢透了進來，這種一步一步從陰影處來到陽光下的感受非常奇妙，彷彿有種再困難再難受的事情都能雨過天晴那般，看到金黃色的夕陽時心情就跟被洗滌一樣，非常舒服。

 

顏璟燦抬手遮去有些刺眼的夕陽，耳邊傳來青年有些意外，意外中又有些驕傲的嗓音，「我還以為只有我知道這裡，看來你眼光也不差嘛小哥。」

 

顏璟燦順著聲音望去，只見涼亭內或趴或坐好幾隻流浪貓，而這些貓咪目光的方向都指向裏頭一位青年。

 

青年的臉在背光下看不太清楚，但對方下一句話讓他明白，自己沒找錯人。

 

只見青年一邊哄著湊到他腳邊的浪浪，一邊抬頭朝顏璟燦問：「利馬戲來家棄鳥啊欸？美賣哦！」

 

顏璟燦發現，他似乎忽略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不會臺語的他，該如何跟講臺語的陽光臺客交流？

 

他有點後悔沒把狗仔綁過來當翻譯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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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溫室打得很開心，無口屬性好棒!
每次打汪說話都覺得自己快要斷氣哈哈
黑麪蔡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XDDD
2017/10/23 Mo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