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意外與意料之外

向晚的親水公園內，一名英俊的青年正全力奔跑著。顏璟燦不懂，為什麼這隻狗會對自己這麼執著，就算他是虎爺的義子也不該這麼被對方記在心上，冤有頭債有主，這瘋狗不去找虐待他的人報仇，怎麼反倒是死命地追著自己？

 

後方混雜不同聲線的詭異狗叫愈來愈近，不是他的速度變慢，而是對方的速度變快，且更要命的是，他發現他快壓抑不了變化的衝動了。

 

他跑歸跑，卻沒有埋頭亂跑，昨天在找安佑多的同時也是在摸清楚這座公園的內部，哪裡有什麼設施，公廁在哪個方向，或是哪部分比較少人會靠近，他都瞭然於胸。

 

他穿過大半個公園，來到藏在另一個造景後的小景觀亭，這裡的隱密度不下於安佑多發現的那座，基本不會有人往這跑，帶著熱度的汗水不停滑落，翻過護欄時掌心一滑，他整個人失重地跌到一旁，眼鏡也掉了出去，而那隻土狗已經躍過護欄兇狠地撲上來，他甚至聽到鏡片被踩碎的聲音。

 

顏璟燦單手一撐，利用腰部甩動的力量險之又險地躲過對方撕咬的嘴，趁著土狗慣性朝前方飛出的同時重新起身，並快狠準地往土狗背部補上一腳。

 

「嗷嗚……！」這腳角度抓的很準，正巧是背部脊椎的節點，土狗被踹得後腿一麻倒在地上無力地撲騰著，但泛著詭異綠光的獸瞳卻死盯著顏璟燦，前腳也試圖向前移動並未因此放棄。

 

莫名被這狗追了一路還差點被咬傷，甚至還踩壞他的眼鏡，饒是不怎麼動怒的顏璟燦也火了。

 

他從來就不是隻被打不還手的個性，只是不想傷害對方纔選擇逃開，可這土狗卻蹬鼻子上臉追他追上癮了，別以為是毛孩子做什麼都能被原諒，更別說這隻還掉到都沒毛了。

 

顏璟燦可以理解對方對人類的怨恨，卻無法贊同對方把這份怨念發洩在他身上。

 

說句難聽點的，幹他屁事？其他人欠這狗的債憑什麼是自己來還？

 

據他推斷，這土狗八成是被慘死的狗隻怨魂附身，且不只一隻，當時迴盪在涼亭不同的狗叫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自己當初在巷內感受到的窒息感很可能是從對方身上傳來的，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為什麼他不久前去探查時什麼也感覺不到，又為什麼只有在那次經過時才會感到窒息。

 

狗是會移動的。

 

且從新聞報導那些狗隻死亡的時間推算，他經過有問題的巷子時正巧是那些狗死去的第七天。頭七，正是怨魂回來的時刻，又是那些擁有強烈怨念與不甘的魂靈力量最強的時候。

 

他還記得第一次以小黑虎型態見到阿佑時，對方曾說過：「轉角巷底那條土狗很愛追比牠小的貓狗。」他勘查過，阿佑指的那條巷子，跟有問題的那條巷子是同一條。

 

也因此他才能判斷出這隻狗就是前幾天追他的那隻。

 

然而，當時首次與土狗打照面被追得上樹時，他並沒有在對方身上感受到太強的怨念，只覺得這隻狗居然敢追自己非常奇怪，現在想想，假設他的推論正確，興許是剛附身那段時間怨氣時強時弱，在巷內時強到足以引起他的變化，可當自己真正碰上他時卻又弱得無法讓他察覺。

 

然而隨著時間經過怨魂逐漸強大且穩定，今天近距離接觸才讓他控制不了變化。

 

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明白，到底為什麼是自己？

 

這隻狗如果只是單純發洩怨恨，經過那條巷子的人那麼多，怎麼不隨便挑一個人報復？但牠就像認定自己一樣，只卯起來攻擊他，甚至都追他追到親水公園來了。

 

如此強烈的目的性，說是巧合他都不信。

 

……等等、說不定，自己下午去那條巷子的時候，這隻狗早就潛伏在裏頭，只是當下自己沒感覺到什麼就掉頭離開，搞不好當時對方是藏在更深處的位置，且很好地收斂氣息才沒讓他察覺。

 

但牠到底執著自己的什麼？又想從自己這得到什麼？

 

自己又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能讓這隻狗對自己如此具有執念？

 

顏璟燦一怔，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難不成……是虎爺？

 

因為自己身上有虎爺的氣息？那些怨魂誤把自己當成虎爺的化身想找自己幫忙，但又因為自己是人類感到憎恨，所以才只攻擊自己？

 

這些念頭看起來長，卻只是眨眼間便被顏璟燦梳理完畢。理清脈絡的他趁土狗尚未恢復行動能力時一把掐住牠的脖子，整個人宛若老虎在獵食獵物般，俊美的臉龐寫著實質的殺氣。

 

修長有力的手技巧性地壓住土狗的下顎關節，避免被前者咬傷，膝蓋則頂在土狗的肚子杜絕前者翻身抵抗，上揚的桃花眼危險地歛起，那模樣猶如感到不悅的帝王，透著讓人背脊發涼的寒意。

 

要是汪丞勳瞧見自家好友露出這副神情，肯定二話不說先逃得遠遠的，開玩笑，發火的阿燦誰惹誰倒楣。

 

顏璟燦深吸口氣，緩緩地吐出夾帶高溫的氣息，額頭的汗水隨著他低頭的動作落到土狗身上，磁性的嗓音乍聽下溫和，字裡行間夾帶的威勢卻強得令狗打顫，「找人幫忙就該有找人幫忙的模樣，你們這是請求人的態度嗎？嗯？」

 

隨著話語落下，顏璟燦身後緩緩浮現一片威風凜凜的黑虎虛影，深邃的黑眸也轉成野獸的豎瞳，儘管只是幾秒鐘的變化，卻令人充滿敬畏。

 

「不然這樣好了……你們集體在我面前打個滾，說不定我心情好會幫你們一把也不一定？」

 

明明被掐著，土狗身上卻發出清晰的討饒低鳴，只見一片黑煙從土狗體內升了上來，那道黑煙裡頭傳來許多狗隻害怕的叫聲，不像是畏懼人類的毒打，反倒像是面對食物鏈最頂層的獵食者，懼怕的同時又有著臣服。

 

然而，這種壓制情況並未持續多久，顏璟燦掐著土狗的手開始微微顫抖，呼吸也變得更加粗重，彷彿跑完長跑尚未平息氣息那般，每次的吸氣都夾著嘶啞聲。

 

經過一番追逐與扭打，此刻顏璟燦已經無法再壓抑變化的衝動，他痛苦地握拳，身軀不受控地開始顫抖，那是過度壓制變化造成的負荷。

 

只見顏璟燦整個人慢慢縮小，黝黑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毛髮，猶如觀賞一部跨種族的記錄片，幾個呼吸間顏璟燦就從一名大活人變成一隻小黑虎。

 

本來顯化在顏璟燦身後的黑虎虛影也開始淡化，祂擔憂地瞧著下方的小黑虎，下一秒像是感應到什麼，湛藍的虎目覷了一個方向瞪得渾圓，就連虎嘴都驚訝地張大，哪裡還有適才威風凜凜的模樣，說是憨傻都不為過。

 

意識到自己失態黑虎連忙闔上下顎，圓滾的虎目從最初的驚訝轉成懷念，又在懷唸的同時像是憶起什麼變得有些畏懼，畏懼中卻也夾雜著敬畏，很難想像僅僅是一雙虎目卻能表現出如此生動的情緒。

 

黑虎再次望向下方的小黑虎，這次毛茸茸的虎臉不再有擔憂，反倒有股底氣十足的味道在。

 

而原先被鎮住的怨魂們，見虛影消失後又隱隱開始暴動，這次它沒有衝向土狗，而是直指無力癱在土狗身上的小黑虎。

 

顏璟燦自然有注意到怨魂的企圖，但強行壓抑變化太久讓他現在根本使不上力，四肢猶如灌了鉛般沉重，就在他閉目準備迎接一場惡戰時，一道怒火中燒的嗓音傳進他耳中。

 

「阿燦！」千鈞一髮之際，及時趕到的安佑多一把躍過護欄，將黑貓撈進懷內兇狠地朝土狗喝道：「滾！」

 

滾字一出，安佑多自己都沒發現他長年戴在左手的念珠閃過一道金色光芒，空氣中隱隱傳來鞭子打在空中的聲響，那道黑煙在聲音響起時彷彿被打散般碎成無數片，同時也響起許多狗隻向遠處落荒而逃的叫聲，而恢復正常的土狗也不再具有攻擊性，牠害怕地縮起身子趴在一旁動也不敢動。

 

然而被撈進對方懷內的顏璟燦完全沒有得救後的放鬆，儘管沒什麼掙扎的動作，渾身肌肉卻緊繃著。

 

剛才阿佑是對著黑貓的自己喊阿燦，也就是說……自己變化的過程被對方看到了。

 

在這一瞬間，顏璟燦腦中閃過許多念頭，但無論哪個都無法在不傷害對方的前提下好好瞞過對方，他無奈地嘆口氣，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對方抱著轉了一百八十度，本以為瞧見的會是對方一臉像在看怪物的目光，沒想到映入他眼中的卻是寫著「林北超興奮」的臉。

 

「幹！你……你是阿燦吧？幹老子是不是在作夢！？幹你不止能嚇走貓居然還可以變成貓！幹也太帥了吧！？」

 

某人已經激動到一連用了四個幹字當語助詞了。

 

顏璟燦毛茸茸的貓臉一呆，精明的腦袋一時有些轉不過來。

 

……這反應好像跟他想像的不太一樣？

 

TBC

 

****

這章我前後修了好多次還是覺得打得卡卡的
如果交代事件前因後果有哪部分看不懂請儘管提出(躺平
祕密被發現啦阿燦!!!

2017/10/29 Mori